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0 銀甲騎兵風雨他來

050銀甲騎兵,風雨他來

罡風烈烈,即便已經到了早春,可在這大梁以南的山林之中依舊還是涼意沁人,夏侯雲曦一身月白的戰袍,襟前以銀線繡着暗色的雲紋,她的肩上披着一件墨色的刻有金色莽紋的大披風,披風覆在戰袍之上,肩上有寒鐵鑄造的龍紋鎧甲兩片,這披風本是万俟宸所用,可是在三日之前,他親自在三軍陣前爲她系在了肩上。

夏侯雲曦帶着後身的墨麟軍正集合在一個低矮的丘陵之上,在他們前方的五十里之外,一座靜謐的城郭正安然佇立着,正是昂州城。

昂州守備森嚴,早前有守軍三萬,兩萬向着惠州而去,此時城中本應該只留下一萬,可是在一天之前,夏侯雲曦忽然收到戰報,昂州城的進出水口流量有了很大的變化,這昂州城之中有一條貫穿南北的內流水渠,城中所有人都在這條水渠之中飲水,就在這兩天,這水渠之中的流量大幅度的減小,夏侯雲曦頓時心生警惕,能將一條飲用水渠的水流量都減下去,定然不是一小股人馬就能做到的。

在樑軍看來,楚軍首先便是要攻打惠州,現如今昂州城之中若是真的多了人馬,那麼便一定是準備增援惠州,他們的目的便是奪下昂州切斷惠州之路,自然是先奪下昂州爲要,思及此夏侯雲曦改變了戰法,命令簡旭寧和君卓帶兵五萬先行去往惠州與万俟宸回合,她自己則是帶着吳亞、肖揚、和吳威向着昂州而來。

昂州的城牆高大堅實,是典型的邊境城池,此刻那青灰色的城牆在夕陽之下靜靜的聳立着,大梁的黃色戰旗高高的插在城頭,城頭上的守衛隱隱可見,一切都沒什麼異常,可夏侯雲曦卻覺得,實在是太平靜了。

夕陽正從地平線上一點點的落下,暗紅色的光芒灑在大抵上,帶着一種嗜血的詭異,夏侯雲曦眸色沉凝的注視着夕陽下昂州城的影子,靜靜的等待夜晚的到來。

夜色初臨,斥候軍再次來報,“主上,城中防衛及其森嚴,整座城已經封閉,我們的人進不去,四周都有樑軍的探子在其中,整座城進去出來的只有那一條水渠。”

情況如夏侯雲曦所料,她不由得更感興趣了,一座邊境小城,即便戰事將起,可是它的前面還有惠州,它根本沒有必要戒備如此森嚴,到底是爲什麼?

還是,這城中來了什麼大人物?!

此想法一出,夏侯雲曦眸子裡不由得帶上了幾分凝重。

“姐姐,戰還是不戰?”

姬無垠也穿上了一身戰袍,騎在一匹高頭大馬之上十分的英武俊朗,可那臉上的表情卻又看熱鬧的戲謔,怎麼都毀了他的風姿卓絕,夏侯雲曦看着他眼底閃動着的興奮,頗有幾分頭疼,“宋皇,您是七殺之將,在您看着,此戰可戰得?”

姬無垠聽到那“七殺”二字眼底微微一亮,眸光一轉揚武耀威的一笑道,“這小城看起來太過安靜,現如今是姐姐你領兵,自然是要先查探城中虛實爲上,若是我自己來看的話,與其查來查去給了向敵軍暴露自己的機會,不如就以動制靜,殺過去,總能激起城內的迴應,這樣一來,我想知道什麼不就都知道了?”

夏侯雲曦脣角一彎,“來人!”

姬無垠看向夏侯雲曦,眼底便閃出了烈烈之光。

“轉令下去,左翼變中軍,由吳亞領兵,戌時攻城!”

沉穩又威儀的聲音落下去,立刻有斥候小兵拿着墨麟軍虎符分三路向着右翼、中軍、與左翼傳令而去,左翼一萬人馬,用一萬人馬去攻城,正是試探城中虛實之用。

戌時已到,天色黑沉沉的暗了下來,昂州城的城頭之上亮堂堂的篝火燃了起來,夏侯雲曦一人一馬立於矮丘最高處,目之所及一萬人馬如同浩瀚的墨汁一般向着昂州城的方向洶涌而去,震天的喊殺聲衝破九霄,夏侯雲曦目光沉凝的落在了昂州城的城頭。

恢弘的火光之下,城牆之上的動靜便顯得十分明顯,夏侯雲曦的眸光驟然收緊,一顆心緩緩地沉了下去,就在那昂州城頭之上,此刻正有無數身着藍色軍服的大梁軍涌上來,他們的動作整齊劃一,披甲執銳,沒有絲毫的慌亂,就像是……就像是早有準備!

