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這話一出,鳳黎淵依舊面色不變,眸底深處滑過一抹幾不可察且瞭然中的輕笑,隨後緩道:“既是勾欄院,那桃花你,便不可去那地方了。走吧,我送你回相府。”
嵐桃花眼抽:“……”
最終,嵐桃花敗下陣來,只道那花滿樓乃青樓。鳳黎淵似是早已瞭然,僅是點了點頭,雖未問她究竟去花滿樓做何,但卻是依舊堅持同往。
嵐桃花不好拒了美人恩,抽着眼角點了點頭。
一路上,夕陽光隱隱醉紅,淺風浮動。
嵐桃花與鳳黎淵並排而行,心頭糾結着,只覺若那鬱竹醒來後知曉她將他家主子拐去了花滿樓,他是否會拿把菜刀追到丞相府對着她就是一陣亂砍。
另外,鳳黎淵一身清逸,以前在瑞國之際也不曾納過一名妾室,難不成,他到了這君國京都,受了京都的不良之風感染,也心性一開,竟不拒女人了?是以連花滿樓,他都敢去了?
她一路跑着神,不久,身邊的鳳黎淵卻是朝她問來:“桃花在想什麼?”
嵐桃花扭頭望他,半晌才道:“我在想黎淵你今兒爲何會強行跟我出來,也在想黎淵你爲何會不排斥我,甚至還與我這般親近。”說着,嗓音頓了片刻,眸色一深,故作不解的望着他:“總覺得黎淵對我這般好,令我覺得有點兒不真實哇。”
鳳黎淵溫潤一笑,只道:“桃花想多了。”卻也不多做解釋。
嵐桃花挑眼望了望他,癡癡一笑:“我也是這般認爲的,黎淵無論怎麼看,都像爛好人啊!”
說着,伸手極爲自然的拉上他素白的衣袖,絲毫不覺她如今滿身黑衣且臉上還染着黑灰的形象與他完全不配,並道:“先說好了,此番是你自己同意要和我去的,若到時候你若在花滿樓被那羣餓狼般的女人吃了,你可別怪我!”
鳳黎淵眸色一深,宛如梨花般溫潤清雅的笑靨倒是令周圍路人紛紛一驚,卻是未答嵐桃花的話。
京都花街,早已亮了燈火,濃郁的脂粉味隨着淺風鋪了一街。
待嵐桃花拉着鳳黎淵行至花滿樓前,早有眼尖之人進去通知花滿樓老鴇了,而那幾名站在花滿樓樓前迎客的幾名妓子卻是眸子癡癡的望着鳳黎淵,那眼神,就如三日未吃過肉般猥瑣。
嵐桃花將鳳黎淵往自己身後拉了拉,鳳黎淵也乾咳一聲,碎玉般的嗓音微微有些不自在:“桃花,我還是不隨你進去了,我就在外面站着等你吧。”
嵐桃花微微一默。
說來,如今雖說鳳黎淵待她甚好,可正是因爲他待她好,她才覺得莫名的不真實,就似這鳳黎淵是故意靠近她似的。另外,此番若他跟着進這花滿樓,自然會或多或少的知曉她與這花滿樓老鴇自是有些關係呢。
她暗忖片刻,隨即擡眸朝鳳黎淵嘿嘿一笑,點頭道:“既然黎淵也這麼說了,那黎淵就先在這裡等我,我很快就會出來的。說來,這青樓裡的女子可比我痞,黎淵這等驚爲天人的俊公子若是進去了,怕要被人纏得出不來了。”
鳳黎淵儒雅一笑,有些無奈的點頭,道:“嗯,雖不知桃花進去究竟做何,但想必桃花今日來也定有你自己的目的。我在這裡等你,你莫在裡面多呆,快些出來便好。這青樓,終歸不是你一個女子多呆之地。”
嵐桃花眸光一閃,忙點頭:“放心放心,我很快就出來,嘿嘿。”
說着,腳下頓時加足馬力衝進了花滿樓。
嵐桃花一氣呵成的竄上了花滿樓第三樓,見老鴇早已在此等候,她也未待老鴇說話,當即閃身上去伸手抓住老鴇後就在她滿臉驚愕中從她懷中掏出了一個小紙包,隨即揣在黑袖裡乾脆的轉身往門外跑,並頭也不回的道:“惠姨,這紙包便是你在毒怪那裡得來的假死藥吧?嘿嘿,多謝了!我還有事,下次再來花滿樓找你敘敘!”
老鴇滿臉驚愕,待回神過來,臉色大變,不由朝早已消失在門口的嵐桃花追去:“我的小祖宗啊,你拿錯了哇,那不是假死藥啊,是千金難得的媚毒,吃了絕對嬌女變*啊!”
