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蘇邏駐地亂起來的時候顧雲曦正在研究手裡繁複的地圖,上好的白色鹿皮之上用黑色的石墨細細的勾勒着一副山巒起伏的原野,地圖上的標註有些奇怪,她有幾分看不懂,就那麼研究着,當那悠揚的號角聲在她耳邊響起的時候她回了神。
顧雲曦還記當日裡他們二人出逃之時也曾響起過這般悠揚的號角聲,可是今日裡的號角聲顯然比那一天的更爲悠長沉重,心底漫上一股子不好的預感,顧雲曦起身開門向外走去,剛走了沒幾步万俟宸便向着她而來。
“怎麼回事?”
万俟宸的面色並不是那麼好看,“蘇邏軍有異動。”
顧雲曦脣角微抿,万俟宸拉起她的手回房,“長老會和蘇里赫現在正在調動兵馬,看方向是往西北方向去。”
“西北?”
顧雲曦的心不由的一沉,西北方向是去往中原的方向,不管蘇羅軍此去是爲了什麼,只是這樣一來他們還能走嗎?
“有點麻煩。”
万俟宸看出了她的想法所幸點頭肯定了她的想法,顧雲曦眉心微皺,万俟宸面上卻沒什麼表情,“現在還不知道蘇邏爲何有異動,我們且等等消息。”
顧雲曦拉住他,“你真的不着急嗎?”
万俟宸牽着她道南窗下的軟榻之上落座,脣角微勾,“我爲什麼要着急?大宛被收服,大楚境內安好,有父皇坐陣,我有佳人在側,自然樂不思蜀。”
顧雲曦眸色幾變,“他們並不知道我們在這裡,難免的會讓他們擔心。”
万俟宸面色輕鬆的看進顧雲曦眼底,“你放心,你的身子還未調理好,也不適合長途奔波。”
万俟宸實在是太過輕鬆了,顧雲曦的心底卻是有幾分忐忑,“南越和大燕還在對峙,現如今是個什麼狀況還不知道,我的身份在那裡,你在那麼多燕軍面前帶走了我,若是傳了開去對你的名聲也不好。”
万俟宸隨意的給自己倒一杯茶,輕抿一口,不經意的道,“你覺得公孫墨會如何處理這件事?”
顧雲曦看了看万俟宸的神色,見他面色如常才道,“畢竟我只是聖旨上的皇后,這件事雖然有傷顏面,但是實質上對大燕也沒什麼損礙,他素來冷靜且理智,想來會找個藉口解釋我的去向,至於和南越的戰事……冬天雖然對大燕來說有一定的優勢,但是大燕剛剛纔和南越有過摩擦,多少有所損失,在這個時候再戰的話便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他必定會撤兵後退到羊城附近休養生息,等來年春天的時候再行部署。”
万俟宸眼底的光深沉莫測,放下手中杯盞擡手將顧雲曦攬入了懷中,顧雲曦渾身鬆軟,帶着淡淡的不知是什麼花香,他埋頭在她頸間輕輕一嗅,低低的道,“如果公孫墨不僅沒有收兵,甚至還向着南越發兵了呢?”
顧雲曦靠在他懷裡,聞言眼底幽光一閃,說到底她現如今又有什麼資格來預計他的做法呢,就如同這一陣子以來他的行事與她對他本來的估計多少有偏差,她不禁要自省,或許從一開始她就想錯了,她與識人一道本就稚嫩,走到如今這一步也是無可奈何。
“他——”
“他?”
顧雲曦剛剛出口的一個字被万俟宸截斷,他眸光幽深的看着他,脣線微抿帶着疑問的道出這個字,顧雲曦微微一愣,万俟宸的脣角卻微微的勾了起來,“看來你還是不習慣直接稱呼公孫墨的名字。”
他的手指挑起她肩上的一縷頭髮,繞在指間輕輕捻弄,“這不是個好習慣。”
他的面色尋常,眼底卻有幽深的光,顧雲曦看着他的模樣忽而將脣角微微一勾,“吃醋?”