夏侯雲曦心頭一震,姬無垠已經在她身旁驚訝的嘆了一聲,“樑軍這般的陣勢,難道早有所備?又或者,這城中真有大軍駐紮不可?”

夏侯雲曦眸光微眯,在她的眼底,吳亞帶領着一萬士兵向着昂州城城門而去,似乎也是發覺樑軍對於自己的攻擊太過鎮定,他很快的調整了快攻的陣型,轉而用上了較爲保守的箭矢陣,眼看着黑壓壓的墨麟軍陣型極速變幻,忽然,轟的一聲,昂州城城門大開!

高大城門之內,無數的身披着銀色鎧甲的戰馬衝了出來,空蕩蕩的馬背之上竟然一個士兵也沒有,不僅是夏侯雲曦,就連正在陣型衝殺的墨麟軍也是愣了,待那身披銀甲的戰馬衝的近了,好似變戲法一般的,手執長戟的同樣也身披銀甲的樑軍忽然從馬肚子底下一躍而起,在一聲又一聲的狠辣喊殺聲之中將那長戟戳進了墨麟軍的胸膛!

這攻勢來的又猛又快,轉眼之間一萬墨麟軍左翼軍“箭頭”的部分就被吞噬,銀甲騎兵的殺伐好似帶着地獄一般的煞氣,他們身披護甲,墨麟軍的刀戟根本上不了他們,反而是墨麟軍在他們浩蕩的風馳電掣之中在極速的消亡!

夏侯雲曦的心狠狠的揪了起來!

“退!”

高高的矮丘之上瞬間有低沉的號角聲響了起來,一萬墨麟軍早就對眼前的陣仗生出了不敵之勢,聽到這退兵的號令自是以退爲主!

銀甲騎兵們發現了墨麟軍的退意,他們似乎有些不甘心的還想再追,可是就在此刻,那昂州城的城樓之上忽然走出了一道墨色的身影,隨即,那城頭之上也鳴金收兵!銀甲騎兵們隨即速度極快的退回了城中,砰的一聲,高大的城門再次被關閉。

“嘖嘖,大梁竟然有這樣的陣仗!”

姬無垠嘆然的話落在夏侯雲曦的耳邊,夏侯雲曦的脣角卻是緊緊地抿成了一條線,大梁皇帝歷代以中庸之道治國,有這樣的君主,國家之中又哪裡會有如此銳不可當如同虎豹一般的騎兵呢,一瞬間,她好像看到了大燕極北之地百年不化的冰雪,她的心如墜冰窖,眸光深深的釘在了那城頭忽然走出來的黑衣男人身上!

有那麼一瞬間,她將那男人當做了那個此刻應該一身龍袍坐在含光宮之中的人,可是下一刻她很快的否定了這個想法,那人不是公孫墨,雖然看不清那人的臉,但是想起此前得到的情報,她忽然就知道了那人的身份。

“回稟主上,左翼軍有兩千將士陣亡,三千將士受傷,吳亞將軍也受了輕傷。”

“着左翼軍回營休整,隨軍長史統計陣亡士兵名冊,手上的士兵入傷兵營,好生救治。”夏侯雲曦趁着眸子說完,斥候軍轉身傳令而去,夏侯雲曦心中灸灼,眸光如刀鋒一般的落在了那城頭男子的身上。

隔着這麼遠的距離,城頭男子似乎感受到了夏侯雲曦的目光,他也向着這個方向看過來,四目交匯,夏侯雲曦冷冷的一笑轉過頭來,“送信給楚太子,惠州就交給他了。”

姬無垠眉頭微擡,“什麼意思?”

夏侯雲曦面色冷峻,“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現在在這城裡的可不止是黃雀。”

姬無垠還是有些不懂,看了那燈火通明的城頭一眼,“你知道城裡的人是誰?”

夏侯雲曦不置可否,眉心忽然緊緊的皺緊,“他來的這麼快,到底是因爲原本就有增援惠州的打算,還是先知道了我們的計劃才做的如此安排?若我沒有來,而我們的人馬都向着惠州而去,他再解決掉了攻城的墨麟軍從我們身後包圍……”

夏侯雲曦低喃,姬無垠總算是知道了夏侯雲曦說的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話來,要真是如夏侯雲曦所料,楚軍和墨麟軍這一招包圍惠州的計劃卻算是失算了,不僅如此,還會落入樑軍的包圍圈之中,讓楚軍和墨麟軍全軍覆沒也不是不可能。

姬無垠的容色也變得鄭重起來,想了想有幾分擔憂的道,“姐姐,這城中的兵馬有多少我們不知道,像這般的騎兵我們也很難對付,你難道打算就這麼的駐守在這裡?”

