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寵 凰圖天下
當顧雲曦看到一身青衫的白鳳如書生少年一般站在漫山遍野的白色軍帳之間時,壓在她頭頂的厚重陰霾瞬時全部消散。
“先生!”
顧雲曦驚訝到不能自己,可是同時,她心底高興的開了花,白鳳看着她一身少年長衫,面色微白且眼下青黑一團,嘴角噙着的笑意便散了幾分。
顧雲曦疾步朝着白鳳走過去,上下的打量他,嘴角一揚,“也只有先生這般的人物在這樣的地方纔能渾身上下不染塵埃的清風獨立,先生怎麼會出現在此處?”
白鳳笑意疏朗且溫潤,“我算着你此時該有事求我,於是我就來了。”
顧雲曦心中激動,面上卻儘量的不表露分毫,眸光往四處看過來的士兵一掃,她擡手一請,“先生,請。”
白鳳邁着腳步往中軍大帳的方向而去,眸光掃到楚軍營中陣勢,眼底頗有幾分幽光閃動,而中軍大帳之前,金志武早就和慕言等着,此刻看到顧雲曦帶着一個男子走了過來面色不由得俱是一變,顧雲曦掃了二人一眼,轉身面向金志武道,“金將軍,營中今日章程由將軍做主,主帥這裡來了一位朋友,只怕要待客。”
金志武雖然不知道白鳳的身份,但是看到顧雲曦待其有禮的模樣便知道白鳳的身份不會簡單了去,當下朝着顧雲曦一拱手,轉身帶着自己的親隨巡營去了,慕言帶着疑惑的眸光看向顧雲曦,顧雲曦看了看他和一旁的肖揚一眼,嘴角一抿眼底頗有幾分止不住的激動,“先生來了,一切都會好的,慕言,不必讓阿卓回來了,也不必去烈風原了,守着大帳不要讓外人靠近。”
聽着顧雲曦叫白鳳先生,慕言和肖揚俱是眸色一斂,恭敬的朝着白鳳拜一拜退在一旁,白鳳一直帶着淡笑看着顧雲曦的神色,顧雲曦親自上前打開簾子,“先生請進。”
白鳳擡步走向帳中,轉頭看着她,“雲曦,我曾說過讓你看看中原的大好河山,卻不想,真的會在這裡見到你。”
顧雲曦嘴角一抿,“先生駕臨雲曦本該好生招待,可是此時此刻卻有一件十分棘手的事情擺在雲曦面前,如先生所聞,如果先生再晚來一刻鐘,或許這大軍之中主帥就要離營了,雲曦唐突,卻還是先請先生幫雲曦一個忙。”
白鳳嘴角一揚,上下看看顧雲曦,“你說。”
顧雲曦深吸一口氣,“先生可否幫我救一個人?”
白鳳眸光閃動,微微一笑道,“我來此本就是想要幫一個人破劫,可是你此番既然開口求了我,那便算是他欠你的吧。”
顧雲曦眸光一亮,心中雖有疑惑此刻卻也不足提起了,她擡手一指,“人在裡面,先生請隨我來吧。”
顧雲曦當先進了內室,白鳳眉頭一挑在後面跟着,進得門來,白鳳一眼便落在了那躺着的身影上,他攏在袖子裡的手微微一緊,眼底光華更甚,顧雲曦將凳子放在牀側,輕聲開口,“是被一個敵軍奸細暗算,請先生救他。”
白鳳落座,看顧雲曦一眼眸色幽深,“雲曦,他是你的什麼人?”
顧雲曦一怔,“他……雲曦答應他要在他身邊做他三個月的謀士,若說起來,他算得上雲曦的主公。”
白鳳眉頭一挑,嘴角笑意一濃,“他哪裡需要什麼謀士?”
白鳳華麗意思頗多,顧雲曦站在一邊面色微紅,卻還是着急道,“先生還是先看看病人吧。”
白鳳眉頭一挑又看顧雲曦一眼,這纔將凝重的神色落在了万俟宸的身上,此刻的万俟宸面色依舊慘白,不同的是本來烏紅的脣此刻已經開始發黑,他身上的顫抖停止了,額上的冷汗卻是越流越多,白鳳擡手握住他的手腕,顧雲曦目不轉睛的看着,雙手緊張的交握在胸前,幾乎屏住了呼吸。
良久,白鳳握着万俟宸的手才鬆了開來,顧雲曦上前一步,“先生,如何?”