万俟宸眉頭一挑,顧雲曦笑意越發的大,他將她攬的緊了些,眸光漆黑的看着她笑意盎然的樣子一隻手覆上了她的胸口,顧雲曦渾身一緊面上微紅,万俟宸卻看着她的樣子一嘆,聲音帶着幾分默然的道,“真想把你這裡都掏個乾淨,只准我一人住進去纔好——”
他的手在她胸口輕輕地按壓捻弄,卻是按在她心頭的位置,顧雲曦明白了他在說什麼,脣角的笑意愈發的加大,她呼吸微亂的按住他作亂的大手,說話的聲音都帶了幾分酥軟,“我與公孫墨的關係你再清楚不過,即便是你知道的在含光宮過夜他也不曾對我做什麼,我既然選擇跟了你走,便絕對不會再和他有分毫關係,你這般吃醋,真是叫我好冤枉——”
正是因爲太清楚才讓他想起來就覺得如刺在喉——
万俟宸深吸一口氣,一口咬在她尖瘦的下巴上,顧雲曦暗哼一聲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氣,万俟宸的聲音有幾分發悶,“我這一輩子的佔有慾盡數都要用在你身上了,從今往後,再讓我發現你在我面前想別的男人我便狠狠地罰你。”
顧雲曦摸摸自己下巴看着万俟宸的神色到底是大度的沒再和他爭論這個問題,万俟宸抱着她便不願鬆手,知道外間傳來了腳步聲才被顧雲曦掙脫着下了地,吱呀一聲房門被打開,蘇菀面色冷凝的進的門來,先是眸光冷凝的掃了万俟宸一眼,而後看向了顧雲曦。
“你們走不了了。”
“怎麼回事?”
顧雲曦一問,蘇菀眸光微閃,微微沉吟了一瞬才道,“蘇羅軍將西北方向出入的道路全部包圍了,現在別說是你們,就算是蘇邏軍中的士兵也不能隨便的越過蘇羅軍的警戒線去,刺殺七長老的刺客還沒有找到,這幾天永聖宮周邊會再次戒嚴,你們出入要小心。”
顧雲曦隱隱的察覺到了事情的不同尋常,可是顯然蘇菀沒有那個打算將事情的所有都告訴他們,顧雲曦轉頭看了万俟宸一眼,他的面色同樣的不是那麼好看,蘇菀見兩人的模樣接着道,“當日你們被我誆出去外面的人都看到了,所以近來外族人到了蘇邏的消息已經傳開了,不知道是不是和外面的人有關係。”
簡單的一句話顧雲曦已經大概明白了問題的所在,她不由得心中一動,難道是有人找他們找到了這裡來?
万俟宸也想到了此處,不由得看向蘇菀,“帶我去看看。”
蘇菀擡眸看着万俟宸,四目相對之間眼底的紫光一閃而逝,她點點頭,“隨我來。”
万俟宸安撫的看了顧雲曦一眼便隨着蘇菀走了出去,二人沿着迴廊走過一處中庭,看了看四下無人万俟宸的腳步才停了下來,他眸光漆黑的看着蘇菀,“到底是怎麼會事還請聖女殿下據實相告。”
蘇菀冷笑一聲,“難道不是你向外面傳了消息所以才引了其他人來?否則蘇羅軍又怎麼會忽然全線戒嚴?”
万俟宸眉心微皺,下一刻眸光陡然變利,“不可能。”
蘇菀看着万俟宸的眸色帶着兩分懷疑,“你們的身份爲何我從來不知道也從來沒有問過,現在我只知道蘇里赫不知道是收到了還是截到了一封從外面送進來的書信,而後他便去找了長老會,之後便是現如今這幅如臨大敵的樣子。”
万俟宸的眸光變得凝重,又看了蘇菀一眼道,“如果不想讓蘇邏成爲別人的棋子就最好不要讓那蘇里赫輕信了別人,蘇邏剛剛纔和別人休戰,目前只怕內部空虛的很,你們再如何的戒備森嚴這裡也並非不能走出去,我自有安排,你要做的便是將蘇璃現在的位置告訴我,一旦帶走她我們便要立刻出發了。”
蘇菀眯着眸子往他們來的方向看了一眼,“我會盡快安排,這件事難道不告訴她?”