夏侯雲曦語聲沉穩,“沒有昂州的增援,惠州自有他去拿下,現在這個時候永州那邊恐怕已經有了動靜,只要永州沒有這騎兵,不出三日,惠州便是兵臨城下,不出五日,惠州便是他囊中之物!”

姬無垠明白了,就好比習武之人兩兩相互,都是背靠背的,她是想爲万俟宸護主後方,好讓摩擦起安心奪取惠州,微微沉默,姬無垠又道,“姐姐,若是城中的兵馬數量多,我們的五萬人根本難以應對,這個時候你怎麼辦?”

“怎麼辦?”

夏侯雲曦冷冷一笑,“難道你在對付陸燦的時候面對着淮南他的駐防和重兵之時也是這般不知道怎麼辦纔好嗎?”

姬無垠一愣,下意識的反駁,“我不是帶人潛入了他的駐地然後……”

話語聲一頓,姬無垠驚愕的看向她,“你不會是想帶兵入城去做什麼吧?”

夏侯雲曦橫了她一眼,混不在意的道,“這城中戒備森嚴,你想讓我去送死不成?”

姬無垠一愣,看夏侯雲曦不準備再說便不再說什麼。

五萬人馬轉瞬之間就傷亡了五千,夏侯雲曦命令大部隊在這矮丘之上安營紮寨,同時也在焦心的等待永州的消息,如果大梁十分早的就洞悉了自己的計劃,那麼最好的安排自然是在永州和昂州都放上重兵,到時候和惠州形成合圍之事,楚軍和墨麟軍纔是成了那進退兩難的甕中之鱉,就在她的擔心之中,永州傳來消息,永州城破,凌南軍傷亡甚少,現如今已經向惠州而去。

夏侯雲曦大大的鬆了一口氣,叫來吳亞、肖揚和吳威,將自己的決定告訴了他們,經過晚上的一戰,他們也知道了昂州城不是那麼簡單的,夏侯雲曦的意思他們也明白,自然是全力支持。

中軍大帳之中燈火不息,桓箏走進去的時候夏侯雲曦還在和肖揚商量着什麼,看到他來了,她眸光一亮,“怎麼過來了?”

桓箏慢慢走到她的身邊,無聲的搖了搖頭,“沒事,我過來看看,你們繼續吧。”

夏侯雲曦在和肖揚討論之後的計劃,自然也不會迴避他,當即將一張椅子拉到他身後讓他坐下,只讓靈兒去大帳門口守着,又細細的和肖揚說了起來,“這條水渠事關昂州城一整個城的安危,自然不是那麼好接近的,斥候軍來報,有一千樑軍將整個露在外面的水渠道都嚴加看守了住,所以我們很難靠近,能不能找到機會從此處進城,只看你們的造化了,以探查軍情爲主,若是不容易廢了水源,做些虛招迷惑他們也可。”

肖揚仔細的看着地圖,待將整個路線記在心裡了才點了點頭。

夏侯雲曦頷首,“城中虛實不知,這件事宜早不宜遲,我們要駐守至少五天,那紫車散的分量上要加大,你們從後方入城,這麼繞來繞去最少要一天,只怕路上也不太平,你們晚上就走,在明天天黑之前趕回來。”

肖揚無聲的點頭,古銅色的面容之上滿是能讓人信服的堅定。

夏侯雲曦頗爲感嘆,“我信你,所以天黑之前你若是還沒有回來我也不會派人去接應你,肖揚——”

沉穩的話語裡帶着深深的叮囑,喊了他的名字卻又覺得好像不用多交代,肖揚應一聲“好”,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相互信任的人之間通常都不用說太多的話,夏侯雲曦看着肖揚的背影到底還是有幾分擔憂,這邊廂肖揚剛走到門口就遇到了姬無垠,姬無垠手上拿着一團被樹葉包着的東西,寶貝一般的捧在手中,看到肖揚急急出帳的樣子“咦”一聲,“他這是要去哪裡?”

夏侯雲曦正想說什麼,旁裡的桓箏卻是輕輕一嗅,轉頭向姬無垠的方向,“好香的叫花雞!”

姬無垠頓時眉頭一皺的鬱悶起來,看了看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的樹葉,又看了看桓箏眼上覆着的帶子,輕聲的埋怨,“有時候我真是懷疑你到底有沒有瞎,我還想讓你們猜一猜呢,你怎麼就知道了!”

“瞎”這個字經常在姬無垠口中冒出來,好比現在,夏侯雲曦不贊同的皺了皺眉,可是桓箏卻被那話語之中的隨意自然以及那一點點親近惹笑,絲毫不在意的淡淡道,“這叫花雞的香味濃郁,我不想知道都難。”

這麼說姬無垠又開心起來,“說起來真是巧,這林子裡竟然有山雞,反正在這裡駐守下來了,那伙頭軍燒的飯菜可真難吃,我索性去打獵了,快來嚐嚐。”

不知道從哪裡找來的大樹葉子,微微一敞開便有濃郁的香味冒了出來,夏侯雲曦嘖嘖一聲,“這是你燒的?”

