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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琛的動作,也實在是太快了一些,倒讓郝連城鈺有些猝不及防,只是愣在那裡。
靖榕看着郝連城鈺那個模樣,便是猝不及防地笑了,她並非是什麼絕色的美人,只是偶然笑起來的時候,卻是堪稱傾國傾城。
大約現在的狐狸,都學聰明瞭,往日裡,便是頂着這一個傾國傾城的模樣,倒是讓人橫生防備,卻是這樣的,默默地走進了心裡,便是不加防備,卻生了根,再想要防備,卻發現已經來不及了,只能任由對方將自己心中添滿。
只可惜,對方心裡,也有一個人。
卻不是自己。
靖榕將玉琛放在搖籃裡,便是用帕子擦着郝連城鈺臉上的水漬,如此帶着歉意說道:“玉琛年幼,你別怪罪……”
“我這,哪裡是怪罪的樣子。”郝連城鈺帶着笑意,如此說道。“我倒從來沒見過兒子吐了父親口水父親便生氣的……我對父皇做的,比這還要過分……”
說道這裡,便是欲言又止。
而靖榕聽了郝連城鈺的話後,卻是手上動作一頓。
可也不過只是一頓而已,她的動作輕柔又快,很快便把郝連城鈺臉上的水漬擦乾淨了。
——郝連城鈺所說父子,她自然是不認同的。可玉琛此時,卻是郝連城鈺的孩子,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事情。
旁人不知道,玉琛的身體裡,流着的,是郝連城深的血,也沒人知道,郝連城深的身體裡,流着的,並非是郝連赫雷的血。
這所有的秘密,會隨着郝連城鈺的死去,而被永遠埋葬。
而在他的計劃裡,郝連城深,是不會比他幸福的。
“我真是,嫉妒啊。”當靖榕將手收回去的時候,郝連城鈺說出了這樣的話,“我嫉妒郝連城深有你,有玉琛……”
他嫉妒郝連城深的東西,太多了,可此時此刻,最嫉妒的,卻是他的家庭。年幼的時候,郝連城鈺有着一個完美的家庭,可郝連城深,卻是什麼都沒有。
可隨着年紀變大,卻彷彿什麼東西,都掉了一個個兒,他富有四海,可惜,卻沒有他最希望有的東西。
靖榕看着郝連城鈺,依舊只是沉默的。
她不想說這個,卻不得不面對。
可是沉默,是一樣多麼讓人難以忍受的東西。非但他們兩個忍受不了,連是玉琛,也忍受不住了。而玉琛忍受不住,便哭了出來。
靖榕抱起玉琛,哄了一鬨,待到玉琛睡了,纔開口對郝連城鈺說道:“這大半個胡國,已經落入了阿成的手裡。”
“那又如何?你在我手裡。”山河隕落,郝連城鈺卻仿若無物。他往日裡總是奇怪,後宮佳麗三千,父皇擁有這胡國所有的女人,只要他一招手,便會有無數的女人投懷送抱,卻爲何偏偏只看着一個母后——他自然是希望自己的父母相愛的,只是卻又是如此的不懂這個原因。
而如今,他懂了,只是一切,都後悔不及了而已。
前半生的繁華生活,便是換不回此時的後悔。
他看着靖榕,看着玉琛,心裡是羨慕,是嫉妒,卻無法將這兩人抓在手裡。
靖榕笑笑,並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可沉默,實在是一件太讓人覺得討厭的事情,於是靖榕開口說道:“最近這大赤,似乎不再那麼煩人了。”
她說的煩人,自然是單單只是煩人。
胡國與大赤,向來都是死敵,便是胡國尚未建國的時候,便已經開始了這一番爭鬥。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死一傷。
而這往昔的爭鬥之中,便是五五分開,有時候胡國勝了,有時候大赤敗了,卻是誰也不能吞併誰的,而此時,胡國內亂,郝連城深與郝連城鈺兩兄弟起了戰戈,胡國兵力分散,人心又分成兩半,便是最好的攻打機會,可這大赤,卻沒有出兵。
卻不知道爲什麼。
“胡國和大赤,是一樣的。”郝連城鈺淡淡地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一樣的。
這三個字,是如此的飽含深意。
是因爲想要吞併對方的意願是一樣的,還是說這此時兩位國主心裡想的事情是一樣的,亦或是說……
“你猜到了?”郝連城鈺看着靖榕模樣,便是問出了這樣一句話。
“秦蕭……”靖榕說出這樣兩個字。
便是得到了郝連城鈺讚許的目光。
“我與秦箏兩個人,實在是太相似了。無論是這陰狠性格還是命運……我原本也是害怕,若是我與郝連城深鬥起來,這大赤左手漁翁之利怎麼辦……後來發生的事情,倒是讓我覺得想笑呢……”郝連城深說完,便是真的笑了起來。
只是他笑的動靜太大,便是又笑又咳嗽。
靖榕看他這個樣子,便是餵了他幾口人蔘湯,而要爲他輸入真氣的時候,卻是被郝連城鈺阻止了:“不妨事,你這練功,怕是許久,給了我,也沒什麼意思,你花費了十幾年的時間,卻被我幾天用完了……更何況我不過只是個要死的人。”
言語之間,竟然有憐惜靖榕的意思。
靖榕點了點頭,倒也並未說什麼。
隨後,她開口說道:“秦蕭的眼睛,好了?”
她在胡國皇宮裡的消息,是不如在外面來的靈通的。與其說不靈通,倒不如說是被囚禁了起來。雖是皇后,雖是受着這胡國最好的待遇,可卻獨獨少了自由。
郝連城鈺,只是怕而已。
怕這位有着最聰明的腦袋的皇后,有了自由之後,便傳遞一些消息給他不希望自己的皇后去關心的人。
而他向來都是可以將事情做到滴水不漏的。
只是此時,卻過了。
他已經沒有什麼心力去做這些了。便是做了最簡單的一個步驟——給她最好的,卻不讓她知道太多,也不會讓她將一絲消息傳遞出去。
靖榕從郝連城鈺的隻言片語之間,說出了一個她許久都沒有提到過的名字,而這個名字,自然是勾起了了她許多的回憶。
“他如今如何?”靖榕問道。
“算是好,也算是不好。”郝連城鈺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