幾言威脅,嵐桃花便將小白與小花唬得團團轉,讓她二人不敢跟隨,只得呆在她閨房外的院子裡無限委屈的拿着掃帚掃着地面上鮮少的落葉。
嵐桃花則是獨身竄至相府院牆邊,逼了個壯實的小廝扛了把木梯來,隨即扭頭四顧,見周圍無他人,她這才極爲淡然的爬上木梯,最後坐在了牆頭上。
“小姐,夫人下了命令的,吩咐小姐不得出府哇!”牆頭下,那名被嵐桃花逼着找來木梯的小廝一臉爲難,兩眼都快擠在一起的。
他今兒的運氣可謂是被栽了個跟斗,好死不死的竟是被自家小姐給威逼利誘了。
一旦相爺夫人知曉是他替小姐搬了木梯助她出府,她怕是得先被賞賜十大板子,然後捲鋪蓋走人了。
牆頭上的嵐桃花倒是瞥小廝一眼,道:“我娘雖這般吩咐了,但你今兒若是將我出府之事說出去,哼哼,我便有法子收拾你!”說着,自懷中掏了一錠銀子朝他扔去,小廝忙伸手接住,待他垂眸將銀錠一瞥,緊蹙的兩眼當即放了光。
嵐桃花暗自咋舌,相府小廝,着實勢利。
“喂,看了這錠銀子,你有何想法?”她坐在牆頭,也不慌忙跳下去,僅是斜着眼朝小廝問。
不得不說,她嵐桃花本就是奸商,可謂是視錢如命,如今給這小廝一錠銀子,她嘴裡不說,但心裡的確是有幾分心疼的。
這廂的小廝倒也聰明,急忙擡眸朝嵐桃花笑得燦爛,心領神會的道:“我的想法便是我今兒未搬什麼木梯,也從未瞧見過小姐,更未瞧見過小姐出府!”
“嗯。”嵐桃花滿意的點點頭,隨即眸色一閃,勾脣一笑:“將你手頭上的銀子丟上來!那是我方纔不小心掉下去的!”
嗄?
小廝兩眼圓瞪,不可置信的望着嵐桃花:“小姐,這銀子,不是你上個小的的?”
“你哪知眼睛看到那銀子是我賞給你的?怎麼,連我掉下去的銀子,你都不想還了?可要小姐我爲你說一同拾金不昧的道理,讓你丫也受些高層次的道得薰陶?”嵐桃花挑眉道。
別怪她此番反悔着想收回銀子,只因那錠銀子落在那小廝手裡,的確是突兀顯眼得令她有些心癢癢啊。
再說,她嵐桃花本是小人,如今出爾反爾,也算是正常。
小廝眉眼一蹙,方纔佈滿臉上的喜色早已全數散卻。
他將手中的銀子往上一扔,待嵐桃花穩穩接住後,他才黯着眸子低喃:“小姐要出府便出去吧,小的就當未看見了。小的如今還要去後院修剪花木,便先離去了。”
你這廝這回倒是夠義氣。
嵐桃花暗自讚了一句,隨即出聲喚他:“喂!”
小廝擡眸望她。
她伸手在袖子裡搗鼓半晌,才掏出一點碎銀子朝小廝扔去,道:“賞你的!去吧,好生在後院裡修剪花木,不該說的便別說,規矩做事,總會受人傷勢!嘿,小姐我看好你哇!”
小廝一怔,接着碎銀子的手一僵。
他忙垂眸,朝嵐桃花恭敬道:“是!小的今兒自當在後院裡好生修剪花木,定不多嘴一個字。小姐,小的告辭了。”
說完,小廝便搬着木梯離去,然而那背影卻是有些倉促。
瞅見那小廝走遠,嵐桃花這纔將方纔第一次扔給小廝的那錠銀子收回袖中藏了個嚴實,扭頭,正欲觀察一番地形,準備跳崖,哪知這眼睛一轉,地形倒是未及打量,那一道修長妖異的紅影卻是令她驚愕得差點摔下牆頭。
她狼狽的在牆頭坐好,目光在牆下那道妖嬈紅影流轉半晌,才身上若有無意的拍了拍心口,挑着嗓音怒道:“你孃親的,突然出聲是想嚇死人麼?”
牆下的紅影笑得魅惑不羈,修長的桃花眼卻是流光婉轉,曖昧滋生:“別提什麼死不死的,桃花這不是沒事嗎?”