万俟宸眼底閃過一點鋒芒,拂袖轉身往回走,“我自有分寸。”
夜色緩緩地將這一方冰天雪地盡數籠罩,永聖宮之內一道身影如離弦之箭一般急射而出,在夜色的掩護之下向着極北面的一處無人之地奔去,不多時,疾風般的身影微微一頓,駐足。
潑墨般的夜空之處忽而出現一道撩黑的影子,只聽呼嘯而過的寒風之中一道尖利短促的聲音一閃而過,下一瞬那撩黑的飛影便從天際直衝而下,擡手,蒼黑的鷹爪便落在了他堅實的手臂之上,黑夜之中的鷹隼發出幽藍色的光芒,直直的盯着那一抹如玉一般的面容,他取下鷹爪上繫着的細小信筒,信筒之內裝着明黃色的信箋,信箋之上的字體頗有幾分散亂,看的出來是在情急之下寫上來的,他的眸光微眯的看完,將自己早就準備好的信條散盡信筒之中重新系在了鷹爪之上,手臂一揚,那撩黑的飛影一晃便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挺拔的身影在原地靜立片刻,沒多時,返身向着永聖宮西南面的幾處宮殿掠了過去,黑夜之中的蘇里赫部族宮閣守衛森嚴,十步一崗五步一哨,士兵們身着重甲,各個手執長槍,或許是因爲那在逃的兩名刺客還未被找到,因此即便是在寒風料峭的夜晚他們還是精神抖擻不敢放鬆一星半點。
從冰雪覆蓋的屋樑之上滑下,沿着冰冷的石牆潛行,從重兵守衛的迴廊之上一晃而過,只聽得窗櫺微微一動,那墨色的身影便悄無聲息的潛入了蘇邏第一大統領蘇里赫的書房之內,巨石打造的桌案上整齊擺放着近幾日來所有的軍情奏報,他眸光凌厲一轉便將自己想要的東西找了出來,墨黑的摺子被打開,一目十行的看完,他的眼底迸出一絲森寒殺意。
不動聲色的將摺子迴歸原位,他從懷中取出一份蘇邏之地纔有的鹿皮紙信箋,將蘇里赫右手邊還未開封的摺子拿過來,拆開最新一份的軍報,將裡面原本的鹿皮紙信箋取出來,再將自己懷中的放進去,內力催動,原本冷掉的漆蠟便再次變軟,合上摺子壓上一個印記,放回原位,整個石桌上分毫痕跡不留。
万俟宸回到永聖宮的時候整個永聖宮之中一片寂靜,然而當他打開左後殿的殿門之時牀榻之上睡着的人竟然已經坐了起來,他眉心微蹙的走過去用毯子將她圍起來,開口之時的聲音有幾分不滿,“想病上加病?”
顧雲曦真的覺得有幾分冷,可是和他身上的冰冷氣息想必還差了許多,她的眉心微蹙,直直看向他,“你去哪裡了?”
屋子角落裡的燈發出幽暗又昏黃的光芒,万俟宸將她團團裹了起來,尖瘦的下巴被那毯子上的絨毛圍起來,瞬間襯得她愈發眉眼精緻,万俟宸聽到她的問題眼底眸光微動,下一刻便想去吻她,顧雲曦偏開頭去,他的脣邊滑過了她的側臉。
顧雲曦無聲的偏着頭不去看他,万俟宸退開她一點,將自己身上帶着寒氣的外袍脫下來扔在一邊才又挨着她坐下,他的大手覆上她的下巴,將她轉過來與自己對視,“一定要知道?”
顧雲曦執拗的看着他,万俟宸微微一嘆將她身上的毯子褪下來攬她入懷,顧雲曦卻不買賬,一把推開他眸光之中帶着幾分不罷休的火氣。
“呵——”
万俟宸看的想笑,投降一般的後退一點看着她,“我向外送了點消息,然後去了蘇里赫的書房看了一下是什麼東西讓蘇邏軍發生了異動。”
顧雲曦的眸色有所緩和,卻還是看着他不說話,大有讓他主動交代坦白從寬的模樣,万俟宸輕咳一聲,“那東西你是見過的,那時候在嘉陵山,你的腳骨受傷,正是靠着那信鷹才招來了慕言和慕楓送藥,這一次也是那信鷹一直跟着我,最開始我怕蘇邏人發現便不曾用過……”
聽他提起往事,顧雲曦心中一軟,眼裡因爲他瞞而不報的火氣便淡了一分,万俟宸趁機湊近她一分,脣角帶笑,“還要知道什麼?”
“慕言他們是不是已經找來了?”
“還有點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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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蘇里赫的書房發現什麼了?”
“有人想要借蘇里赫之手把我和外面前來接應我們的人剷除個乾淨,我料想着之後還會順帶着把蘇邏也清理了,嗯,你放心,你不在那人的剷除範圍之內。”
“誰?”
顧雲曦下意識的一問,万俟宸的眸光便微眯了起來,顧雲曦心中一跳,瞬而便明白了他口中所說的是誰,万俟宸看着顧雲曦的眸光脣角勾起,“珈藍,看來你不瞭解公孫墨,公孫墨不僅沒有退兵,他還用八萬人馬對陣南越,又從羊城調集叄萬大軍,集合五萬兵馬向着寒原來了,珈藍,你說他是爲了誰來?”
笑眯眯的万俟宸就像一隻伺機而動的豹子一般讓顧雲曦覺得危險,她坐直了身子,挺直了背脊,冷冷的抿着脣線,“陰陽怪氣反倒不像你,你到底想說什麼?”
