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老鴇又道:“我怕有事發生,所以今夜來這裡之前,也差人潛入了相府,只等小姐出宮後便放出信號,讓他們將夫人與相爺也偷偷帶出相府,與小姐匯合。”
嵐桃花神色微微一變,臉色陰沉。
半晌,她道:“先別打草驚蛇,你先與流光帶鳳轅出宮去,待我出宮後再作打算。”
如今僅是御林軍喬裝打扮的監視相府罷了,不得不說,看來那皇帝對嵐家也有些防備了。只不過,她倒是奇了,好歹她老爹對皇帝也忠心耿耿,皇帝千不該萬不該懷疑之人,就是她那忠骨的爹爹了。
如今時刻,惟有出宮再作打算,若是風頭不緊,還可多留一些時日,一旦有變,那絕對是舉家遷移,直往洛陽。
只要到了洛陽,那便是她嵐桃花的地盤了。
“主子因何不與我們一起走?”老鴇怔了怔,低問。
嵐桃花沉默半晌,才道:“醫怪自黃昏出了這華清殿,至今還未回來。我得去找着他將他一起帶出宮。”
老鴇臉色驟然急了一許,連眸光都有些不穩:“那死老頭是不是又到處跑,給主子惹麻煩了?”她恨鐵不成鋼的低問,說着,神色稍斂,似是下定決心般又道:“如此,就讓流光他們先將瑞國太子帶出去,我與主子一道去尋那老頭吧!”
嵐桃花眸色一動,見老鴇一臉堅決執拗,她眉宇微蹙,道:“你先走吧,你若跟着我一道去找他,一旦宮中有變,你又無武功在身,我怕是難以將你與醫怪那老頭都照顧到。”
一旁流光也跟着勸道:“惠主事,你還是先雖屬下將瑞國太子帶出宮吧,你留在這裡,無疑是給主子添麻煩。另外,主子身邊還有好幾名暗中暗衛相護,只要主子找到醫怪,那些暗衛們自會將他倆安全護出。”
流光腔調刻板,但言語卻是有些直。
老鴇微微一愕,復又複雜的朝嵐桃花望了一眼,終究是點頭同意。
待流光揹着昏迷不醒的鳳轅下到地道,老鴇也急忙跟上,眼看老鴇要將那塊地板蓋上時,嵐桃花神色一動,又低道:“你們出宮後,莫要去花滿樓,先全數在悅宴樓等我。”
老鴇面露一絲瞭然,點點頭,隨即蹲身沒入地道內,徹底將頭頂上那塊地板蓋上了。
室內寂寂,雲淡風輕。
若非鳳轅不見,紗幔還有幾分隱隱的搖曳,這偌大清淨的華清殿,似是沒人來過。
嵐桃花按捺神色,又在軟榻上靜坐半晌,終於是慢騰騰的起了身,緩步踏至了殿門邊。
打開殿門的剎那,冷風迎面拂來,衣袂髮絲幾多被掀起,使得殿外那一列列鼓着眼睛強打精神守着華清殿的御林軍們紛紛投來打量的目光。
“嵐相千金有何吩咐?”依舊是那名御林軍侍衛長几步迎了過來,微微低着頭。
“醫怪還未找到?”她淡問。
那侍衛長點點頭:“派出去尋醫怪的人,還未歸來。”
嵐桃花神色微沉,踏步出了殿門:“殿內太悶,我出去散散步,順便找找他!”說着便要緩步往前。
侍衛長忙挪動身形擋在她面前。
嵐桃花挑眉望他,語氣稍沉:“怎麼,要攔我?”
他道:“嵐相千金誤會了。只是這夜風大作,眼看就要下雨了,嵐相千金還是別出去走動了。”
嵐桃花眸色逐漸一冷,但嗓音卻是悠緩平靜,隱隱染了幾許威脅與強勢:“若本姑娘一定要出去走走呢?”
他面露難色,正猶豫之際,一小列人提着燈籠冒着大風而來,而那爲首之人,卻是一名太監。
“嵐相千金,皇上在御書房有宣。”那太監一上前來,便啓着尖細的嗓音朝嵐桃花道。
嵐桃花微微一怔,但卻是神色自然的問:“公公可否知曉皇上如今昭我是爲何事?”
