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俊逸緩緩的擡眸,看着安雅。
“我知道,但你們現在沒辦法在一起。”
安雅的眸光凝在半空中,是啊,他們已經沒辦法在一起了。
“我……”
“雅雅,我喜歡你,但不代表我一定要你跟我在一起,這些年我也經歷了許多事。”杜俊逸看着安雅,伸手握住她的手,他知道他剛的話,刺痛了她。
“我想照顧你,以朋友的身份。”
“雅雅,這裡你不會想繼續留下去,我帶你離開,給你找一個地方,重新生活,而我,還會有我的生活,這樣可以嗎?”
杜俊逸眸光閃了閃,慢慢的落下。
“阿逸……”安雅慢慢的抽出自己的手。
“謝謝。”
杜俊逸眸子一亮,驚喜的擡眸看着安雅,“雅雅,你願意。”
“我留不了,只能走,暫時在你這避難,等我和阿城的手續辦完,我就離開。
一個人走。”安雅接着說道。
一個人走。
杜俊逸心口泛起不可抑制的痛,她要一個人走,他應該能想到的,她知道了自己的心思之後,肯定不會讓自己在身邊,她這人,最怕欠的就是情債。
“我想睡會。”安雅低聲說道。
“好。”杜俊逸起身。
安雅慢慢的滑進被子裡,很快睡着。
她做了一個冗長的夢,夢裡面她又回到那個青蔥的年月,那時候她剛剛失去母親,失去庇護,趙瑜進門,安辰進門,她孤零零的像個孤魂,那時候她還沒有被外婆接走,她一個人放學之後就在學校的後山,沿着那條沒什麼人經過的路一直走。
她清楚的記得有人攔住她的路,他們拉扯她的衣服,她有一陣意識是模糊,她害怕極了,之後有人衝了出來,他們在打架,再後來有人抱住她,她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到就是慕城。
他逆着光,像是從天而降的神,一下就把她沒有任何支撐的生活照亮……
之後她就一路追着他的足跡,一路追。
越陷越深,甚至什麼都願意爲他妥協。
安雅覺得自己在哭,她想伸手擦一擦自己的眼淚,她心裡是愧疚的,她並不知道有一個少年因爲自己被車子撞得進了醫院,她並不知道有人這些年執拗的想着她,她知道的只是她自己的痛。
看,其實自己是個多麼自私的人,如果不是這麼自私,也許不會得到生活這麼激烈的報復,她不得不跟慕城分開,不得不跟自己愛到骨子裡的男人分開。
還要承認自己一開始就錯了,在錯誤的道路上,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遠,甚至不知道自己還會連累多少人。
“雅雅,雅雅。”
呼喚聲一直響在耳邊,安雅聽得見,她也想醒過來,但,她就是睜不開眼睛,太累了,她也不想睜開,她想睡,想一直睡。
儘管,她做的夢也不美。
天已經大亮,杜俊逸見安雅遲遲沒有起牀,就進了房間,安雅臉紅的厲害,他摸了一下,燙的手都彈起來。
她在發燒。
“叫醫生,快。”
很快,醫生趕到。
“注射一針退熱藥,如果不退燒就要去醫院。”醫生是個年輕的男人,沉聲說道。
杜俊逸臉色陰沉如墨,昨晚,他到底是唐突了,他不該跟慕城說那些話,他太沖動!這麼長時間他都忍了,怎麼忽然就忍不了了!