白鳳搖搖頭,顧雲曦心下便是一沉。
“他身上早前中過毒,不過百里家的人爲他洗過髓,早前的毒便算是除了,不過也正是因爲如此,他這身子遇到新的毒就會更加敏感,雖然是用絕好的藥材養過內裡,卻還是有損——”
微微一頓,“你去把他中的暗器拿過來。”
顧雲曦轉身,將一枚細小的銀針拿了過來,白鳳接過,看了看那暗器,又看看針尖上凝珠的血痂,嘴角微微一沉,“這毒不難除,再加上他洗髓之時體內經脈俱是一通,此刻只需用同門功法將他體內毒素逼出來,再從他心頭取血便可。”
顧雲曦嘴角一抽,“同門功法?心頭取血?”
白鳳瞟她一眼,“他洗髓之時只怕也取過幾次,你且放心。”
顧雲曦點頭,卻是想着所謂的同門功法如何解決,出了大帳交代慕言找來要用的器具,沒多時慕言便將白鳳的要的東西拿了過來,白鳳讓慕言將万俟宸扶起來,自己脫下鞋子盤腿坐在了万俟宸身後運起內力來。
顧雲曦心中一嘆,先生就是先生,連他門中的內力都會!
在顧雲曦的注視之中,小半個時辰漸漸流逝,白鳳面上浮起一愣冷汗,而万俟宸面上卻是冷汗越來越少,嘴脣發黑的紅也淡去了不小,顧雲曦握着的手鬆了鬆,卻有些擔心白鳳,恰在此時白鳳睜眼收手,長長嘆了一口氣,顧雲曦趕忙上前扶他,白鳳重新坐在凳子上,頗有幾分感嘆的道,“我只以爲這十年他只怕沒什麼作爲,卻不想他的內力已至如此。”
顧雲曦心中一動,越發的覺得白鳳說的話之中有幾分她未曾想到的詭異意思,這邊廂白鳳解開万俟宸胸口的衣裳,轉身拿過一把及其鋒利的小刀,閉眼定了定神輕輕落下手去,顧雲曦定定的看着那泛着寒光的刀刃划進万俟宸的胸口,忽然覺得心口猛的一抽,繼而一股巨大的疼痛忽的蔓延了開來。
顧雲曦面色一白就要站不住,靈兒在一邊趕忙上前扶住他,白鳳氣定神閒的定住手勢,顧雲曦眼前一黑,搖搖頭便看到万俟宸胸口流出來一股子黑血,她捂着心口鬆一口氣,對於這忽如而來的疼痛卻是不知所謂。
白鳳將万俟宸胸口的黑色擦去,直到血色變紅,他才用慕言身邊的傷藥替他將細小的傷口處理了,顧雲曦額角快要滴出汗來,白鳳起身看着她,“我果然沒有猜錯。”
顧雲曦深吸一口氣,這才覺得那一股子沒由來的鈍痛緩緩地散了去,她眉頭一挑,“先生何意?”
白鳳回頭看万俟宸一眼,從袖子裡拿出一個藥瓶,從裡面倒出一粒藥丸給慕言,而後轉頭示意外室,“他沒事了,你放心。”
顧雲曦趕看万俟宸一眼,擡手一請藉着靈兒的手往外走,一顆心卻因爲剛纔的疼痛跳個不停,走到了外室顧雲曦讓靈兒去沏茶,再親手奉給白鳳,“多謝先生,先生一來就讓先生如此勞神,實在是不好意思。”
白鳳接過茶來輕抿一口,看着顧雲曦道,“在珞珈山之時我替你把過脈,那時候我只知道你身上帶着蠱,卻是不確定是什麼蠱,你走了之後我曾懷疑過是同心蠱,直到方纔,我纔是確定了,他的脈象當中有與你頗爲相似的一面,而剛纔心頭取血之時,你也覺得不適,由此便是不會錯了,你和他,一起中了同心蠱。”
顧雲曦心中一緊,難道連番來的心口疼痛竟是因爲這蠱在作怪?
“他心頭取血,多少傷及命脈,你既然與他同中了這蠱,便會有所感應,這與你們生死相連亦是一樣。”
顧雲曦眉心一動,“先生可知道這解蠱之法?”
白鳳想了想,卻還是道,“難。”
顧雲曦面上的表情未有多少波瀾,揮手讓靈兒進內室看着,一邊又問白鳳,“雲曦曾記得先生說過,先生乃是山中高人,時候未到一定不會下山,雲曦敢問先生,莫不是這一次時候到了?”