“這倒是不知,嵐相千金隨老奴過去便知曉了。”他道。
嵐桃花默了片刻,正要點頭,卻聞身邊的侍衛長朝那太監問:“卑職在皇上身邊當差甚久,卻是不曾見過公公。公公在御書房當值?”
那太監極爲自然的點了點頭:“奴才確實在御書房當值,並非皇上貼身宮奴,統領未見過奴才,也是自然。今夜皇上昭嵐相千金,也因皇上身邊的李公公奉旨去爲那懷了龍嗣的孟妃娘娘送皇上的賞賜去了,是以皇上才讓奴才來華清殿宣嵐相千金。”
那侍衛長半信半疑的點了點頭。
嵐桃花不動聲色的將那太監打量了好幾眼,視線卻是靜靜落向了他腰間那稍稍被什麼藥材染了一闋*的衣袍上。
剎那,她薄脣隱隱一勾,眸色微動,便道:“既是皇上有宣,自是耽誤不得。公公,前面領路吧!”
那太監微微點頭,轉身走在了前面。
風聲漸大,路上一行人衣袂紛飛,聲音倒是顯得有些突兀。
嵐桃花慢騰騰的跟在那太監身後,眼見所行之處越來越偏僻,她臉色微微一沉,脫口的腔調卻是帶着幾分平靜:“這條路,似乎不是去御書房的吧?”
“嵐相千金誤會了,這條路着實是通向御書房的!”前面的太監回頭朝嵐桃花望了一眼,語氣頗有幾分肅殺之氣。
嵐桃花眸色一深,突然駐足下來。剎那,那幾名跟在她身後的太監卻是立即將她圍在了中央,紛紛面色發冷,眼睛就如夜空裡的餓狼,隱隱帶着幾分肅殺冷冽的幽光。
這時,那走在前面傳話的太監也停下了步子,他轉身朝嵐桃花望來,一張臉上的神色依舊微淡,但眸底卻有殺氣。
“公公這又是玩哪出?難不成皇上吩咐你讓他們押着我去御書房?”嵐桃花也未懼,反而是勾脣淡笑的望着那太監,心底深處,卻是泛出了幾絲複雜與冷然。
“皇上倒是未吩咐什麼,只不過我家主子,想要嵐相千金自這世上消失!”那太監冷道,嗓音突然硬實不少。
嵐桃花輕笑:“要殺我?你家主子倒是不自量力,沒聽過這京都城內,最不能惹的便是我嵐桃花?”說着,嗓音微微一頓,眸色驟然一寒,再度啓脣時,卻是話鋒一轉:“說,醫怪在哪兒?你們今兒若是說出來了,我今夜便留你們全屍!”
這太監腰間的衣袍被一些藥粉染白,隱隱透着幾分特殊藥香之氣。想來,如今醫怪失蹤,她便莫名就懷疑上了這夥人。
她這話一出,那太監似是怔了怔,但卻沒反駁,只道:“死到臨頭了,還關心旁人,嵐相千金倒也是義氣之人。只不過,那老頭如今倒是極爲安全的,至少在治好我家主子的傷勢之前,他的命還有用。而嵐相千金你……”
說着,嗓音一頓,尾音極爲冗長,但剎那卻又被夜風拂散。
剎那,那太監眸光一冷,擡手一揮,薄薄的脣瓣驟然吐出一字:“殺!”
圍住嵐桃花的幾名太監當即得令,紛紛自腰間抽出了軟劍,全數氣勢猛烈的朝嵐桃花襲來。
嵐桃花此際的心驟冷。本是僅握了一點僥倖來探探醫怪的行蹤,卻不料這人卻是當真承認了。
眼見周圍的太監舉劍朝她襲來,那柔軟的劍就如一條泛着寒光的水蛇將要襲上她,然而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嵐桃花吼道:“暗衛!”
