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飛雄在王章溫的家裡養好傷勢已經近一個月的時間,他和耶律環兩個人謝過王章溫之後,留下一百兩銀子的謝禮,乘馬一路向南,回到茂州已經是春暖花開的春天了,這個時候的羅小歐還在沈家閒住着。
夏春暉和司馬丹方看出羅小歐在沈家的地位沒有得到證實,沈青淡對羅小歐這個兒媳避而不見,他一是疑惑羅小歐來歷不明,而是對沈飛雄不注重功名,雖然練得一身好武藝,卻無人賞識,在趙飛花的身邊還是一個白丁,連一個小小參將的威勢也不如,這讓沈青淡的心中連帶對羅小歐不喜歡,第三是,羅小歐跟沈飛雄的關係沒有拜過華堂,沒有得到雙方父母的首肯,不是正兒八經的婚姻,卻有了孩子,簡直是傷風敗俗,丟了沈家的人,因此,羅小歐三個人在沈家只住了一天,就被沈青淡請到客棧裡面住了。
所幸沈丹跟夏春暉和司馬丹方、羅小歐三個女孩子在一起很有話題,沈丹經常到客棧找她們說話,在客棧裡住了幾天之後,夏春暉在城外的波里山裡面找到一家尼姑庵,許了香火之後,三個人搬到了相對清靜的尼姑庵裡面住。
沈飛雄回到家中,沈青淡看着他一臉風塵的樣子,絲毫沒有同情之心,指着他的鼻子罵道:“你在外面流浪來流浪去,還是一身空空,你看看你的兩個弟弟,一個是六品的帶刀校尉,一個是秀才,你看看你,一副灰頭土臉的樣子,還弄了一身的傷回來,你的志氣呢?怎麼不在外面掙一身的富貴回來?”
耶律環被沈飛雄安排在客房住下來,看到沈飛雄一臉沮喪的樣子,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問道:“姐姐呢?”
沈飛雄難過地搖搖頭說道:“我還沒來得及問呢,不要緊,那個真定府客棧的老闆不是說你姐姐沒事嗎?你先休息吧。”
沈飛雄從客房出來,站在假山的下面生悶氣,不是生父親的氣,而是恨自己不給沈家爭氣,當初離開家的時候,雄心萬丈,立志要掙得功名回來給沈家爭光,不料,愛上趙飛花之後,他的功名之心淡漠了,到了西夏之後,趙飛花要給他封官的,可是,沈飛雄卻覺得在西夏做官有損沈家的門風,那是侍奉外族的朝廷,跟自己的國家有衝突,他還是一個很愛國的人。雖然他真心真情,卻在世俗的人的眼裡,還是一個漂泊不定的浪子,比起兩個弟弟來,他就是一個不顧家的人。
沈丹站在哥哥的身後,沈飛雄的個子比起離開家的時候,高了很多,身體也雄壯了,臉上有了滄桑的氣質。沈丹幽幽說道:“哥哥。”
沈飛雄回過頭來,驚訝地看着她說道:“你是沈丹?”
“哥哥難道不認得我了嗎?”沈丹俏皮地看着哥哥說道。
“如果在路上相遇,真的不敢相認,你長大了,
模樣也變了。”沈飛雄感慨地說道,家裡的樣子沒變,那些兒時的玩伴卻一個個都長大了,有一種物是人非的感覺。
“哥哥難道不想知道嫂子的消息嗎?”
“嫂子?你說的可是羅小歐?”沈飛雄急切地問道,沒想到沈丹倒是知道羅小歐的消息。
“嗯。”沈丹使勁點點頭說道:“嫂子就在波里山裡面的尼姑庵裡面住着,除了她之外,還有夏春暉和司馬丹方兩個人,我嫂子,我嫂子已經有了六個月的身孕了,爸爸,不讓她進門。”
“什麼?”沈飛雄還不知道羅小歐懷孕的消息,一是心亂如麻,說道:“我這就去看她。”
沈飛雄把自己那匹馬牽出來,飛身上馬,出了城來到尼姑庵的外面,現在是夜裡,涼風習習,春寒料銷,山裡很靜,只有遠處猿猴的叫鳴聲和偶爾傳來不知名的野獸的聲音。
他敲打着尼姑庵的大門,敲門聲在夜裡傳出很遠,過了很久,才聽到裡面有人問道:“是誰啊?三更半夜的妨礙方外之人的清修?”