白鳳輕抿一口手中的茶,搖頭,“如果我說我只是來探訪一位故人,雲曦可會覺得意外?”
顧雲曦心頭一跳,直直看着白鳳說不出話來,白鳳卻兀自一笑道,“我記得我曾告訴過你,當年師父看中了三個弟子,一個是我,一個必失去,還有一個收不的。”
顧雲曦嘴角微動,喃喃道,“所以,先生口中的收不的,便是他?”
顧雲曦往內室瞟了一眼,白鳳笑着點點頭,“正是,我和他早在十年前就見過了,後來他去往大燕十年爲質,直到今日,纔算是重新見到。”
顧雲曦眉頭一挑,“九重閣乃人間智士最爲崇聖之地,爲何他是收不的?”
日頭初升,一抹明亮日光落進了帳中,白鳳似有一瞬的沉思,開口之時卻道,“這個答案我也不好說,只看着吧,師父自有他的理由。”
顧雲曦點點頭,這邊廂靈兒卻是疾步走了出來,“主子,公子醒了!”
顧雲曦驚喜的看向白鳳,白鳳對她點點頭,顧雲曦嘴角一揚,面上笑意燦爛又生動,“先生稍候片刻。”
顧雲曦進的內室,目之所及果然看到万俟宸已經睜開了眼,此刻慕言正在他耳邊細細說着什麼,看到顧雲曦進來,慕言眼底閃着光華的起身讓在了一邊,顧雲曦走過去傾身站在她牀邊,看着他還蒼白着的面容一問,“覺得怎麼樣?”
万俟宸定定的看着顧雲曦,似乎在仔細描摹她的眉眼,他向她伸出手,顧雲曦遲疑了一下還是將自己的手遞給了他,万俟宸拉近她,開口的聲音有幾分暗啞,“他在哪裡?”
顧雲曦看着他眼底一閃而過的光嘴角一揚,“我本來打算送走你,先生卻是來了,剛纔是先生救了你,現在正在外面喝茶呢?。”
顧雲曦看了看万俟宸還有幾分虛弱的模樣,“你這樣子可能見他?不若先歇着吧。”
万俟宸閉了閉眸子定神,想了想還是苦笑的點點頭,“這時候來,大抵是要和我敘舊的,你先去陪陪他。”
顧雲曦點頭,只見慕言還站在那裡便想着只怕還是有事要說,當下便轉身走了出去,外廳裡白鳳還等着,看到顧雲曦放心的走出來捋捋衣襬站起身來,“他大抵還需要休息,反正我也是第一次來這裡,你帶我出去看看可好?”
顧雲曦當然願意,隨即便讓靈兒去牽了兩匹馬來,二人翻身上馬,順着中軍大帳之前的小道走出了軍營,營地本就駐紮在一處山樑之上,二人便順着山樑緩緩往下走,此刻還未到午時,陽光並不熱辣,此處的山林雖然比不得楚地蔥鬱,卻也有幾分綠意,顧雲曦感受着山間涼風嘴角一揚,“先生習慣了珞珈山,只怕看不進此處風景。”
白鳳嘴角一勾搖頭,“人生何處不是風景,若是隻執着於一處,反倒是顯得狹隘。”
顧雲曦面上帶着恬淡的笑意,嘴角一揚道,“當初先生要我多走走看看,卻想不到這麼快還能再見到先生。”
二人同時停在一處山樑凸起之上,視野當即開闊了不少,白鳳轉過頭來看着顧雲曦,“雲曦,聽說你爲他贏下了羌胡的支持?”
顧雲曦嘴角一揚,輕鬆的道,“不過是塞了一場馬,對於羌胡來說,和楚地結盟是最好的選擇,即便沒有那一場賽馬,想來最終也是一樣的。”
白鳳轉過頭去,“你剛纔說,你要留在他身邊三個月,那麼三個月之後呢?”
顧雲曦眯着眼睛,看着視野所及之處的高闊倉遠悠悠道,“目前來說,只剩下一個月多一點了,時間到了自然是要離開的,畢竟我不是楚地人,我好像沒什麼非要留下的關係,說到底這裡不是我的家。”
白鳳不置可否的點點頭,“要回大燕?”
顧雲曦搖頭,“大燕,大燕也不是我的家,但是我想總還是要回去的,至少得有個交代。”
白鳳繼續問,“有沒有想過找到自己的家?”