“沒事你個頭!”嵐桃花真想抽他一巴掌,這般不聲不響神出鬼沒般的嚇着她了不說,且還是這副懶散不羈的魅惑樣,絲毫未有點點的懊悔之意,丫丫個呸的,她瞪他一眼,唾棄道:“我說蕭妖孽,你日後再敢在我面前這般神出鬼沒的嚇我,小心我將你滅了。”
蕭世子面露委屈,嗓音婉轉琉璃,若是細聽,卻是能聽出幾絲嬌柔之意:“桃花今兒脾氣倒是大!好歹我今日專程來此等你,你竟是這般吼我,我心寒啊!”
嵐桃花撈撈身上的雞皮疙瘩:“少在我面前演戲,不奏效的!我今兒沒心思與你搭戲,所以你也莫在我面前唱獨角戲了。哼,你心寒了?這話聽着倒是彆扭,你今兒最好莫要再提。”說着,嗓音稍稍一頓,目光丈量了一番他離圍牆的距離,隨即又道:“你站遠點,我要跳下來了。”
蕭世子勾脣一笑,卻是原地不動:“好啊,你跳吧,我接着你!”
“你站遠點,我自己跳下來便成,不要你接!”
蕭世子笑:“那可不成,這麼高的牆,萬一桃花跳下來扭傷了腳,我倒是要心疼了。”
嵐桃花眼角一抽。
得,從‘心寒’變成‘心疼’了。
“你當真不讓開?”她挑眉望他。
蕭世子點點頭:“桃花跳崖,我跟着跳了。如今桃花跳牆,我雖不用跟着跳,但在下面接住桃花卻是甚妙!說來,這番濃密情節,倒真應了那四字呢。”
“哪四字?”
蕭世子魅笑出聲:“天作之合啊!”
嵐桃花臉色一僵:“既然是天作之合,那你便接好了!”
嗓音未全然落下,嵐桃花已是飛身往下一撲,目標便是蕭世子的腦袋。她倒是希望這一撲過去,最好是抱住蕭妖孽的腦袋,然後將他壓倒,若是他腦門被磕着撞着什麼的了,那可不關她的事!
然而,計劃雖好,然而實際情況卻是跑偏。
她這一撲,雖說是抱住了蕭世子,但卻未抱住他的腦袋,而是慌忙之中吊住了他的脖子,加之她撲來的氣勢猛烈,蕭世子那瘦身板倒是垂死掙扎般踉蹌後退了好幾步,但最後仍是控制不住的倒地,活生生替嵐桃花當了回人肉墊子。
霎時,魅然磁性的慘呼響起,震耳欲聾。
嵐桃花驚了一跳,忙伸手毫不客氣的捂住蕭世子的嘴,訓道:“你丫是不是男人,叫這麼大聲,是想引來相府家丁出來將我捉回去,還是想引來路人看老孃當街對你霸王硬上弓哇!”
說着,伸着另一隻手戳了戳蕭世子的胸膛,道:“你這裡倒是沒長什麼肉,方纔撞得我臉疼!我說你成天妖嬈個啥勁兒,好歹來點真材實料,讓人覬覦你容貌的同時,也覬覦上你的身子哇!”
說完,她毫不憐惜的撐着他瘦削的身子爬起來,伸手理着身上衣服上褶皺的同時,還不忙朝他投去幾記嫌棄的眼神。
蕭世子臉都綠了。且不說一身的紅衣沾了灰塵,身上的骨頭都差點被她壓碎,她不感謝他替她當了肉墊,竟還敢嫌棄他的身子!
他自地上爬起,伸手抖抖身上的塵屑,修長的眼眸一挑,朝嵐桃花望去:“你還是和女人嗎?哪有女人當着男人的面說覬覦身子的?”說着,垂眸將自己身板一掃:“小爺身子又怎沒真材實料了?你若是要真體驗,小爺立馬便能讓你知曉何謂真材實料!”
“呸!流氓之語,也不怕污了老孃的耳!”嵐桃花斜眼冷嗤。
蕭世子一噎,臉色更是難看。
嵐桃花瞅他一眼,便轉了話題:“我說,不是約好在悅宴樓等着麼,你怎突然來這裡了?”