“我是城裡沈家的大少爺,來找羅小歐的,請師傅開門。”
“你等着吧,夜太深了,不方便男子出入,我讓她出來見你。”那個尼姑說完,走了。
過了十幾分鐘的樣子,正當沈飛雄等得不耐煩了,裡面的大門開了,羅小歐出來了,沈飛雄看到她,驚喜地說道:“你果然來了。”
羅小歐見到心愛的人,抑制不住心裡的激動,撲進他的懷裡,眼淚流了出來。
沈飛雄跟羅小歐訴說了別後的思念和千里旅程的趣事,兩個人坐在尼姑庵的山門之外聊到天亮。
沈飛雄回家之後,對沈青淡說道:“父親,羅小歐是我的愛人,沒有道理在外面住着,請父親允許她住到家裡來。”
“沒有媒妁之言,沒有高堂應允,沒有拜堂,怎麼能算是沈家的兒媳?這些人都是水性楊花的女人,我們沈家不能讓這樣的女人進門。”沈青淡怒氣勃發地說道。
“什麼?”沈飛雄沒想到父親對羅小歐竟然是這樣的態度,這簡直是侮辱了羅小歐的人品,進而懷疑沈飛雄的做人標準,他不敢相信地看着沈青淡,壓下心中的失望說道:“那麼,我在父親的眼裡也是不祥之人了?”
沈青淡怒道:“若不是你的母親苦苦哀求,我早把你趕出家門了,看看你,混成了什麼樣子回來?”
沈飛雄絕然地說道:“那麼,我這就走,永遠不會再次踏進沈家的大門一步,我做事自問無愧於天地,不做官也不是我的錯誤,做了異族的官纔是真的錯誤。”
沈飛雄給沈青淡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頭,進去跟母親話別,安慰了痛哭的母親之後,帶着耶律環走了出來。
耶律環莫名其妙地說道:“怎麼剛剛來到家裡一天就走了?”
“不住了。”沈飛雄心亂如麻,不知道應該跟耶律環如何解釋自己的家事,這些都是社會理念和做人的方式造成的,沒有誰對誰錯,只能說道不同不相爲謀吧,既然觀念不一樣,住在一起只有徒增矛盾,還不如出來自由自在一些。
沈飛雄帶着簡單的行囊來到波里山,山上向陽的一面已經有了綠草,不知不覺又是一年過去了,這個時間在長春府那邊積雪還沒有融化,江南附近卻是花團錦簇了。
沈飛雄跟羅小歐說明了一切之後,羅小歐慘笑道:“沒想到,我真的是一個無家可歸的人了。”
沈飛雄堅定地說道:“誰說你沒有家了?我們就在成都住着吧。”
羅小歐幾個人把行李收拾了一下,跟着沈飛雄來到成都,這裡距離茂州有五百餘里,處於長江和嘉陵江、涪江三江交匯之處,是川峽路最熱鬧繁華的所在。
沈飛雄在成都買了一個三進靠水的房子,把四周的土地都買了下來,大興土木,真的要在成都居住下來了。
夏春暉和司馬丹方看到沈飛雄和羅小歐已經住了下來,打算回到西夏,繼續服侍趙飛花,不料,羅小歐說道:“我對德儀娘娘還沒有一個交代,你們不能走。”
沈飛雄不知道她要什麼樣的交代,不解地問道:“你要給娘娘一個什麼樣的交代?”
羅小歐卻看着夏春暉和司馬丹方不語,讓人心裡很是震顫了幾下,在心裡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沈飛雄要安心做一個富家翁,世事卻孰難預料,羅小歐於公元998年的農曆六月初五生下一個男孩,生完孩子的當天,羅小歐卻用一把寶劍割開了自己的咽喉,並留下一封書信。
沈飛雄雙手顫抖地拿着羅小歐的遺書,只見上面寫着:
字喻德儀娘娘尊前:我身爲蕭緒的女兒,自然要遵照母親的指令行事,不做,違背了遼國的生育之恩,傷母親的愛心,只有生下孩子之後,成就仁義,完成對娘娘的知遇之恩,對丈夫的愛意,對每一個人有一個交代。希望飛雄撫育幼兒長大,他是一個完璧無暇的人,名字就叫做完璧罷。
沈飛雄和夏春暉幾個人看到羅小歐的絕筆,這才知道羅小歐的心裡想的是什麼,她的一生孤苦無依,生活剛剛有了起色,卻日日受到良心的譴責,這纔在生下孩子之後,以死萌志,夏春暉抱着生下三天的沈完璧,對着羅小歐的屍體拜了三拜,表示對羅小歐的尊重。
夏春暉和司馬丹方回到西夏對趙飛花覆命。
耶律環卻留在成都,她是沈完璧的姨母,留在這裡照顧孩子,沈飛雄卻變得心灰意懶,意興闌珊,對人生失去了樂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