顧雲曦低頭想了想,朗聲一笑,“家不是家,哪裡還能找得到。”
白鳳眸光一深,不知想到了什麼不再說話,顧雲曦卻是轉而一問,“先生這一次來除了探望故人之外,可還有其他的事?”
白鳳看她,“你希望我做什麼?”
顧雲曦輕咳一聲,“依先生看,這一場仗要打多久?”
白鳳看了看望不到頭的蒼茫原野,“這一場仗不會很久。”
目前來說大宛一半的進攻力量已經覆滅,可是這不代表之後的過程就會一帆風順,可是既然連先生都說不會很久,顧雲曦心中微微一定,轉而說起自己心中最大的疑惑來,“不瞞先生,雲曦曾在涼州的寺廟之中遇到過一個老和尚,那和尚在當地幫人算命十分頗有幾分名望,可是那時候那和尚說此行遠戰,楚軍主帥命星有變,乃是大凶之象,雲曦相問先生,這所謂的大凶之象是否已經過去?”
白鳳似乎不曾想到還有這樣一遭,他微微搖頭,“所謂天機不可泄露,來之前我並不知道他此行有難,我記得我同你說過,所謂的揮斥萬軍必當要在戰場之上見識一番之後纔能有所悟,我此行一半是爲此,另一半纔是爲了探望故人,走到半路我發現星象有異,這纔想到只怕是不好了,你說那和尚說他命星有變——”
白鳳的面色變得凝重,他想了一想,“你不必擔心,我倒是覺得此行有兇災也沒關係,所謂浴火成凰,不經歷災禍哪裡能成得了大事,這一劫他安然渡過,以後必定也會有坎坷,真正的龍鳳,必定不會因爲這些磕絆就命折。”
顧雲曦聽得一愣,片刻之後倒是無奈一笑,“先生說的在理,倒是我看不開。”
白鳳搖頭,“身在局中,自然看不清,雲曦,你太過緊張了。”
二人停駐片刻有繼續往前慢走着,想起在雲宋所遇,顧雲曦忽而問起,“敢問先生,那‘七殺將將’的歌謠可是先生爲了雲宋姬無垠編的?”
白鳳一笑,“姬無垠是七殺將星不錯,那歌謠卻是我所出,不過是爲了幾個孩童玩樂罷了,不成想最後傳的那樣廣。”
顧雲曦眸光微黯,白鳳嘴角一勾看向顧雲曦,“雲曦,所謂事在人爲,今日的你比在珞珈山之時的你好過許多,他帶着你在身邊,你定然能學到更多。”
顧雲曦心中一跳,不知怎地忽而想起他在柳家所說要教出一個皇后的話,白鳳忽而調轉馬頭看向帕密河的方向,“雲曦,多少人馬去了那裡?”
顧雲曦心中一緊,“十一萬。”
白鳳面色凝重的點了點頭,又回頭看向大營的方向,“我們回去吧,我不能給他太多的時間,天黑之前我必定要離開。”
日頭高起,已經快到午時,顧雲曦本想問他還要去哪裡,想了想卻又將口邊的話吞了下去,策馬回營之時顧雲曦赫然發現中軍大帳之外的守衛已經撤去,她眉頭一挑進的大帳,果然看到万俟宸一身黑袍正站在帳中等着,四目相對之間顧雲曦似乎又看到了早前那個風華絕代的男子。
白鳳隨後進的帳門,看着站在正中的男人嘴角一揚。
万俟宸向他走過去,長長一揖,“先生。”
白鳳側身一讓,看着万俟宸的眸子閃動着幾分幽光,“此時受了你的禮白鳳豈不是離不了這大營了。”
万俟宸起身,素來冷峻的面上現出幾分笑意,擡手一請,口邊卻是道,“先生是人間鳳凰,想去哪裡不能去?”