此際的嵐桃花則是全然未聞到老鴇的後話。
她一溜煙兒的往樓下竄去,因跑得太快,收勢不及的在樓道上撞倒了一個滿身妖嬈紅衣的男人。
“哪個不要命的連小爺的金尊貴體也敢撞?活膩歪了?脖子想讓小爺擰了?”這橫空而出且如殺豬般的吼聲甚爲欠揍,話語欠扁。
嵐桃花愕了一下,待站穩身形朝那被她撞倒在地且嘴裡吼着粗話的紅衣男子望去時,頓覺他的面容甚爲熟悉。
剎那,她眼角一抽,當即有些傻眼了。
以前從不信什麼‘冤家路窄’,但此際,她倒是真信這幾字了。
嵐桃花有些心虛,見那一身招搖的紅衣男子馬上就要爬起來了,她急忙腳底抹油的往樓梯口竄去。
方纔那一瞥,她心肝已是一顫了。那紅衣男人,赫然便是那常日裡極其欠調教的蕭世子。想來,她此番若是被他逮住,少不了一番鬥嘴。
如今,那宛如謫仙般的鳳黎淵正在花滿樓樓外等她呢,她若是在裡面耽誤久了,真真怕那鳳黎淵被花街的女人盯上後強行採走了啊!
是以,腳下步子如風,嵐桃花一溜兒煙兒的往樓下竄去,身後卻傳來一道怒火橫生的大吼:“撞了小爺還敢跑?女人,給小爺站住!”
嵐桃花身子抖了抖,腳下步子更是快了幾分,心頭卻是在一本正經的嗤笑,說站住便站住?這蕭妖孽算哪根蔥!
正往下又跑了幾步,後面似乎傳來了老鴇那賠笑盈盈的糾纏聲:“哎呀,世子爺,您怎摔在地上了?摔到哪裡了嗎?容我看看,哎呀,莫不是腿骨錯位了?來人哇,快點去請大夫來!世子爺,您莫急莫急,大夫很快就來了,我先扶你回屋子休息!”
“奶奶個呸的!即便你全身骨頭錯位,小爺的腿骨也不會錯位分毫!沒瞧見小爺我生龍活虎,四肢健好麼!你拉着小爺做何?沒瞧見小爺要去追那不要命的女人?快些鬆手鬆手,若那女人跑了,小爺唯你是問!”
“哎呀,世子爺,您莫不是摔糊塗了吧?您明明是腿骨錯位了啊!要不怎站都站不穩?世子爺,莫逞強了,雖說你今兒是來花滿樓當小工的,但您身份尊貴,花滿樓可不敢讓你出什麼事兒,來來來,先去屋中休息,待大夫來治腿!那撞了世子爺的小蹄子,我差人去替世子爺追!”
遠遠聞得這些話,嵐桃花倒是略微滿意。老鴇惠姨這次倒是聰明瞭一把,知曉替她纏住那蕭妖孽了。
不得不說,與蕭妖孽針鋒相對,雖說她不一定會吃虧,但終究是勞神勞力。與那等喜歡用蠻力解決事情的人鬥,每回自當元氣大傷哇!
不久,待一路毫不停歇的竄出花滿樓後,嵐桃花眸子往街上一掃,卻是未見鳳黎淵那瘦削雪白的身影。
剎那,她一愣。
這時,站在花滿樓大門前迎客的幾名衣着招搖的妖嬈女子卻是急急圍至她身邊,其中一人道:“姑娘可是在尋方纔與你一道來的那位白衣公子?”
這幾位女子並不知嵐桃花‘桃花軒’家主的身份,只覺她經常來這花滿樓,且花滿樓老鴇對她偶爾之際也極爲恭敬,是以在她面前,她們心有顧忌,不太敢造次。
“嗯,他哪兒去了?”嵐桃花點頭,挑聲道。眸中微微蕩過一抹不符合她性子的深邃。
此番不見鳳黎淵人影兒,難不成他真被花街那些妖嬈多情的妓子勾走了?
“方纔來了幾名黑衣人將那位公子劫走了!當時那位公子不願走,還被那幾名黑衣男子劃傷了脖子,最後被打暈帶走了呢。”這時,其中一名女子忙道。
“是啊是啊,方纔那場景好嚇人!那些黑衣人不分青紅皁白的就要將那位公子帶走,當時,那位白衣公子脖子溢下的血都將他的白衣染了好大一片。”另一女子急忙補充,嗓音染着後怕。
聞言,嵐桃花臉色一沉,心底霎時漫出了幾許難以壓制的震驚與複雜。
究竟是誰劫走了鳳黎淵?
他僅是一國質子,且初來這君國,性子良善溫潤,應是不會結什麼新仇。如今,他卻是被人莫名的擄走,這,究竟是爲何?
嵐桃花原地暗忖,眸色忽明忽暗。
擡眸望了望略微黑下來的天色,她心頭一緊,垂眸間,眸光卻不由掃到了不遠處地面上幾滴猩紅的血跡,眸色一深,只覺此際那鳳黎淵,恐怕是凶多吉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