電閃雷鳴間,這些黑衣人的軟劍離嵐桃花的身子僅有一毫,然而剎那間他們卻紛紛慘呼,握着軟劍的手當即齊腕而斷,霎時,鮮血飛濺,濃重的血腥味蔓延,殘忍陰森而又詭異。
嵐桃花原地巋然不動,脣角勾出了一分嗜血的弧度。
夜空裡頓時有幾道鬼魅般的黑影閃現,手中泛着冷光的劍直刺那幾名太監的腹部,那些太監們應接不暇,紛紛慘死。
嵐桃花眸子裡也浮動出微微嗜血的紅色,在這狂風夜色裡格外的發涼,就如着了魔似的。
“我倒是沒請錯你們,這隔空斷了別人手腕的速度,還真是雷厲風行,恰到好處!”她勾脣朝那幾名突然出現的黑衣暗衛讚了一聲,隨即,目光卻是落向了那名方纔還氣勢洶洶下令殺她的太監。
此際那太監早已是渾身微顫,察覺到嵐桃花的目光朝他落來,他身子當即一個踉蹌,隨即驚恐萬分的扭頭便跑,奈何渾身似是嚇得疲軟無力,此番跑路,也是顯得有些橫衝直撞,格外的狼狽。
狂風裡,其中一名暗衛舉劍朝那太監刺去,嵐桃花眸色隱隱一深,薄薄的脣瓣極淡的吐露三字:“留活口!”
那暗衛忙收了劍,追至那太監身後便伸指點了他的定穴。
嵐桃花眸中滑過一道滿意之色,慢騰騰的踏步至那太監面前。
此際,他眸中*恐懼,面色蒼白,擡眸一見嵐桃花的面容,他更是嚇得瑟瑟發抖,眸光也迅速顫顫抖抖的落向了別處。
他沒料到,這女人竟會有幫手,有暗衛。當時主子吩咐他任務,也不過只道了這女人僅有半吊子武功。另外,皇宮大內,她不過是一大臣之女,入宮竟也敢暗中帶暗衛,這點,卻也是他意料不及。
瞧着她那些暗衛方纔殺人的速度及手段,他身形越發的抑制不住的想要顫抖,奈何渾身被定,顫抖無法,惟有目光搖曳不堪,倉皇恐懼得難以找到重心。
對於他的反應,這廂的嵐桃花倒是滿意。
她朝他輕笑一聲,“還是那句話,你老實告知我醫怪身在何處,我便留你全屍。”
他神色發抖,臉色慘白,未言。
嵐桃花隱隱蹙了眉:“你方纔也瞧清楚了,你那些徒屬,皆齊齊斷了手腕才死,你若不言真話,那便不是僅斷手腕這般簡單了。”說着,嗓音隱隱一挑,話語越發的顯得陰冷:“你怕是沒去打聽我嵐桃花在京都的名聲,我折磨人的手段,可謂是千奇百怪。不如,我先挑了你的手筋腳筋,再斬了你的四肢,拔了你的舌,剜了你的眼,再……”
“我說,我說!”太監驚恐出聲,嗓音顫抖吞吐,帶着幾分倉惶的妥協。
嵐桃花輕笑:“醫怪在哪兒?”
“在……他,在,他,醫怪在,在我主子那裡!”他顫抖道,嗓音已是有些語無倫次。
嵐桃*上的笑意剎那間減了一許,“仍是要隱隱藏藏的不說清楚?”說着便伸手奪過身邊暗衛的長劍,劍尖慢騰騰的捱上了太監的臉:“不如,我先切了你的剜了你的眼吧!”
“他在華清殿的偏殿裡!”太監忙道,這回的話卻是格外的急迫順暢。
嵐桃花臉色一冷,眸光復雜不堪:“你的主子是慕晚歌?”
他瘋狂點頭:“是,是!”隨即又倉惶驚恐的道:“嵐,嵐相千金,你饒了奴才吧,奴才也是奉命辦事,逼不得已。嵐相千金你大人有大量,就放過奴才這一回吧,日後奴才定爲你做牛做馬,定會……”
嵐桃花沒心情聽他求情,隨即將手中的劍扔回給那名暗衛,轉身便走:“打暈這人吧!”
那名臨近那太監的暗衛當即伸手朝太監的後脖處一砍,太監當即軟身倒下。
見嵐桃花往前已是走了不遠,他與其餘幾名暗衛紛紛跟了上去,問:“主子怎不讓我們殺了他?”