“那是!快嚐嚐!”

夏侯雲曦也不客氣,真就嚐了一口,姬無垠笑嘻嘻的看着她,連聲的問,“怎麼樣怎麼樣,可比得上你在宮裡吃的?”

夏侯雲曦意外,“這荒郊野外的,好像也沒什麼特別的香料,可是味道不錯,你有這樣的身份,是怎麼會燒這叫花雞呢?”

夏侯雲曦低喃着讓靈兒去筷子和刀來,姬無垠眼底薄光一閃,越發笑着給他們分起雞來,桓箏坐在一邊,面上的笑意有一絲凝滯。

潑墨一般的夜色將墨麟軍大營籠罩了住,守衛森嚴的軍帳之間忽有黑影閃過,巡邏的士兵揉了揉眼睛,風平浪靜並無異樣之處,不由得搖了搖頭暗歎自己太過多疑了些。

與此同時,深夜之中的居庸關正是一派平靜,夏侯非白一身青衫站在三尺石牆樓頭,幽深的眸子之中映着天上的點點星光,慕楓站在他身後,也是看着天上的星星蹙眉,先生自從到了居庸關之後每天都會觀星,難道近來有什麼不好的事發生不成。

正這般想着,夏侯非白已經轉過了身來,直向着爲他準備的書房而去,書房的桌案上放着紙筆,夏侯非白傾身將信箋鋪開,及其利落的在其上寫下兩行字。

“送給殿下。”

慕楓並不知道寫了什麼,拿着信箋轉身出了門,夏侯非白輕聲一嘆,眼底頗有幾分憐惜,正兀自神傷之時,一身侍童打扮的蘇璃走了進來,夏侯非白看着她分明很困了還要打起精神的樣子不由得笑出聲來。

“送你回東齊你不去,現在可後悔了?”

蘇璃這些日子一直做了個小侍童跟在夏侯非白的身邊,夏侯非白覺得軍中十分幸苦,她又是個小姑娘,想着將她送回去偏生蘇璃不願意。

蘇璃一愣,搖頭,“阿璃要和先生在一起,阿璃還要見到姐姐呢。”

此話一出夏侯非白眼底的眸色便是一沉,輕輕嘆了一口氣,頗有幾分無奈的拉着她的手往二人的住所而去,“她啊……還有些日子才能見到呢。”

天色漸明,昂州城城門豁然大開,一隊隊的銀甲騎兵從城內轟然而出,山搖地動的馬蹄聲傳來,所有的墨麟軍都嚴陣以待,那厚重的銀甲在白晝之下生出刺目的光,站在矮丘之上看下去,好似一片銀色的洪流一般涌了過來。

看着這陣勢夏侯雲曦面色冷凝,幸而她也有部署,只見墨色的墨麟軍士兵以半月形大陣迎戰,黑色和銀色極快的交鋒,黑色避開了銀色的正面鋒芒,墨麟軍分別從兩側使出鐵鉤長戟對騎兵團施行夾擊,然而銀甲騎兵到底速度極快,在進行了第一輪的攻擊之後距離銀甲騎兵最近的墨麟軍就有些吃不住,在等第二輪鐵鉤長戟上前之時墨麟軍已經有了傷亡。

或許是前一天墨麟軍的慘敗給了大家不小的衝擊,再次遇到這銀甲騎兵的時候墨麟軍將士們無所畏懼的瘋狂砍殺,銀甲騎兵自然是討不了好去,他們的人多,那銀甲厚重,馬和人的體力都有限,只能進行快攻,墨麟軍殺勢勇猛,這一次竟然是銀甲軍率先退卻,可饒是如此,墨麟軍依舊傷亡三千將士。

夏侯雲曦帶領着墨麟軍駐守在那矮丘之上,如果樑軍真有將他們全殲的打算的話,就應該發動猛攻來圍殲,可是他們沒有,每次只出動六千人左右的騎兵來攻,但凡是騎兵有了大片的損傷就退走,一點都沒有想要拼殺的決心,連着三輪的攻擊下來,騎兵損傷不過五千,可是夏侯雲曦這裡卻已經有近一萬士兵受損。

夏侯雲曦仔細的想着樑軍此舉的目的,不知不覺之間夜色已經落了下來,肖揚領人去了一天一夜,在這個時候也應該回來了。

就在夏侯雲曦的耐心即將用盡的時候肖揚終於出現,他風塵僕僕,面色疲憊,眸子裡卻是發着亮,進了中軍大帳看到夏侯雲曦緊皺的眉頭不由得一笑,“事成!”