白鳳隨着万俟宸的手勢走過去落座在右下手位,万俟宸在主位坐定,顧雲曦分別給二人倒上一杯茶,看看兩人似乎是要長談的模樣轉身出帳,肖揚還在帳外守着,看到顧雲曦出來了眉頭一擡,顧雲曦走過去,嘴角揚起,“肖揚,多謝你,終於沒事了。”
肖揚冷冷的看她一眼,轉身朝自己住的大帳而去,顧雲曦揮手叫過靈兒,“去,拿些吃的給肖揚,他守了一晚上了。”
靈兒看顧雲曦一眼,“主子也沒吃呢。”
顧雲曦正待搖頭,卻忽然眸光一亮,看着靈兒道,“靈兒,帶我去伙頭軍在的地方。”
靈兒點點頭,直直帶着顧雲曦往伙頭軍所在而去,到了地方伙頭軍們看到是軍師來了免不得有些緊張,本以爲是她自己要拿吃的,誰知顧雲曦竟然挽起袖子要自己做飯,伙頭軍們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顧雲曦卻是誰都不管,只挑揀了最簡單的青菜豆腐之類十分認真的燒起飯來,靈兒在一邊守着,看着顧雲曦的模樣也覺得有幾分嚇人。
一個時辰之後顧雲曦看着眼前幾盤還算能見人的飯菜終於滿意的笑了笑,找來一個食盒將這些飯菜一裝,提起就往中軍大帳趕,走到中軍大帳之前便看到只有慕言站在帳外,而其他的侍衛都離了很遠,慕言看到顧雲曦來了就要開口,顧雲曦卻是擡手在嘴邊一比劃,慕言當即禁了聲。
顧雲曦走近,正聽到裡面正傳來白鳳朗朗的笑聲。
“果真如你所言,你卻爲何不告訴她?”
“我彼時未能如願,誰知道她竟然會誤會與我?”
白鳳又笑,溫潤道,“既然如此,你答應我的事就一定要做到,如果她出半點差池,我定然有法子叫你後悔。”
万俟宸似乎抿了抿嘴角,聲音之中略帶不屑,“你是他什麼人對我說這樣的話?”
白鳳笑意不減,“這個你到時候就會知道,至於你在東齊的人,卻是可以讓他們回來了,他們大概得不到多少有用的東西。”
万俟宸的聲音分毫波瀾沒有,卻聽得出來一絲洞明一切的意味深長“白鳳先生與九重閣不問世事十八年,手底下的人卻是遍佈中原,果真是好手段,話說九重閣主當年不許弟子出仕,卻不知道本是仕中人,哪有出不出一說?”
只聽得白鳳笑意一頓,顧雲曦眉頭一挑趕忙掀簾進得帳中,輕笑道,“想來也說的差不多了,午時已過,先用飯吧。”
顧雲曦向他二人示意手中的食盒,兀自在桌案上擺好飯菜,白鳳和万俟宸相視一眼俱是走過來,看着桌子上的飯菜,白鳳嘴角一勾,“看起來倒是有進步。”
万俟宸坐在當地眉頭一挑,看着顧雲曦不說話,顧雲曦輕咳一聲轉身退出大帳,“二位慢用,慢用。”
白鳳好笑的看着顧雲曦走出去的背影,擡手嚐了嚐青菜,點點頭,十分讚歎的樣子,“確實比此前做的好吃多了。”
頓時,万俟宸的眉頭皺的更緊了些。
當顧雲曦去營中轉了一圈再回來的時候帳中二人已經下起棋來,二人的面色都微微凝重,似乎這一盤棋事關重大,每每落子都要想上半晌,大半天好像也沒走幾步。
顧雲曦站在遠處看着,覺得即便出一點聲響對他們來說都是打擾,一夜未眠的她忽然覺得睏意十足,想了想,顧雲曦轉身走向內室,今夜還要守一夜,就躺一會兒這不算失禮吧?
此刻的顧雲曦哪裡知道自己這一躺連白鳳走的最後一面都沒見上,當她在沉沉落下的暮色之中醒來的時候白鳳已經走了小半個時辰,她睜開眼睛,目之所及是一身黑袍的男人坐在她牀邊。
万俟宸好似有感應似地轉身看向她,顧雲曦一愣,一手撐在牀上就要起身,万俟宸卻是一把按住她,顧雲曦看着他,往外看了一眼,輕咳兩聲道,“先生呢?”
“走了。”
顧雲曦閉上眸子,覺得十分挫敗。
万俟宸輕撫她的額角,“先生說你們不久之後還會再見。”
顧雲曦睜開眸子,避開他的手,看着他的表情斂下眸子道,“什麼時辰了,我得起來了,今天晚上——”
“還早。”
万俟宸截住她的話頭,顧雲曦又道,“你身上的毒如何了?要不去休息一會兒?”
“也好。”
万俟宸點頭,卻是擡手掀開她的被子就要睡在她身邊,顧雲曦大驚失色,“你做什麼!”