此刻的顧雲曦纔是万俟宸最熟悉的顧雲曦,可是他可不喜歡這樣子冷冰冰的她,他喜歡她滿面羞紅嬌喘連連的喊他名字時候的樣子,於是乎他又靠近了一分,“珈藍,你說我們用什麼法子將他打回他的老巢去?”
顧雲曦咬緊牙關,心中泛起一股子酸澀,分明是他沒有對她據實相告,現在倒這般語氣不善的來試探她,算上白日裡的那一段,他分明就是故意爲之!
顧雲曦撐着身子起身,跨過那雪白的狐裘毯子準備下牀。
万俟宸笑意一沉,“去哪裡?”
顧雲曦握緊了拳頭不說話,眼看着還有一步就下牀了腳下的毯子忽而被人在其後大力一扯,腳下的滑動瞬間讓顧雲曦一個沒站穩,就在她即將倒下去的那一刻,一股大力纏上了她的腰身,顧雲曦火氣一起,擡手便朝他的臂彎上一擋。
“放開!”
砰的一聲,万俟宸分明又足夠的時機可以挪開手臂,可他就是這樣硬生生的撞了上去,顧雲曦只覺得自己手肘一疼,卻是在想他只怕比自己更疼,腰間的大力不鬆,顧雲曦趁勢曲起膝彎往他胸前一隔,兩隻手在腰間一錯卸下他的桎梏,繼而整個人極快的向後滾去。
万俟宸眸光微眯,豁然起身撩起牀上的毯子往她身上一蓋,顧雲曦向後滾動的身子剛停下那毯子便像是沾了漿糊一樣的覆在了她的身上,她暗叫一個不好,果然,下一瞬一道大力將那毯子一扯,她再次被扯了回來!
幾個翻滾之後的顧雲曦還未定神身上便壓上了一道重量,万俟宸在她有所反抗之前就已經將她的兩隻手緊緊的鎖在了她的頭頂,她的身體緊貼在他身上讓他的聲音發緊,“不過才雙休了一次珈藍就有如此之大的進益實在是讓爲夫欣喜,不過爲夫數十年修爲不是珈藍幾日修習可比,不如我們多雙修幾次,這樣珈藍纔有可能打得過爲夫,嗯?”
顧雲曦眸光微眯,雖然手被鎖的分毫不能動卻還有腿……她脣角抿的緊緊的,面上卻和她的憤怒不符的染上了一絲緋紅,她冷哼一聲,“怎麼不問了?試探我,瞞着我,万俟宸,鬼才跟你雙修!”
万俟宸眉頭一挑,下一刻小腹之處便襲來一陣悶痛,他咬咬牙喉間爆出一聲悶哼,顧雲曦趁機將纖細的腰身一扭便脫離了他的壓制,手肘微曲,眼看着就要撞上他的手腕他卻是主動放了她的手。
顧雲曦心中一鬆,卻想不到他的兩手極快的制住了她的腰身,將她整個人往上一轉,就那麼直直的覆在了他的身上,顧雲曦撐着牀榻就要起身,万俟宸拉着她的腰將她狠狠往下一摁,緊緊相貼的地方有一處灼熱,顧雲曦瞬時動也不敢動了。
万俟眉心微皺仰面看着她的臉色緩緩變紅,繼而,那緊繃着的脣角慢慢的揚了起來,顧雲曦看着他竟然還能笑頓時更爲羞惱,万俟宸放在她腰間的手緩緩上移道她的背脊,一點點的將她壓進了懷裡。
顧雲曦掙扎的沒了力氣只能伏在他身上,万俟宸的胸膛微微震動,片刻才輕聲道,“早上那般問你絕不是試探,那時候連我也不知大燕軍動向。”
“晚上呢。”
“晚上是……”
“是什麼?”
“想和你雙修……”
“万俟宸!”
万俟宸趕忙抱緊了懷裡的人,顧雲曦捶他一拳,“那你送消息的事情你還瞞着我,嗯?”
“怕你擔心。”
“藉口!”
“嗯……是。”
“都是你錯!”
“唔……是!”
顧雲曦氣呼呼不再說話,万俟宸忽然埋頭在她頸窩輕聲道,“珈藍,這一生,我們都要坦誠相待,彼此信任,不欺騙不離棄,可好?”
顧雲曦鼻音有點重的點點頭,“嗯。”
万俟宸呼吸漸緊,“這一次是我錯,我認罰。”
顧雲曦哪裡想到罰他,只做不以爲意狀,万俟宸一手壓在她背心,一手緩緩向下移去,“就罰……雙修的時候……我在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