夏侯雲曦心中一鬆,朝着他肩頭便是一拳,“我就知道。”

她的粉拳有幾分力道,肖揚卻被打的眸光微亮,“昂州城之中大概有六萬人馬,騎兵,五萬,步兵只有一萬,依我看,這些騎兵根本不是樑軍!”

夏侯雲曦脣角一彎,眼神之中卻帶着幾分冷厲,“我想,在昂州城之中的人應該是齊林。”

“齊林?!”

肖揚詫異,他在大燕從軍多年,對於大燕士兵的章法極爲清楚,所以今天一看便有幾分懷疑,卻沒想到夏侯雲曦已經知道昂州城之中的是齊林了,夏侯雲曦又道,“那騎兵殺伐果決,行事狠辣,不可能是樑軍,再加上前些日子過年的時候大燕派齊林出使大梁,雖然是以使節的身份去的,可是其後大梁便向着雲宋出兵,自然不會那麼簡單的。”

肖揚眉宇之間便有了擔憂之色,“水渠雖然下了藥,但是我們出來的時候和守備軍交了手,只怕他們不會上當,你要怎麼辦?”

夏侯雲曦眸光微眯,“本就沒想以藥取勝,廢了水渠便好,五萬人缺水一天可以兩天可以,卻不能一直沒有水用,至於齊林,總要有這麼一天的,大燕與我……早就沒有關係了。”

肖揚和夏侯雲曦一路走來,從大燕到今日的身份地位,兩人心中如何都不會沒有分毫波瀾,夏侯雲曦微微沉吟一瞬,“去歇着吧,只看明日裡的樑軍如何動作。”

肖揚也是真的疲憊,當即應聲下去歇着了。

夜色漸深,桓箏來見她。

“是大燕?”

夏侯雲曦並沒有將戰報拿給他看,可只要他在她也不瞞他。

“是。”

桓箏的面色有幾分沉重,“天狼居高,大燕不可小覷,按理說大燕不該在此時出手。”

夏侯雲曦並不懂桓箏所言的應該不應該是什麼意思,她眉心微皺,“你是不是覺得大燕軍在昂州出現是別有所圖?”

桓箏想了想,“南越新皇剛剛登基卻拋下國事來北境練兵你不覺得十分奇怪嗎?三十萬大軍隱與邊境山林之中,不管是誰都要忌憚一二。”

夏侯雲曦心中一驚,“你的意思是,大燕是想試探南越在邊境的兵力部署?”

桓箏不置可否,卻又到,“惠州需要時間才能打下來,你若是這個時候後退,凌南軍勢必要受到威脅,可你若是留下,便要直面樑軍的進攻,若是戰事不利,南越距離此地並不遠,一旦得到消息,又怎會見死不救?”

進退不得,夏侯雲曦皺起了眉心,“爲今之計,除卻死守也沒有辦法,至少要等他騰出手來。”

桓箏沉吟一瞬,淡淡的提醒,“現如今惠州已知自己臨危,大可用居庸關的十萬人馬直取惠州,楚太子則可帶兵來平昂州。”

夏侯雲曦卻有幾分猶豫,“居庸關的位置乃是進退要塞,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居庸關成爲空巢。”

“你是否在擔心雲宋?”

夏侯雲曦脣角彎起,“怎麼會,宋皇整日裡跟着我,若是雲宋有何不良居心宋皇第一個便能對着我下手,又如何要等到此刻?”

桓箏沒什麼表情,夏侯雲曦卻在想另一件事,“大燕若真的開始注意南越的動向,是否是打算大打出手,那麼楚軍再往前走豈不是更爲困難?”

桓箏卻搖了搖頭,“珈藍,你關心則亂了,南越三十萬兵馬守在邊境,所爲爲何,自然是爲了替楚太子保駕,大燕此刻引南越出面,便是要斷了楚軍的增援,楚軍遠征,一旦沒了就近的增援和補給,時間一長勢必力弱,而大燕現在是利用大梁打江山的時候,只怕短時間內還不會動用自己的勢力!”

夏侯雲曦神色微赫,現在正真危險的是南越纔是,那麼只要她死守在此處,替他守住後方,報惠州之戰無虞,然後又不要讓南越暴露便可了?

“我明白了,樑軍騎兵雖然攻擊力強,但是卻也有自己的弱點,他們攻擊速度雖然快,但是極耗體力,所以他們不能長途奔襲,我們據山防守,不主動出擊,他們來了,我們再以多變的陣法應對,也並非全無敗陣的可能性。”

桓箏見她雖然聽懂了自己的意思,卻還是不願動用居庸關的楚軍,自也是沒有辦法,所幸便不再繼續說什麼,夏侯雲曦轉身便去研究對陣騎兵陣的陣法去了,靈兒從外面進來,手中拿着一張信箋。

夏侯雲曦一看面色便是一亮,接在手中一目十行的看了過去。

靈兒只見夏侯雲曦面色的凝重之色愈發重,不由得問了一句,“主子?”