嵐桃花頭也不回的淡道:“殺他也沒用,不過是手頭上多增一條命而已。今兒那太監也嚇得夠嗆,也算是得了教訓。”
暗衛們紛紛一怔,沒了後話。
嵐桃花又道:“你們別跟在我身後,暗中跟隨便好。”
“是!”他們統一言道,隨即閃身沒入夜色,待嵐桃花回頭一望時,後方空空如也,再也不見他們的蹤跡。
此處荒涼,加之夜色瀰漫,瞧不清方向,嵐桃花也不知此處究竟何地。方纔來時,也僅是一味的跟着方纔那太監,是以沒曾記路,所以這時要再回去,卻是迷了路,犯了難。
夜色寂寂,狂風大作。她胡亂往前,走了很遠,卻是連一個宮奴都未碰上。
本想招出暗衛,但覺暗衛們日日更着她,怕是也不知這宮中的地形。
心頭微惱,隱隱煩雜,待饒過一道假山時,前方竟是出現了一隻掛有燈盞的亭子,而亭子內,正有兩抹頎長身影。
她面色一喜,正要小跑上前,哪知凝神細觀時,卻發現那涼亭內的兩抹身影極其熟悉。
她駐足下來,原地望了良久,面色才驟然一沉!
那亭中二人,是太子君奕與蕭世子。
她沒料到蕭妖孽會入宮,更沒料到他會深更半夜的與太子相會。
她默了片刻,才稍斂神色,輕手輕腳的過去。亭中那二人皆有武功,她怕他們發現,只得在離亭子不遠的一道假山後停下腳步。
待側耳傾聽,亭中二人的話隱隱傳來,雖說不夠大聲,但她若聚精會神,倒也聽得清晰。
“呵,讓皇上懷疑上嵐家,殿下手段倒是高明。”妖柔魅惑的嗓音傳來,是蕭妖孽的。
嵐桃花眉宇一蹙,心底卻是漣漪起伏。
皇帝懷疑嵐家,竟是太子做的手腳?
難怪,難怪皇帝會派御林軍喬裝打扮的暗中監視相府。她還說皇帝最不該懷疑之人便是她老爹了,如今是這皇家崽子在裡面從中作梗,倒是說得過去了。
皇帝本就昏庸無道,人云亦云,這皇家崽子又心思縝密,他若在皇帝面前挑撥嵐家,這皇帝自然中招。
“本殿面前,蕭世子又何須吹捧。蕭世子的手段,不是一樣高明?”太子邪肆悠長的話揚來,隨即,嗓音稍稍一頓,復又道:“你這江南慕家神秘公子的身份,不也是將嵐桃花瞞得滴水不漏?”
一聞這話,嵐桃花神色當即一顫,心底如翻江倒海般雲涌不定。
竟是,江南慕家的神秘公子?
她神色驚疑不定,還未回過神來,卻聞那蕭妖孽道:“殿下又何須再提此事?我做事一向沒失手,但卻在那丫頭上栽過數回。那丫頭表面上花癡刁鑽,實則卻是心思玲瓏,難以相處呢。”
說着,他嗓音微微一頓,轉移了話題:“華清殿可有動靜?”
太子輕笑:“目前沒有,不過保不準下一刻便有大動靜了。”
他這話一出,二人皆是隱隱沉默。
片刻,太子再度出聲,嗓音帶着幾分邪肆與深邃:“等華清殿一出事,世子爺要如何做?”
蕭世子輕笑,嗓音婉轉幽昧:“自然是衝過去,英雄救美!”
“那朵桃花着實有趣,若被蕭世子‘英雄救美’所虜獲,本殿倒是有些不捨。”
“怎麼,殿下對她動心思了?”蕭世子輕笑,說着話語隱隱透着幾許威脅:“殿下東宮美人如花,又何須再意一朵毫無禮數的桃花?另外,殿下也莫忘了你我間的約定。”
太子嗓音微淡:“自是忘不了!我只要那朵桃花的心脈之血以及她的桃花軒的銀子,她的人,隨你要去。不過本殿倒是奇了,那朵桃花乃桃花軒家主,你劫走她有何用?你可是現任的慕家家主,難不成要以那朵桃花之意,將桃花軒徹底收於囊中?以圖成了你商界霸業?”
良久,蕭世子的笑聲傳來:“殿下依舊通透。我有什麼計劃,當真瞞不過殿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