蕭世子冷哼,默了半晌,面上的氣焰才稍稍減去幾分,隨即朝嵐桃花勾脣一笑,那突來的妖嬈魅惑之感令嵐桃花顫了心神。
這廝變臉,當真比翻書還快。
“我來這裡等你爬牆啊!”他道,嗓音柔媚,彷彿有些多情。
嵐桃花惡寒,他這話怎麼聽都覺得彆扭。
她按捺心神,眸光在他面上逡巡片刻:“老孃可沒時間聽你胡扯!”
蕭世子上前一步,身上極其自然的抓住她的手:“我雖有心與你閒聊,但今兒來此等你,着實有事。走,帶你去個地方。”
嵐桃花甩開他的手,“去什麼地兒?”
蕭世子轉眸望着他,脣上的笑意深了一許,那雙修長的桃花眼裡也漫出了一絲興味:“去了你便知曉了。”說着,見嵐桃花眉宇一蹙,似在猶豫,他兩眼一挑:“怎麼,莫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嵐桃花也不敢跟小爺去了?”
“激將法在我面前可不管用。”嵐桃花瞪他一眼,隨即不急不緩的問:“到底要去哪兒?”
“你放心,此行,你定不會後悔!”蕭世子嗓音微帶自信,眸底深處漫過一絲隱隱的微光。
嵐桃花斟酌片刻,頷首同意。
反正已有暗衛遙遙跟着,雖說暗衛是她最後的底線,不到萬不得已不可現身,但只要不出什麼難以意料的緊急危險,她自行應付,要保住性命倒是容易。
她一路跟着蕭世子,二人一前一後保持半步之距前行。
街道人來人往,嘈雜之聲入耳,繁瑣吵鬧。
一路上,嵐桃花緊蹙的眉宇就未鬆懈過。只因前方那大紅妖嬈的男人,竟是不慌不忙的前行,身姿搖曳,妖孽體質本惹得街道周圍之人側目觀賞,奈何此人竟毫無收斂之意,反而是風情萬種的朝街邊長得稍有幾分姿色的女子們拋去媚眼,送去秋波,惹得女子們頓時激動難耐,羞紅着臉頰彷彿要不顧一切的朝他衝來。
嵐桃花臉色陰沉,不由戲謔的朝那些激動的女子瞥了一眼,剎那,那些女子皆是規矩下來,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她,不敢動作。
嵐桃花心頭高興了幾分。
果然,有時候她嵐桃花這京都痞女的名號,還真有那麼幾分威風嘛!瞧瞧,僅需她一個眼神,這些女人便規矩了,着實是聽話。
不多見,那離她半步的蕭世子等了她半步,隨即與她並排而行。
嵐桃花略微詫異的瞥他一眼,便見他委屈的朝她瞪了一眼,而後身子朝她挨近,急速縮短她與他的橫向距離。
嵐桃花正欲警告幾句,他卻先行出聲:“你莫要擺着一張臭臉望着街邊的美人們,她們都被你嚇得不敢迴應小爺送出去的秋波了。”
嵐桃花眼角一抽!
見過不要臉的,但像蕭妖孽這樣不要臉的倒是沒見過。
“秋波?你就不怕你送出去的是幾記眼屎?”她冷嗤一聲。
蕭世子一愕,隨即略微痛心疾首的道:“你這女人,知曉何謂情調否?”
嵐桃花駁道:“論起情調,我可是比你高明。好歹我也曾在這京都城裡調戲公子無數!”
蕭世子嗤笑:“摸摸手,拍拍肩,說幾句流氓之語也算情調?”
“難道不是?”
“你那隻能算得上有色心沒色膽的調戲,若論起情調,倒差得遠。”蕭世子彎着眼睛媚笑,說着,嗓音稍稍一頓,又道:“不如,改天小爺親自教你何謂情調,如何?”
嵐桃花眸中滑過一絲無趣:“算了!”
蕭世子也不深纏,僅是笑得意味深長,魅惑不羈。轉眸,待目光掃至一處商鋪,他隨手拉住嵐桃花,“到了!”
嵐桃花轉眸一望,見蕭世子所言之處,是一家成衣鋪。
她甩開蕭世子的手,道:“到了便到了,你拉我做何!”
蕭世子卻笑得無辜,道出來的話卻是欠扁:“吃你豆腐啊!”