夏侯雲曦收好信箋,不言不語的搖了搖頭。

凌南軍已經開始攻打惠州城,惠州城內重兵鎮守,且城防易守難攻,楚軍只怕要在三日之後纔能有所進展,万俟宸在心中囑咐她不能驚動南越,其他的,卻是什麼都沒說。

他也看明白了大燕的戰術,夏侯雲曦心中有點悶,看樣子還有五日才能拿下惠州,他信中竟然只有命令,問也沒問她一句,夏侯雲曦撇撇嘴,這封信是他寫的麼?

墨麟軍大營西南,姬無垠摟着身邊男兒打扮的女子笑問了站在一邊的蕭錦一句,“玉公子都說了什麼?”

“玉公子建議東齊公主動用居庸關兵馬。”

姬無垠擡了擡眉頭,脣線微微的抿緊,良久,他忽然低喃着問蕭錦,“聽說,姐姐在楚王宮給他種了滿園的瓊花?瓊花……瓊花……”

他的面色少有的一肅,“去查,玉麒麟師從九重閣主之前是何身份。”

第二日天還未亮,昂州城的城門便已經打開,銀甲千騎軍向着城南五十里之外的山丘而來,一路上毫無阻擋,墨麟軍竟然不曾派人來攔截!懷着狐疑的心思到了山丘之前的平原,這纔看到了一隻等在那裡的嚴陣以待的墨麟軍。

千騎軍以速度爲第一,耐力卻是致命之處,等他們聲勢浩大的從城中衝殺過來的時候馬兒的速度已經漸漸放緩,沒了速度,騎在馬背上的樑軍愈發的受到了掣肘,而就在這個時候,墨麟軍們各自成形的殺陣已經向他們靠了過來!

喊殺聲陣陣,夏侯雲曦一身戎裝站在矮丘至高之處,居高臨下的俯視着近處平原之上的生死搏殺,很顯然,這一次的銀甲騎兵並沒有往常的攻擊力,而墨麟軍的殺陣們也起到了十分大的作用,雙方竟有些勢均力敵——

墨麟軍正爲此等局面心生喜悅,可是下一刻沒有取得相應效果的銀甲騎兵嘩啦啦的全部退了去,到底是人比不上馬,夏侯雲曦也怕這是樑軍誘敵之計,所幸吹響號角收兵。

聽着明顯少了許多的傷亡數字,夏侯雲曦微微鬆了一口氣,可她心中的大石還沒有完全落地,第二輪的襲殺當即到來,夏侯雲曦可以理解樑軍的急切,城中水源被廢,他們只能採取快刀斬亂麻的方式,而墨麟軍的殺陣也早就準備好!

可是這一次的銀甲騎兵不再成陣,騎兵們手執大刀,看似毫無章法卻又極有成效的衝破了墨麟軍的陣型,化整爲零的各自阻殺墨麟軍將士,一來二去,墨麟軍再次死傷慘重!

這一日的墨麟軍沒有片刻的安然,樑軍好似急不可耐的想要結束這一場戰鬥,連番的向着他們發起進攻,夏侯雲曦需要更有效更多變的面對騎兵的破敵之法,樑軍可能有其他的辦法來解決用水問題,這樣她就真的要打持久戰了,眼看着還有三萬士兵可用,她的心情愈發沉重,待夜色落下,疲累不堪的墨麟軍將士們纔有時間休息一下。

吳威負責夜中佈防,夏侯雲曦身邊留着肖揚和吳亞一起商討明日的戰策,夏侯雲曦雖然沒有親自上陣殺敵,可是眼睜睜的看着墨麟軍將士消亡,心裡的煎熬比之身體更甚!

夜色沉沉落定,不知何時軍帳之外忽而吹起了狂亂的大風,靈兒走進門來,看到吳亞正在沙盤上向着夏侯雲曦演示什麼,便恭敬得道了一句,“主子,看外面的天色好像要下雨了——”

靈兒話音剛落,一陣轟隆隆的雷聲便在天空之內炸響,夏侯雲曦眉頭一皺,眸光微眯,“此時是春天,難不成要下暴雨不成,傳令下去,讓吳亞加強夜防,若真是下了雨,只怕齊林派人來偷襲也不一定。”

靈兒轉身出去,夏侯雲曦看了看吳亞擬好的幾種陣型,又看了看外面的早就已經深了的夜色,“今夜暫定這幾種,你們現在便去交代給底下的佈陣副將。”

話音剛落,一道銀白的電光落在了門口,黑沉沉的天空瞬而大亮,不過一瞬又恢復了潑墨一般的濃黑,夏侯雲曦下意識的一抖,定了定神才面色如常的看着吳亞和肖揚往外走,肖揚皺着眉頭看了夏侯雲曦半晌,似乎是有點擔心的樣子。

夏侯雲曦眯着眸子看他,帶着幾分危險,肖揚上下看了看她,這才覺得剛纔她眼底閃過的一抹驚怕都是他的幻覺,他微微頷首,這才面不改色的走出了大帳!

