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房間,卻沒想到這牀鋪之上果然躺了一個郝連城鈺,而看他這個樣子,似乎已經躺了許久了……
見靖榕來了,郝連城鈺便是將一隻手支在自己的頭邊,微微看着靖榕,臉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很是俊美,卻又讓人覺得有些詭異。
“國主不在樊離的房間裡,怎麼到了我這裡?”靖榕開口問道,語氣裡卻是十分的疑惑,沒有一點虛假。
“陸貴人啊,你我分明是夫妻,哪有這妻子會把自己的丈夫推到別人房間裡的道理。”仿若未聞般,郝連城鈺問出了這樣的話。
“夫妻?我倒不知道自己何時嫁給了你……”靖榕坐在屋子中央的椅子上,便是問出了這樣一句話,“國主宮中美人無數,便是無論哪一個,都比我來的要美麗的多,想來我比之他們,也不過只是清粥小菜而已,國主吃慣了滿漢全席,怕是這清粥小菜亦是入不了口吧。”
這倒是靖榕自謙了,靖榕之美,雖是比不過宮中三位貴人,可卻勝在皮膚白皙,眼黑髮烏,尤其是身上氣質,便是冷峻脫俗,讓人一見,便覺得並非凡品,加之爲人聰明,便是世間少有,更讓人覺得奇妙。若那些宮中貴人是這滿漢全席的話,那靖榕想來乃是一道異齋奇膳。雖然看起來並不是華麗動人,可吃進去,卻對人的身體極好,越吃越是欲罷不能。
“清粥小菜?陸貴人未免也太低看自己了,我倒是覺得陸貴人若是清粥小菜,這,滿漢全席吃多了也未免有些發膩,吃些清粥小菜,也是好調劑調劑胃口,對身體亦是極好的。”郝連城鈺這樣恬不知恥回答。
“倒不怕吃了之後腸胃不適?”靖榕問。
“這便是我的事情了,無論吃了是被毒死或是別的什麼,似乎也是我的事情,與陸貴人無關吧?”分明是將靖榕比作一道菜,而此時卻說與靖榕無關,這郝連城鈺強詞奪理的功夫,倒是與有些人可以一拼。
“倒也是,既然國主這樣講,那我便再去開一間房間吧。”說罷,正要出門。
“陸靖榕!你若是敢走出一步,我便將這客棧拿火燒了!”
此言一出,靖榕的腳步便是止住。
“爲你的臣子,真是可憐。”靖榕回頭說了這樣一句,便是又走回自己原來的位置,坐了下來,竟是半點也不理會郝連城鈺,自顧自地閉起了眼睛。
“你莫不是就要坐在那裡睡覺吧?”郝連城鈺臉上露出古怪的表情,這樣問道,“這牀極大,躺下你一個,想來不成問題。”
眼下之意,竟是要靖榕與他一起躺在一張牀上。
“牀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國主,這句話的意思,你可懂得?”靖榕眉目原本閉着,此時看到郝連城鈺,便是將眼睛睜開了,問了郝連城鈺這樣一句話。“我若是想要對國主不軌,便是在國主酣睡時候,將這刀往國主脖子上輕輕一劃……”
“只是我也知道……陸貴人你不會這樣做的……”郝連城鈺臉上帶着笑意,卻是這樣輕浮,“要殺早就殺了,何必等到現在……而且……陸貴人莫非是怕嗎……”
“確實是怕,如此回答,國主可滿意?”靖榕反問。郝連城鈺話語之中帶着嘲諷,只是若是靖榕被他激到,倒反而是靖榕輸了。只是靖榕爲人太過冷靜,倒是沒顯出一絲異常來。
“陸靖榕啊,你如今勢單力孤,卻要做一些自己理所不能及的事情,難道,你不會覺得不安或是難受嗎?”郝連城鈺收起臉上戲謔表情,便是這樣問道。
“倒不是不會,只是爹爹曾經教導過,不安、難受無半點用處,便是先想辦法,再不安難受也便罷了,這世上最蠢的,便是單單不安難受,卻不想解決辦法。”靖榕回了郝連城鈺這樣一句,用的,便是陸廉貞的話。
“你不怕嗎?莫非你已經想到了辦法?”郝連城鈺問。
“沒有。”靖榕回答。
“可我看你的樣子,倒不像是沒有想到辦法的樣子。”郝連城鈺這樣回,“你若是想不出辦法,倒不如去求一求那陸廉貞——你的好爹爹,想來他會幫你的。”
他爲什麼會提到我爹爹?難道,他知道爹爹如今在胡國境內嗎?
靖榕心中一驚,便是這樣想到,可轉念一想,卻是又有一種可能。
“我與爹爹之間,發生了一些事情……這些事情乃是讓我們父女之間的關係惡化了,便是原來沒有惡化,我也不會去求爹爹的……他一向不喜歡別人打擾,且從小讓我獨立的,便是他了,想來爹爹也是不希望的這樣做的。”靖榕回答道。
“那你的爹爹,也未免有些太過分了。”郝連城鈺突然這樣開口,“這世上,哪有父親會這樣冷淡地對待自己的女兒的。”
郝連城鈺不知道靖榕與陸廉貞之間的事情,只是用尋常的父女之間的關係來評述兩人——饒是郝連城鈺這樣的人,對郝連赫雷,對蘇含玉,都是無比敬愛的。所以他纔會有此一問。
“我是爹爹的養女,若是沒有爹爹,想來我此時是無法站在這裡的。”靖榕語氣裡,有的,只是感激。
“你竟不恨你爹爹……”郝連城鈺臉上露出了一絲驚訝的表情,“我原以爲你是恨的,卻沒想到你竟然不恨,倒真是不可思議。”
“爲何要恨呢?對一個救了自己的人,生出恨意,實在是太蠢了,我能恨,只是因爲我還活着,而我之所以還活着,卻是因爲爹爹,可我若是恨爹爹……那實在是一件太奇怪的事情,不是嗎?”靖榕這樣反問。
這世上的愛恨糾葛,多數便來自於三個字:想不通。想不通,所以纔會有太多迷惘,太多無奈,太多恨意,太多糾纏,可人若是想得通,想得明白,如靖榕這樣,倒也是一個怪人了。
而這個怪人,卻是陸廉貞一手練成的。就像盛雅燃說的那樣,陸廉貞用盡了一切手段,製造出了一個適合他的人,卻硬生生被郝連城深搶走了,他如何能夠不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