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嵐桃花這話一落,她全然忽略他僵硬的臉色,反而是垂眸瞅了瞅他孱弱的身子,又將他手裡抱着的宣紙筆墨打量一番,隨後倒是極爲風度的攬過他手上的東西,並在鳳黎淵微愕望她時,她一本正經的道:“瞧你這副身子,似是連風都吹得跑,這些宣紙筆墨,還是我替你抱着爲好。”
鳳黎淵斂神,僵硬的臉色微微有些回暖,但卻未伸手將東西攬回來,只是溫和盈然的朝嵐桃花道:“即便瘦削,但我也是男子。”
他這言外之意,本是映射嵐桃花是女子的事實,致而稍稍提醒她一下該有點女子的性情,然而嵐桃花卻未如他想象中那般反應過來,反而是豪氣萬丈的朝他嘿嘿一笑,在他微愕之際又道:“放心放心,我又沒說你像個女人。”
說着,見鳳黎淵眸光微滯,她嗓音頓了頓,又道:“我還是先送你回府邸吧,萬一你在這京都城裡走錯了路或者被人擄了去,到時候,你那惡兇兇的小廝就要撒潑罵街哭鼻子了。”
鳳黎淵眼角幾不可察的一抽,終究是嘆了口氣,有些無奈的道:“桃花怎盡往壞處想。我雖初入這君國京都,但也並非完全任人欺辱之人。”
嵐桃花瞪他一眼,明顯不信。
不得不說,僅是瞧他這瘦削孱弱的身形,她便徹底將他打入了手無縛雞之力的柔弱之人一類。只不過,幸得這鳳黎淵長得好看,她才願藉着護送他回去之名多瞧瞧他。
所謂美色當前,自然不能逼着自己太過把持。
那些坐懷不亂的翩翩君子,又有誰敢說他們不悶騷,不會對人暗中來陰的?所以,她嵐桃花性子沒那麼多的拐彎抹角,也不會在美色面前掩飾什麼,便是此番晚點回家被她老爹老孃揪着耳朵罵,或者拿着棍子掄,她也無異議,所謂人因俊美公子而死,也值了。
興許十八年以後,又是一代威震一方的混混。
一想到這些,她底氣不由足了幾分,隨即扭頭朝鳳黎淵笑得燦爛,道:“我可沒往壞處想,是這京都之人,本就不善啊。不過,此番你由我送你回府邸,你自可放一百個心,這京都的地盤上,還真沒哪個不長眼的敢在我嵐桃花手裡搶人。”
鳳黎淵眸色微微一動,忍俊不禁,清雅如華的面色,也稍稍染着幾許飄渺脫塵,但若是細細觀其眼睛,卻不難發出他眸底深處的一絲絲突兀的微光。
“與桃花相交,總髮覺這男女身份似是顛倒了。”他微微低着頭,步子輕緩,嗓音也帶着幾抹意味深長的興致。
嵐桃花扭頭瞥他,道:“黎淵吶,你是不是說錯了啊?怎麼個男女身份顛倒啊?”
說着,她似是想到了什麼,瞪眼瞅着他,似是確定着什麼般壓低嗓音逼迫道:“你莫不是覺得我像男的,所以不想和我做朋友了?嚯,雖說我嵐桃花性子直,但好歹也是如花似玉的姑娘一枚,雖說不是人見人愛,但哪個日後若是娶了我,錢財榮耀都不在話下,便是他出門在外,連家丁都不用帶了,只要他帶上我往街上一站,我敢保證只要我吼一聲,方圓半里的人都做鳥獸散盡!”
鳳黎淵眼角一抽,再度忍俊不禁笑出聲來,他那俊美如儔的面容染滿溫和潤朗的笑意,瞧着倒是令飄渺清潤的他帶了幾分真實感。
見他發笑,嵐桃花稍顯不悅。
她好歹也被這京都之人賜名爲惡霸,如今這鳳黎淵如此笑她,惹得周圍路過之人頻頻觀望,她這長久以來積累起來的威望,怕是要黯淡幾分了。
是以,她神色稍斂,瞪他一眼,騰出一隻手來拉住他,疾步往前,並頭也不回的道:“你先忍着,等我將你送回府,你再笑!”
不久,待終於將鳳黎淵拉着行至質子府邸前,嵐桃花鬆開他的手,將另一手抱着的宣紙與筆墨極其乾脆的塞給他,道:“好了,到了,你進去吧!我先回家了。”
嗓音未落盡,她便轉身就走。
鳳黎淵急忙喚住她:“桃花不進去喝杯茶,歇歇腳再走?”
嵐桃花頭也不回的急衝衝往前,道:“不了,我若再晚點回去,我老爹老孃怕是真要扒我皮了。再說,你家的茶不好喝,苦得難耐。”說完,腳步再度快了幾許。
淺淺的夕陽光影裡,鳳黎淵瘦削的身影立在原地,深黑的眸,直鎖嵐桃花離去的方向,不久,待嵐桃花身影徹底消失在路的盡頭,他溫潤面容上的笑意逐漸收斂,最後漫出了幾絲深邃盈然的複雜。
這時,質子府的硃紅大門被打開,一抹瘦影自門裡出來,幾步踏至鳳黎淵面前,喚了句:“主子。”
鳳黎淵回神,瞅他一眼,腳步微緩緩的朝大門裡邁,脫口的嗓音,卻無方纔的清和溫潤,反而染了幾許深沉:“鬱竹,太子安插的人入京都了呢,呵,看來,便是本王來了這君國當質子,他,也依舊坐不安穩呢。”
鬱竹神色稍稍一變,蹙眉道:“主子,太子殿下野心磅礴,冷清絕義,主子上月在瑞國,就不該對他手下留情!”
鳳黎淵勾脣一笑:“呵,鬱竹倒是錯了。對付毒蛇,最好是先打七寸。”
“主子何意?”
“如今本王攬下這質子王爺的身份,無疑是退出事外,當個局外人,便是他仍防備着本王,但也不會生出殺本王之心。另外,他對君國素來生有野心,想必他如今安插進這京都的爪牙,即是爲了防備本王在京都生出什麼事,也是欲打探京都地理及人臣關係,方便日後挑撥生事。我如今保留餘力,坐山觀虎鬥,待太子鬥敗,我回瑞國收拾殘局,那時在露出實力,揮軍南下滅君國,也不遲。”
鬱竹面露一絲讚歎:“主子英明。”
鳳黎淵笑笑,又道:“我今兒尋着線索去了一趟墨寶軒,細細窺探,果然發現了太子爪牙。鬱竹,你明日便派幾名死士監視他們即可,先莫打草驚蛇。”
“是!”鬱竹恭敬應了一句,隨後似是想到了什麼,問:“主子,明日相府替主子舉辦的接風宴,主子可是不會參與?若是如此,屬下立即以主子身子不適之由回絕。”
鳳黎淵眸色微微一深,俊美如儔的面上的笑意深了幾許。他並未立即回答,反而是往前走了好幾步,才意味深長的道:“明日相府的接風宴,我自是要參與。”
鬱竹愣了愣,錯愕道:“主子不是歷來不喜這等人多嘈雜的宴會?”
“呵,要拉攏君國相爺,自是要與他交涉。另外,相府裡的那朵桃花,着實有趣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