二人的身影消失在帳外,夏侯雲曦正要轉身,又一道電光閃了下來,隨之而來的是更加震耳欲聾的雷聲,那轟隆隆的響聲敲打着夏侯雲曦的耳膜,她下意識的就要擡起手來捂耳朵,可是手剛擡到一半她又放了下去。

靈兒小臉煞白的站在門口向外看着,夏侯雲曦深吸一口氣,“靈兒,早些歇着去。”

靈兒的心智和身體都只有十二歲,此刻倒毫無掩飾的流露出了幾分瑟瑟之意,夏侯雲曦鎮定的揮了揮手,“歇着歇着吧!”

靈兒向來是徹夜守着她的,此刻微紅着臉不願意動,夏侯雲曦正要再說,軍帳之外的風忽然如同蠻牛一般的鼓撞了了起來,隨之而來的是噼裡啪啦的大雨落下的聲音,夏侯雲曦眉心一簇,她們的軍營所處乃是這矮丘之上,她的軍帳在最高點,可是下這麼大的雨,那些設在山腰上的軍帳怎麼辦,這般想着夏侯雲曦便要往出走,可剛走到門口又是一陣驚雷落地,隨之而來的是帳門被哐噹一聲吹了開,帶着溼冷之意的涼風捲了進來,帳中的書冊筆筒哐當哐當落在了地上,隨即,大帳之中陷入了黑暗!

“主子……”

“沒事!”

夏侯雲曦的聲音又快又急,好似在藉此掩飾着什麼,她對着忽如其來的黑暗有些不適應,天上的閃電在此滑過,靈兒站在一邊只看到她慘白的臉在那電光之中一閃而逝,她有心擔心的朝着夏侯雲曦移步過去,可她還沒走近,忽然有一道疾風從中軍大帳門口一閃而入!

“珈藍!”

夏侯雲曦眸光之中閃過意外之色,桓箏已經腳步踉蹌的向她走了過來,地上掉的有東西,夏侯雲曦生怕他踩上跌倒,當即藉着外面閃電那一閃而逝的光迎了過去,“小——”

一個“心”字還沒有說出口,桓箏就已經一把將她的胳膊緊緊拉了住。

“別怕。”

他的聲音之中透着分外的緊張,夏侯雲曦心中一抖!

桓箏卻摸索的拉住了她的手,緊緊的攥着她的掌心,定了定呼吸輕聲道,“不要怕,這天氣有些反常,可到底是春天,絕不會持續多久。”

他的聲音儘量的帶着讓人安心的力量,可是夏侯雲曦此刻的心卻是安然不下來,她有幾分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高大男子,心中某一處被塵埃覆蓋的地方忽然清晰又刺目的晾了出來,她眼底有驚疑不定的情緒閃過,而後是深幽又澀然的黒,良久她纔回過神來,深吸一口氣強自的笑了起來。

“你放心,我不怕。”

再如何剋制她的聲音還是帶着幾分異樣的抖,桓箏更加緊得握住了她的手,“從前你最怕夏日的雷雨,你不要騙我,我都知道,有我在,你不要怕。”

夏侯雲曦微微怔愣,蒼墨高原冬日綿長,夏天短暫,每年夏天卻都不會缺少雷雨,烏雅河會因此而發好大的水,她還記得,那雷聲震破肝膽的嚇人,那個時候,他也會這樣陪在她身邊哄她,她微微發着怔,桓箏就愈發確定她害怕了,他靠的近了些,溫暖帶着幾分溼意的氣息便將她籠罩了住。

夏侯雲曦有些不知所措的被他緊緊攥着,眼底的情緒風捲雲涌一般的空茫又無所定,帳外有一道噼啪作響的閃電聲震醒了她,外面風雨交加,她眼底的洶涌卻漸漸的變得平靜,她深吸一口氣搖着頭笑開,“桓箏,你別擔心,我真的不怕了,那都是從前,現在我已經不怕了。”

說着她便掙開了他的手,憑藉着記憶走到了他的身後不遠處的衣架子上,那裡掛着幾件披風,她拿過來一件,又摸索着走到他的身後,將那披風放在他的掌心,語氣輕鬆的說話,“你放心,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身上淋了雨,對你的腿可不好,把披風披着,我讓人送你回帳去?”

