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初冰涼的一眼,將她眼中驚訝的神色洞悉的清清楚楚,她脣角微揚帶起一笑,似嘲似諷,“人都是會變的,這一點,顧相應該很清楚。”
從前那個善良溫柔的長姐,能夠踩着楊家和楚家幾百人的屍首走上丞相之位,現在拿這種驚詫的眼神來看她,只會讓她覺得反胃噁心。
“顧相,我希望你儘快決斷,如果楚沐活不過今晚,我早些送他上路,他倒是還能碰見傾城,傾城說過,楚公子是淵國百年難得一見的人才,他倒是很想與其切磋一番,一直沒有機會呢。”
夜初語氣寒涼,露出的嘴角一直保持着微微上揚的動作,看的顧若煙膽戰心驚。
她揪緊了胸前的衣裳搖着頭,夜初在逼她,她一步步的將她逼入絕境!
她沒有辦法,沒有辦法做出抉擇!
楚沐和姬姒……
她原以爲姬姒威脅了她這麼多年,她可以毫不猶豫的拋棄姬姒而愛楚沐,可如今被夜初逼迫着,她發現自己竟然做不到就這麼出賣姬姒!
她做不到!
夜初眼神一寒,冷聲道:“花兒,處死楚沐。”
命令下的毫不留情,就連小花也面露猶豫,“殿下,真的要……”
絲毫不留轉圜的餘地嗎?
若是楚沐當真死了,以後顧若煙會發了瘋一樣的恨她們打擊她們的,顧若煙的實力在淵國不容小覷啊!
“怎麼,使喚不動你嗎?素華,執行本君的命令!”
“是!”
素華沒有小花的顧慮,跟顧若煙也沒有交情,但她知道,是顧若煙和曲妙聯手打死了君傾城,因此在報復顧若煙這件事上,她沒有絲毫的猶豫。
就連懲罰楚沐,都是她親自動手!
夜初說過,只要留他一條命活着即可。
顧若煙打死傾城有多狠,她就要她心愛的男人承受多麼大的痛苦!
十倍百倍!慢慢的,還回來!
因果,必有報應!
“不要!姬夜初,楚沐死了,你也別想活着!我不會讓你好過的!”顧若煙雙眼猩紅,瘋狂的抓住夜初的裙角撕扯,絲毫沒有姿態可言,像是用生命在嘶吼。
“傾城死的時候,我也跟你說過這句話。”
同樣的話,在顧若煙耳邊迴響起來。
“姐姐,你放過他!住手!不要再打了,求求你,我不能失去傾城,不能!”
夜初無助的哭喊,肆意流淌的眼淚,哭的紅腫的雙眼,慢慢變得猩紅的眼神,一點點在她腦中放大……
顧若煙扶着夜初的腿,哭的淒厲,哭到最後沒有力氣了,才頹喪道:“你放過他吧……我說,母親她,的確得了重病,時日無多了!”
“啊——”
淒厲的慘叫聲,響徹東宮上空,如殘陽泣血,低沉,厚重。
夜初望着窗外明月,嘴角咧開一個弧度,隨之揚的越來越大,她笑的肆意笑的猖狂。
“姬姒,你終於……撐不住了!哈哈哈哈!”
夜初仰天大笑,伸開雙臂,彷彿要擁抱近在咫尺的成功。
姬姒最近昏睡的時間越來越長,一天十二個時辰,她幾乎有九個時辰在牀上下不來,偶爾下牀,不是起來吃藥,就是被莫愁扶着在寢殿內走走,這已經是她身體能承受的極限。
徐悌每次給她診脈,臉色都會比上一次難看許多。
姬姒單手支頤,看着連連嘆氣的徐悌,似嘲似諷,“朕還沒死,你這腦袋不用搖的這麼快。”
撥浪鼓似的,看的她都眼暈。
“陛下!現在您的身體,情況越來越惡劣,遠遠不如您想象的好,如果您的身體功能一直這樣退化下去,用不了多久您就會……”
徐悌情緒激動,仍是沒敢說下去,他也不忍心說下去。
姬姒撐着額頭,皺紋橫生的臉上,褶子越來越多了,她擡起自己枯瘦的手,也發出了一聲幽幽嘆息,“看來,真的沒多少日子了。”
她這一生,只怕是已經走到盡頭了。
可是……
“夜初的儲君之位尚未穩固,那幾個不省心的小子,也不知道她會將他們弄到哪裡去,真是有夠讓人操心的!”
姬姒想起就是一陣煩惱加鬱悶,真是死都不讓人好死啊!
“陛下!您現在不應該再爲朝政操心了,找個清靜的地方好好休養一番,微臣爲您療養,說不定還能再保持一兩年,屆時藉助玄機閣,再想辦法拖延,也未嘗不可啊!”
徐悌着急建議道。
現在還不到完全沒辦法,要讓姬姒就死的時候,她還有辦法可以治療的。
姬姒擺擺手,“罷了,玄機閣已然行不通了,之前的交情,朕都用來換了柳續的血給楚沐那小子了,柳續向來不是個心慈手軟的人,纔不會那麼大方施捨呢!與其蠅營狗苟的活着,朕到不如痛痛快快的死。”
少受一點折磨,就少受一點吧!
能多維持一兩年,兩三年的壽命,對她來說並無意義。
她病了的這段時日,也覺得有些……累了。
“陛下!您的身體,您千萬不可放棄啊!您現在還活的好好的呢!那已死去的……”
“閉嘴!”
徐悌被姬姒狠狠打斷,哪怕是如此衰敗的身體,姬姒那雙渾圓的眼睛裡透出的光芒,依舊鋒利如初,讓人小心翼翼的不敢觸碰,生怕被傷到。
哪怕她病的快要死了,那一股女皇的氣勢,依舊能震懾人心。
徐悌不敢再言,端了藥便打算退下,可她看姬姒沒睡的樣子,抱着那個寶箱,眼神又開始迷離,他冒着被姬姒斬首的生命危險阻攔她道:“陛下!這些藥萬萬不可再用了!它雖然能令人保持青春容顏,可也一點點掏空了您的身體啊!若不是因爲您常年使用這些藥,您現在也不會……”
姬姒才四十多歲,如若不使用這些催化藥劑,怎麼也不會衰老的這麼快。
姬姒重重嘆了口氣,“得了,我也就是想想。”
她現在一抱這箱子,徐悌跟莫愁兩人就撲上來按住她,讓她想動點心思都不成。
將箱子放了回去,徐悌一直守着她到莫愁回來,才安心離去。
可他還沒走出幾步路,就聽見姬姒發出不可思議的聲音伴隨着一陣劇烈的咳嗽聲。
“陛下,保重身子!王爺已經去了……您切莫,再傷身了!”莫愁一向冰冷的沒有情緒的眼中,此刻也帶着一縷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