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撫了下文音又將人送走之後,本來站在一旁的千縷突然開口問道:“主子是答應翎妃娘娘的要求了?”
靖榕卻是搖搖頭道:“我不過只是一個貴人而已,哪有這樣的本事,將文楊留下……”
“可……”千縷卻是遲疑。剛剛靖榕安慰文音,雖是言語之間並未明確表示能讓文楊留在帝京之中,可千縷也大約能聽出靖榕話裡的意思,想來是有八成把握不讓文楊做那邊關將軍的,留在帝京之中的。
“這不是我的意思,乃是爹爹的意思。”靖榕留下這一句話之後,倒讓千縷有些意外。
靖榕與陸廉貞兩人之間,看似主僕,又像父女,可偶爾的時候,卻又有說不出的默契,千縷雖是明白陸廉貞大多事情,卻不明白對方全部,且陸廉貞其人城府之深,想來他認第二,無人敢認第一,便聽到靖榕這樣說,也不大意外。
只是千縷想問起緣由的時候,靖榕卻只是搖頭,也不說什麼。千縷自然不會去追問什麼,只是任由對方去了。
雖然對外傳的消息是帝君身體好了——可羣臣心裡也是清楚,一個纏綿牀榻這麼多年的人,便是病好了,又能好到哪裡去呢……這件事情,羣臣心裡清楚,那郝連城鈺難道不清楚嗎?
郝連城鈺一連扣關三次,卻是沒有一次成功,這消息傳到朝堂之中,卻是讓衆人鬆了一口氣。
“蕭何在到底是一位將才啊,竟能擋住郝連城鈺三次進攻。”秦箏若有所思說道。
“臣,御林軍統領文楊,請命出征!”當聽完這個消息之後,文楊卻突然出了隊列,在秦箏、秦蕭面前叩拜,義正言辭說出報國之話。
秦箏猛地站了起來,走到文楊面前,將人鄭重扶起。又一步一步走到武將面前——也同樣走到他外公面前——
“莫非我大赤無人了?文統領統帥御林軍,身負保衛皇城之重責,身擔保衛帝君之責任,卻要文統領放下肩頭重擔,去外邊境黑箭關當那守城將軍,以抵擋郝連城鈺的隊伍……莫非我大赤真是無人至此嗎?”那說話聲音不大,語氣倒也不算重,只是一字一句都彷彿刀子一樣割在朝堂之上武將心中……
無人開口,死一樣的寂靜。
片刻之後,文音開口道:“保護帝君乃我之重責,可保護大赤也是我等軍人天職,天職所在,無關內外,只要保護了帝君、保護了大赤,便是馬革裹屍又如何……”
他一番慷慨激昂的話也不知激勵了多少武將文臣的心——可也有幾人是在笑他傻的,竟不願意留在帝京這繁華所在,自去送死,真是愚蠢之極。
就在這時,朝堂之上又想起了另一個聲音,那聲音清朗淡漠,並不算好聽,可所有人聽了他的聲音後,卻是心中一陣,本來死一樣的寂靜中又誕生出了一股難言的寒意。
只見陸廉貞突然開口——沒人注意到他,也沒人知道他是什麼時候來的,可當他一開口,所有人才發現,他竟是在這裡。
“文統領,我且問一句,這滿堂文武之中,可有誰能代替呢?”陸廉貞淡淡問道。
“這……”
“若是二皇子、三皇子兩人同意你去拿黑箭關當了守城將軍,這御林軍統領的位子自然是空了出來——這關係到帝君安慰的重要位子,自然是不能空着的,可你不在,又讓誰來坐呢……”陸廉貞只是說了這樣一句,卻是弄得文楊啞口無言。
沉默。
只聽說過出口得罪人的,卻沒聽過不說話也得罪人的——可此時文楊的沉默,便是得罪了一干武將。
——這豈不是說這大赤朝堂之上的武將們,無一個可做保衛帝君重責的御林軍統領嗎?
文楊雖是忠誠威武之人,可也明白這道理——他不說話,乃是知道自己說了話,反而會得罪更多的人。
“如此,你覺得你還能去黑箭關嗎?”陸廉貞反問道。
“這……想來以陸閣主武藝膽識,可代替我的位子。”就在這時,文楊突然出聲,他一貫都是個不善於反諷嘴利之人,可一旦說話,卻是能讓陸廉貞一愣。
陸廉貞看着文楊,可看着看着,卻開始笑了起來——金鑾殿上,其他人都是沉默,都是黑着臉,卻唯有他一個人在笑,在大笑——實在是說不出的詭異。
“可文統領啊,故而有云,各司其職,絕不越俎代庖。我乃鳩閣閣主,你讓我去取下誰人的首級——便是萬軍之中也可得手,可你讓我站在明處,去做那擋劍的盾,阻箭的盔,想來我是做不來的——我這樣的人啊,還是躲在影子裡面往人背後捅一刀更加合適……”他語氣淡漠,脣邊有笑,掃視了朝堂之中的文臣武將一眼,反問道,“諸位大人們,你們說,是不是啊?”
這句話,自然是無人敢回答的。
說是,是得罪了他,說不是,也是得罪了他。進退都不給人退路,這便是陸廉貞啊。
可……
卻是有人開口反問道:“那依陸閣主所言,這郝連城鈺一事,該是如何做法?”
竟是有人在此時回了陸廉貞一句。
陸廉貞一擡頭,那說話的人,原來是秦蕭。
深深看了秦蕭一眼後,陸廉貞淡淡說道:“派兵,給糧。”
“派兵,給糧?”秦蕭不解問道,“這是何意?”
陸廉貞嗤笑一聲回答道:“便是派更多的士兵,納更多的糧草給黑箭關。這守城蕭何在能守住郝連城鈺三次扣關,便能守住第四次,可兵士折損太過,便會不支,那時候郝連城鈺扣關成功倒也只是時間問題。”
“這給了他足夠的糧草、士兵,他便能一直守住黑箭關嗎?”秦蕭擔憂問道,這人海戰術,不過是建立在兵士的鮮血與骸骨之上,所謂守城,也不過是用兵士的性命守城而已,一次次進攻,一次次防守,死的,也不過是最底下的士兵而已……
“不能……”陸廉貞無謂說道。
“那爲何還要派兵?”秦蕭厲聲反問道。
“時間……我們需要一點時間……”陸廉貞這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