桓箏面不改色的站在那裡,身形帶着幾分執拗的挺拔。

帳外的閃電不停,雷聲更是一聲比一聲響亮,天地好似要裂開了,那語聲更是嘩啦啦的好似有天河從九霄下上奔流而下一般,白光一閃,夏侯雲曦眼底是一張略有些發白的臉,她脣角的笑意不變,“靈兒,你帶人送玉公子回去,叫綠桑晚上好好的給玉公子重新上藥。”

靈兒小小年紀卻也看出了二人之間的異樣,聞言當即應聲上前一步,夏侯雲曦走到帳門處,一手拉着那木質的簡易小門,一手拉起簾子,正待她回神示意靈兒的時候,帳外猛的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這腳步聲在急驟的風雨裡顯得格外的驚心,夏侯雲曦眸色一緊,這腳步聲又亂又重,好似是發生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要急於來告知與他,莫不是樑軍——

思緒一轉夏侯雲曦直接一腳踏出了大帳,雖然有帳檐遮着,卻還是有雨點子落在了她的身上,不遠處正有一個身穿墨色軍服的斥候小兵正往這裡來,傾盆的大雨之中這小兵一身的泥濘,濡溼的頭髮散散亂亂的的遮住了半張臉,小兵似乎是看到了她,眸光一亮腳步更快的走了過來。

夏侯雲曦眸光鋒利的看着那小兵,繃緊了全身,強迫自己鎮定的去接受接下來的這個消息,如果真的是樑軍,不過就是一個殺!

“……”

小兵走到她面前,甚至來不及行禮就朝着她喊了一句什麼,可是雨勢實在太大,耳邊是風聲撞在軍帳上的咚咚聲,她根本聽不清小兵之言,小兵見她的面色便知她聽不清,卻又礙於禮節不好靠的太近,夏侯雲曦正急着等那小兵再說一次,眼角處忽然有兩道影子閃了出來!

中軍帳前誰敢御馬疾行!

夏侯雲曦的眸光如利劍一般的投了過去,下一刻,石破天驚的白光再次在那黑漆漆的夜空炸響!此時正雷電交加,大雨滂沱,風勢急驟!

可是她看見了誰!

那騎着高頭大馬一身戎裝面上掛着水珠眸光正牢牢鎖住她的是誰——

夏侯雲曦呆住了。

來的是万俟宸,慕言跟在他身後,万俟宸跳下馬來向她走來,慕言便拉着二人的馬站在那雨地裡看着呆愣在大帳門口的夏侯雲曦傻傻的笑。

夏侯雲曦直直的看着万俟宸,他渾身都溼透了,他的衣襬上全都是泥點子,他的髮絲溼噠噠的粘在側臉上,他面上全是水,他就那麼在這疾風驟雨和漫天的雷電白光之中走到她面前來了!

她的眼裡只有他,他的眼睛好亮,好似有漫天的星子落進去,她頓時覺得那些風雨都不在了,她的天要晴了——

忽然,她眼中他的眸光驟然大變,夏侯雲曦心中一驚,怎麼了?

思緒一轉,下一刻万俟宸的身影已經掠到了她的身前,一把將她的手腕握住就要將她往後推,“不許淋雨!”

夏侯雲曦這才反應過來,原來她不知不覺的已經走出來了,她不準備退回去,就那麼仰起頭來看她,這才隱隱想起來剛纔那傳令的小兵好像在說楚太子來了,她的眸子裡被雨氣沁溼,亮亮的閃動着水光。

“你怎麼來了?”

万俟宸看着她少有的傻氣模樣只覺得他夜行八百他不分晝夜的攻城他五天沒睡過一個好覺這些——都值了!

他低下頭去,“我想你,就來了。”

“万俟宸——”

夏侯雲曦傻傻的喊他,戀愛中的女人耳朵軟,她竟也沒能免俗,夏侯雲曦大睜着眸子看着他,時而閃過的電光能讓她將他的面容看的清清楚楚,忽然天光一黑,她不知怎地就迅疾的踮起了腳尖來。

万俟宸眼看着她都要被淋溼了,正想拉着她進帳,可話還沒說出口脣上忽然一熱,他有幾分怔愣,片刻才反應過來是發生了什麼,他滿心的喜悅抑制不住的要散發出來,忍不住的將她一把拉進了懷裡!

夏侯雲曦無力的推他,“別別別,你都溼了——”

現在知道害羞了?

万俟宸暢快的笑出聲來,所幸低頭在她粉頰上啄一口,偏頭到她耳邊去,用只有兩個人聽得到的曖昧語氣道,“我喜歡我們一起溼!”

“啊——”

夏侯雲曦哪裡不明白他的意思,羞惱的驚呼一聲便攥起拳頭打他,万俟宸大笑着摟着她不閃不躲的讓她打,擡頭之時脣角的笑意一滯。

一身白衣的桓箏手上拿着她的披風正靜靜的站在她的門口!

------題外話------

嗯……絕不給任何人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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