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與天一爭又何妨(六)
郝連城深先是回到了十里豔酒。
原本以爲這十里豔酒應該關門了,卻沒想到還是一樣的景象,店內零星這樣幾個人,也不多不少,夥計在那裡打着哈欠,酒客們也是一衆醉醺醺的。
見到有人來了,小二擦了擦臉上的淚水,便是問道:“客官是要喝什麼酒?”
郝連城深對那小二說道:“不喝酒,我只找你們掌櫃的。”
那小二一聽,便是用餘光掃了一掃郝連城深的臉龐,依舊擦着臉上的淚水說道:“要找咱們掌櫃的多了,你又是哪一位。”
穆遠自助郝連城深刺殺之後,便自然是得罪了郝連城鈺。郝連城深原本以爲這十里豔酒應該已經關門了,可沒想到這十里豔酒卻還在營業,就彷彿這郝連城鈺原以爲郝連城深應該遠遠地逃入沙漠之中,卻沒想到他竟這樣大膽,卻是跑到了胡國國都,這郝連城鈺眼皮子底下。
“掌櫃的?找我們掌櫃的多了,倒是不缺你一個。”那小二人是精瘦,比之郝連城深更是矮了一個頭,只是面對郝連城深的時候氣質依舊懶散,也不覺得有什麼害怕模樣,倒是特別。
“在下名叫阿成。”郝連城深對那小二依舊恭敬,只是張開了自己的手,在自己的掌心之中寫了一個酒字,又再寫了一個火字。
小二一看,頓時臉上表情變了,原本那懶散的樣子頓時消失,便是對那郝連城深說道:“不隨我來……是隻你隨我來。”
這阿憶與瑋鐵兩人原本想來跟上,聽了小二這句話後,郝連城深便讓兩人呆在原地。
進到後面房間之中,小二將門上門簾落下,頓時這房間裡面陷入了一片漆黑之中。小二將屋中蠟燭點上,便竟然開始脫衣服……
“這……”郝連城深看着這小二模樣,便是有些哭笑不得。
“你怕什麼?”那小二將身上衣服脫下,赤裸着上半身,這樣奇怪問道,言語裡還有着一點調笑的意味。
那小二雖然看似精瘦,實則是衣服褪下之後卻還是有點看頭的,所謂穿衣顯瘦,脫衣顯肉說的便是這樣的人吧,而那小二的腹部還隱約有幾塊肌肉,可郝連城深在意的卻不是這些。
——那小二有着這樣一個強壯的身子已然是讓人覺得訝異了。更讓人奇怪的,卻是這小二身上卻有着各種傷口,刀傷、箭傷、還有一些燙傷痕跡,倒不像是一個普通店小二的身體,而更像是一個爭戰沙場的武士的身體。
“穆遠將軍左前小將拜見二皇子。”那小二一改在外面看到的懶散樣子,便是跪在地上,對郝連城深抱拳拱手說道。
“快快請起。”郝連城深將人扶起。
“穆遠將軍去到了胡國邊境一個邊陲小鎮旁邊,將軍讓我留守在這裡,爲的,便是等你。他說半月之內便是會有一個人來,若是那人帶着一個燻黑的空酒罈,便可能是要他找的人,若是他說出了關於火,關於酒,也大約是那二皇子郝連城深,可若是來人說出自己的名字是郝連城深的話,那便叫我決計不要相信對方。”那左前小將這樣對郝連城深說。
穆遠所想,便是這會帶着燻黑的酒罈的,必然是到過那個被燒燬的寮寨中的人,而這知道寮寨地址的,又知道這泥土下邁着酒罈的,除了郝連城深便再無第二人的。而若是沒帶,知道穆遠好酒,又知道他用酒以火攻之術助雲姬逃脫的,便也可能是二皇子本人。
可若是單單便說自己是郝連城深,就要這小二說出穆遠所在的,必然不是郝連城深本人。
原因無他,只是郝連城深不會這樣做而已。
而郝連城深年幼時候,曾經見過穆遠一面,兩人極爲投緣,穆遠稱郝連城深的稱呼,便是阿成,而郝連城深此時自稱,便是讓那小二確定了郝連城深身份,纔將人帶樂進來。
“穆將軍所在,是哪個城池?”郝連城深問道。
“雙界鎮。”那小二說出一個名字。
雙界鎮乃是臨近東鐵一個小鎮,離沙漠近,離東鐵也近。東鐵位於大赤與胡國之間,乃是一個臨海小國,雖是夾在兩國之間,卻是夾縫生存,因是鍊鐵業極爲發達,故而與大赤結成聯盟,有加之這東鐵之國雖小,卻是被兩座大山阻擋,形成天險,而只要把守兩山之間關卡,那尋常敵人便無法進犯,若是想以別的途徑入侵東鐵,那便需要從海上,或是從這兩座大山上行軍。
想來不會有人這樣做的。
而雙界鎮,乃是奎鎮別名,取義自半城平原半城山丘之意。
這奎鎮之人,大多數是住在平原之地的,因是靠着大山大海,故而奎鎮並不算乾涸,而有一條河流從山上留下,最後匯入泥土之中形成地下水。
而在郝連城深尚未離開皇宮,郝連赫雷還活着的時候,他就曾在穆遠口中聽過一字半句對方將來戰爭結束之後的景願,其中一樣,便是要在奎鎮買一處山頭住下。
長大之後,郝連城深才知道,這奎鎮一邊的山脈卻是迷山,裡面樹木曲曲折折,乃是極好的藏人之所,想來這買下一座山頭住下是真,可旁人是不是能找到,卻又是另一回事了。
故而郝連城深能猜到穆遠此時所在,卻大約也不知道穆遠此時身在何處。不過穆遠既然留下了一個酒罈子作爲線索,便必然會在這十里豔酒之中留下一個新線索的。而眼前這小二,便是新線索。
那小二轉過身,便是走到郝連城深面前,屋子裡光線不亮,小二便將點繞的蠟燭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郝連城深看到那小二背上的東西的時候,卻是被瞎了一跳。
——原來他進屋脫衣服便是爲了這個。
——那小二的背上,乃是一副山間地圖。曲曲折折地畫着那奎鎮山間莊子所在。
“如此,除非的將衣服脫下,便是他們搜身、搜房子,也是不怕被找到什麼的。”那小二對郝連城深這樣說道。
說完之後,竟是在屋子的地上倒上一小塊煤油。
郝連城深不解。
而在對方不解目光之下,那小二將煤油點燃,然後……躺了上去……頓時那背被燒出了一股肉體燒焦的味道,極是難聞——郝連城深甚至都來不及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