擡手就要推他,這一推就推在了他胸口。
“嘶——疼——”
万俟宸眉頭一皺,倒抽一口冷氣,顧雲曦嚇得趕忙收回手,万俟宸順勢便皺着眉頭捂着胸口睡在了她身邊,顧雲曦眼底冒火卻繃緊了身子手腳蹬直着往一邊縮,万俟宸伸手一把就將她拉回了自己懷裡,拉過被子蓋上自己二人大手一框就鎖住了她。
“喂!”
顧雲曦大恨,使勁去掰自己腰間大手。
“疼。”
万俟宸平平淡淡的說出一個字,顧雲曦的手便是一頓,万俟宸當即將她攬的更緊了些,顧雲曦嘴角微動不知說了個什麼,万俟宸卻是將頭枕在了她頸窩,長嘆一聲道,“昨晚上就想這麼做了。”
顧雲曦身子繃得緊緊的,万俟宸卻是舒服的在她頸窩蹭啊蹭,“可有後悔跟着我來?”
顧雲曦嘴角一抿正要說話,万俟宸卻又道,“可惜到了這裡,後悔也沒用了。”
顧雲曦雙拳緊握。
万俟宸忽然轉頭親了她側臉一下,“軍師一夜辛苦,本帥無以回報。”
顧雲曦咬緊牙關。
万俟宸抱着她僵直的身子淡淡道,“軍師何必如此緊張,軍師忘記了,比此更甚的事情我們都做過了——”
“萬!俟!宸!”
顧雲曦一字一頓的落下三個字,“你放手!”
万俟宸分毫不動,甚至靠的她更近了一分,顧雲曦牙齒磕磕作響,“你放手!”
万俟宸依舊不爲所動,顧雲曦眸光一寒,擡手便要去抓他的手腕,奈何被子裡万俟宸早有防備,手腕一轉便被她撈了個空,顧雲曦眸光微眯,一腳踹在了万俟宸膝蓋,万俟宸暗哼一聲,小腿一轉便壓住顧雲曦的左腿,顧雲曦眉頭大皺,一隻手猛的襲向他的肩頭,万俟宸只覺得懷中人的腰身一扭,幾乎就要掙脫他,他眸光一轉一隻手往她的腰背一扣,顧雲曦“砰”的一聲撞進他的懷裡!
一聲微弱的呻吟從顧雲曦口中溢出,万俟宸抱着她嘴角一抿,淡而無波的道,“女人在這個時候不是都應該害羞的躲在男人的懷裡嗎?”
話音落下,外室似乎傳來一陣腳步聲,万俟宸眉頭一動,這邊廂懷中人的手卻是緩緩摸向了他摟着她的手臂,万俟宸眼中,近在咫尺的人眼底閃過一絲冷光,“那你去找願意躲在你懷裡的女人吧!”
話音落下,万俟宸只覺得手肘一麻,顧雲曦的身子忽地撐牀而起,一隻手緊緊的捉着他另一隻手臂將他定定的按在榻上,居高臨下的俯視他道,“找我就錯了!”
万俟宸眼底一片漆黑,顧雲曦本以爲他不會再動作,誰知就在她要轉身下牀的那一刻,万俟宸的腿忽然一起,微微一轉便撞在她的膝彎,顧雲曦剛邁出的一隻腳即將落地,另一條腿卻是一軟,她的手還按着他,眼看着手一鬆就要跌下牀,一聲驚呼之時万俟宸卻用那支被她暗算過的大手一攬將她抄了起來,而後嘴角冷冷一揚,樓在她腰間的手一緊,堪堪的翻身而起將她壓在了身下!
軍牀本來就不大,顧雲曦被他抱着轉一圈壓下,手肘砰的一聲將緊挨着牀的小屏風撞倒,万俟宸無視那堪堪倒下去的屏風,淡淡的道,“我比較喜歡這樣。”
話音落地,“砰”的一聲,屏風亦倒在了地上。
兩人緊緊相貼,顧雲曦看着壓着自己的男子,臉色忽而變得緋紅,兩人四目相對,幾乎是在同時,她和万俟宸都感受到了一股子異樣至極的眸光正落在他們身上,轉頭看去,一臉莊重的万俟殊正站在內室的門口略帶幾分探究的看着他們。
------題外話------
本來叫牀底之戰,結果卡了我幾次,改成拼音都不行,我無奈。
本來打定主意萬更的,可是正處於莫名其妙的低潮當中,寫了好久只有這麼多~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