嵐桃花眼角一抽,只覺今兒這蕭妖孽倒是怪異,以前雖說喜歡在她面前胡言,但像今兒這種時時孔雀開屏的,道一些春心蕩漾的話的,倒是甚少見過。
難不成,這廝當真春心萌動,思春了?
跟着蕭世子入得成衣鋪,老闆略微將他二人掃了一眼,當即知曉了他們的身份,不由強硬着頭皮熱絡喚道:“蕭世子,嵐姑娘大駕光臨,小店蓬蓽生輝!”
嵐桃花朝老闆一瞥,見他雖說笑着,但那笑容無疑是強顏歡笑,他眸子裡,閃着慌張緊然的神色,顯然將她與蕭妖孽當成了難伺候的主兒。
她抿了抿脣,復又轉眸朝蕭世子望去,卻見這妖孽略微滿意的瞅着鋪子內一套淡灰長袍打量幾眼,不由點了點頭,修長的指尖朝那長衫一指:“將這件長衫取來。”
老闆忙應聲,不敢耽擱,當即跑過去取那件長衫。
嵐桃花心生了然,不由朝蕭世子嗤笑:“你這妖孽終於知曉你這身紅衣招搖了,所以要換裝了?”
蕭世子轉眸望她,魅惑一笑:“誰說我要換裝,那件衣服是給你穿的!”
嵐桃花萬般不願,但一聽見那件長袍的價值二十兩,她便不再抗拒,勉爲其難的穿上了。
眼看着蕭妖孽將二十兩銀子遞給成衣店老鴇,嵐桃花笑得深沉。
待出得成衣鋪,蕭世子突然替她扯了扯衣袍上微微的褶皺,道:“見小爺花錢,你便這麼幸災樂禍?”
“你蕭世子頭一次破財替我買這身衣袍,我如何不高興?”
蕭世子輕哼一聲:“這麼一件破衣服,竟值二十兩,若非小爺天性善良,早將那老闆丟去衙門。”
“這衣袍乃錦緞而爲,雖說色澤不豔,但的確是好衣。方纔老闆收你二十兩,已是分毫利潤不取,你丫的知足吧!”嵐桃花輕笑,說着,嗓音稍稍一頓:“你今兒讓我出來,莫不是僅讓我隨你來這成衣鋪吧?”
“自然不是!今兒帶你去看場好戲!”他道,面上笑容風華魅惑,但卻帶着幾分諱莫如深。
嵐桃花緊隨他行,待走至一人煙稀少的小巷,蕭世子朝她遞了一張柔軟的薄面,待嵐桃花疑惑結果,他勾脣一笑,隨即又掏出一張薄面具朝自己的面上覆蓋去。
嵐桃花一愕,待他將面上的薄面具覆好,只覺本是一隻風華絕代的妖孽,剎那間就變成了一個清秀公子。
蕭世子從腰間掏出一隻墨扇啪啦一聲展開,有模有樣的搖着,隨即修長的桃花眼朝嵐桃花迎來:“這般瞧着小爺,莫不是面對如今這張臉,你也動心了?”
嵐桃花瞪他一眼,回了句:“妖孽這一身風華,豈是如今這張薄面擋得住的?”
蕭世子未料嵐桃花竟是未曾戲謔諷他,不由一愣,隨即極爲難得的乾咳一聲,微微扭捏道:“是啊!小爺一向好看,這薄面自是擋不住小爺風姿。”
風姿?
嵐桃花惡寒,也不欲與他再多言。
她伸手抖開手中的薄面,打量一番,見薄面上竟還有顆碩*真的胎記,她眉宇一蹙:“你讓我戴這張薄面?”
蕭世子假面笑得風雅文質。
嵐桃花瞧得窩火。
他孃親的!他自己戴了張清秀的薄面,卻讓她嵐桃花戴這麼一張突兀的。
她眸子裡噴出幾絲威脅:“這倒是不行!老孃歷來喜歡美的東西,難看的瞧不上眼。”說着,伸手將手中的面具朝他遞去:“換一張!”
“沒了,僅有這張了。”
“那便與你臉上的這張換!”嵐桃花語氣微硬,說着,見蕭世子眸色一愕,她又道:“你若是不換,那我今兒也沒心思隨你去那地方了。說來,本是女扮男裝就爲難我了,若是再讓我戴這麼一張面具,我今兒若是也應了,那我便不是嵐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