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蕭?
靖榕心中一震,她曾經找遍了大赤皇宮每一個她認爲秦蕭會在的地方,只爲了尋找對方蹤跡——可,都失敗了。
他彷彿一陣風一樣,消失不見了。
分明是大赤的三皇子,哪怕秦箏繼位,他身上帝君的血統也是不會消失的。
靖榕也曾想過也許秦蕭已經被害,可若是秦箏早已經有了殺死秦蕭的心,又爲何要傳出對方瞎了的消息呢?
無論是秦蕭死了,或是瞎了,結果都是一樣的,那便是秦箏的繼位。
如今在太后口中聽到她這句問話,竟是有一些恍如隔世之感。
“我自然是想知道的,還請太后明示。”靖榕這般恭順回話道。
太后點點頭,又看了一眼秦箏,便是將靖榕拉出房外,將門關上,站在門口走廊之上,用一極小聲的話對靖榕說:“柔妃將秦蕭眼睛封上,你可知道?”
靖榕點點頭。
一個母親,竟是做了這樣殘忍的事情,是靖榕決計想不到的,她以爲那只是一個太過於殘忍的傳聞而已,可在太后口中,她卻又證實了這一點。
“在柔妃將秦蕭眼睛封上之後,她便自殺了,可秦蕭,卻被箏兒關了起來。”太后這般說道。
養一個殘廢的皇子,對秦箏來說,並不算什麼大事。
而且將秦蕭眼睛弄瞎的,乃是柔妃,並非秦箏。他若是好好照顧自己這個瞎眼的弟弟,反而還能博得仁義的名聲——可他並沒有這麼做,非但沒這麼做,甚至將對方關了起來。
“這是爲何?”靖榕問道。
“許是不想看到秦蕭的臉吧——那張和柔妃相似的臉。”太后這般冷漠說道,可這層冷漠之下,卻是藏着一點淡淡的悔恨……
靖榕聽完之後,卻是一陣沉默。
她回答道:“我曾有一個猜測,卻從未證實過那個猜測,只因爲這個猜測一旦講出,一旦證實,乃是足以撼動大赤王朝根本的。”
“陸貴人一向聰明,如今更是做了一件對的事情。”靖榕並未說出自己的猜測爲何,可太后口中卻說出的感激的話語。
柔妃到底發生了什麼纔要自殺呢?
這個原因,在靖榕心中,不過是一個猜測而已,而這個猜測,十有八九,乃是事實。可這個事實,她卻決計不敢去證實的。
——柔妃與秦箏,可能有染!
這件皇室之中發生的惡事,一旦傳出,便是會引起天下人的恥笑,到時候,非但柔妃會被問罪,秦箏會被株連,哪怕是宸妃想來也是無法在皇宮之中立足的,那時候哪怕秦蕭登上了帝位,也不過是一個被人恥笑的君主而已。
自己的母親,竟然與丈夫的孩子做出了這樣的事情……
可終究,終究這個猜測,也永遠只是猜測而已。
明白這件事情的,不過只有宸妃、秦箏、靖榕三人而已,秦蕭也許知道,也許不知道,可無論他知不知道,都無法泯滅他對秦箏的恨……
“一賀,也是爲此而死嗎?”靖榕問出了一個完全不相關的問題。
太后一聽,臉上露出一些蒼白的顏色,可依舊還是點了點頭。
一賀乃是文音的貼身侍女,一日,被人發現棄屍在御膳房後院竹林邊的水井之,頭上開了一個血窟窿。
而御膳房竹林之中有一個小洞,從那洞中出去,彎彎曲曲走幾步,便到了柔妃住所——那日秦箏與柔妃在做那苟且事情,卻被一賀發現,一賀行色匆匆回來,卻是沒有打水,可她也是知道分寸,這件事情,決計不能讓別人知道。
——可終究逃不過命運。
第二次打水之時,不是一賀發現了秦箏、柔妃兩人,而是他們兩人發現了一賀,於是,一賀被殺棄屍於水井之中。
那時候,秦箏便知道帝君身上中的,乃是雪蟲毒,爲了混淆視聽,他便在將一賀殺死前,讓人服下了雪蟲毒。
柔妃終究是一個不甘寂寞的女人啊。
不,所有女人,都是不甘寂寞的,只是她恰好在最寂寞的時候,遇到了秦箏而已,這是她的幸,也是她的不幸。她幸運的以爲自己找到了一生託付,一生摯愛,可不幸的,卻是她的摯愛,將她逼到了死地。
柔妃自然不是天真的,只是她天真的以爲,秦箏真會愛她,真會在帝君走後將她十里紅妝迎到後位上——若是平時,她自然不會相信這些,可當一個女人愛上另一個男人的時候,哪有什麼理智可以講呢。
這一場戲,柔妃是如此深情地投入着,可秦箏卻是冷眼旁觀。
戲到高潮處,柔妃毫不猶豫地背叛了自己的孩子,將秦蕭的眼睛封了起來,而當她將染血的手展示給秦箏看的時候,秦箏的回答,卻是一個冷漠到可以的笑。
——這個時候,柔妃才意識到,自己彷彿成了對方掌心之中的棋子一樣,任由對方擺佈着。
——甚至聽信了對方謊言的自己,竟對自己的孩子做了那樣的事情。
這讓柔妃變得歇斯底里,深深地陷入了自責之中,而當她擡頭看到了房樑的時候——才終於覺得,自己似乎找到了救贖的機會……
柔妃死了,秦蕭瞎了。
就像秦箏曾經說的那樣——我總要想個辦法的,不是嗎?
他想出了一個辦法,一個非常非常好的辦法,藉着柔妃的手,將秦蕭從繼承人的位子上,逼退了下來。
帝君的孩子,只有一個了,這一個雖然不學無術了一些,頑劣了一些,又剛愎自用了一些,可終究是有着帝君血脈的“完整”的孩子。
當他一步一步走向龍椅的時候,秦箏的心裡,想着的,到底是什麼?
靖榕想到這裡,沉默了許久。
秦箏,是比秦蕭更適合做皇帝的人。她在心裡這樣說着。縱使秦蕭如何聰明,如何睿智,如何大氣,可終究有一點,他是比不上秦箏的。
——無情。
——若是一個無情的人做了自己的伴侶,那這個人人生,乃是最可憐的;可若是一個無情的人,執掌了一個國家的命運,那這個國家的人民,乃是最幸運的。
因爲他無情,所以無私,所以不曾偏頗。
這是幸,也是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