退熱藥注射過後,半個小時,安雅仍舊沒有退熱,杜俊逸帶她去了私立醫院。
醫生檢查了情況,也注射了退熱藥,但安雅仍舊高燒不退。
杜俊逸連呼吸都是火辣辣的,怎麼辦。
“少爺,陸醫生一直和安小姐關係不錯,不如請他來試試。”陳米諾試探着說道。
帝都陸家。
杜俊逸立刻撥了陸展徹的電話。
陸展徹剛在醫院給向陽和蘇景辰檢查過,出了病房。
慕城頹廢的坐在醫院的長椅上,不過幾天,他瘦了許多。
陸展徹聽見電話響接通,“你好。”
“陸醫生是杜俊逸,安雅的朋友。”
“安雅,怎麼了?”陸展徹問道。
慕城刷的起身,幾步走到陸展徹的身邊。
“雅雅從昨晚開始高燒不退,能不能請你過來一趟。”杜俊逸沉聲說道。
“好,地址發給我,我馬上過去。”陸展徹應聲掛斷了電話。
“雅雅怎麼了?”慕城開口聲音嘶啞的厲害。
“高燒不退,我過去看看。”
“我……”慕城想說,我也去,我也想去看看,但,後半句話卻怎麼都說不出來,他忽然不知道自己要用什麼樣的心裡去面對安雅,不知道自己該見到她說些什麼,他以爲自己擁有的愛情,開始就是一個錯誤,昨天杜俊逸的話已經深深的打擊到他。
“有消息我會告訴你。”陸展徹擡手拍了拍慕城的肩,他的這種心情,他能理解。
“謝謝。”慕城悶悶的應聲。
陸展徹擡腿快步下樓,很快到了安雅所在的醫院。
幾個醫生在門外開會,杜俊逸的助手陳米諾等在門口,看見陸展徹立刻迎了過來,“陸醫生,您來了,裡面請。”
“嗯。”陸展徹應聲跟着陳果兒進了病房,目光落下,安雅似乎更單薄了。
“陸醫生。”
“我看看。”陸展徹上前診了脈,眉心越蹙越深,壓力過大憂慮成疾,她是心火,而且非常的旺。
陸展徹拿出一顆丸藥給安雅服下,看了看時間,“半個小時不退燒,就鍼灸。”
杜俊逸站在一旁,默默的看着。
半個小時之後,安雅果然沒有退燒。
陸展徹擡眸看看他們,“留個護士幫我,其他人請出去。”
杜俊逸身側的手握了握,鍼灸必然是要脫衣服的,“米諾,安排一下。”轉身出了房間。
“是,少爺。”陳米諾叫了兩個護士,自己也留在一邊打下手。
陸展徹讓護士脫了安雅的衣服,讓她趴在牀上,自己背過身去,等護士準備好才轉身,拿出針包開始施針。
一個小時後,陸展徹慢慢的收了針,背過身去,護士幫忙把安雅的衣服穿好,陳米諾才叫了杜俊逸進門。
“陸醫生,雅雅如何了?”
“過會就會退燒。”陸展徹蹙眉說道。
“還有什麼問題?”杜俊逸立刻追問道。
“雅雅的壓力很大,我擔心她會心裡崩潰。”陸展徹眉心緊鎖,任何人在這種強壓之下,都會崩潰,何況她只是個小女人。
杜俊逸眉越蹙越深。
“我會請個心裡醫生過來。”
“好。”陸展徹坐在一旁看着時間,安雅果然很快退燒。
陸展徹把安雅的情況簡單的給慕城發了信息。
他們忙忙活活已經到了半夜,沒人意識到,今天其實是傳統意義上的年三十。
陳米諾讓人準備了水餃,不管怎麼說還是要應應景,儘管大家可能都沒什麼胃口。
“陸醫生辛苦您,吃一點吧。”陳米諾送了一份到陸展徹面前。
“謝謝。”陸展徹接過,忽然響起林蕊兒,他們在一起過過一個年,儘管是假夫妻,也算是夫妻,她在廚房忙着做餃子,做的很難吃,還逼着自己吃了不少。
陸展徹脣角勾起一個苦澀的弧度。
原來有些事情在不知不覺間已經深入骨髓,她現在應該在陪着蘇景辰吧……
陸展徹眉心慢慢的蹙在一起,也許他應該放手了,如果有一天他把林蕊兒逼成了安雅現在這般模樣,他要怎麼辦。
杜俊逸勉強的吃了一餃子,陳米諾安靜的坐在他身邊。
這個年,他們在醫院過。
慕城被慕朵朵拉回家,霍易風也在慕家老宅。
慕城不說話,一直在喝酒,他不知道自己除了喝酒還能做什麼來緩解自己心裡的疼痛。
“阿城,你吃點菜。”文思琦眸光酸澀,看着兒子這麼難受,沒有一個做母親的受得住。
“嗯。”慕城應聲,仍舊倒了一杯酒。
慕朵朵眼眶都紅了,她給安雅打電話但是手機關機,所有的事情她都知道了,她不知道自己爲什麼一定要找安雅,找到她又能說什麼……
霍易風輕輕的握了握慕朵朵的手。
“慕城,我們一會單獨喝點。”
“好。”慕城應聲。
慕老爺子握着筷子的手不斷的收握,看着孩子這樣,他也心疼,但當年的事,他不能說。
慕城看向慕老爺子,他眸子裡明顯是內疚的光。
慕城脣角揚了一下,“爺爺,雅雅要跟我離婚,手續都準備好了,就等過完春節假期。”
文思琦手裡的筷子吧嗒掉在桌子上,她一路看着安雅和慕城走到現在,外面的事他們也多多少少的知道了一些。
“阿城……”慕老爺子看着慕城,脣角輕顫。
“爺爺,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讓您這麼守口如瓶,您可以看着我們一個個像是待在的羔羊一樣,向陽被挑斷手筋,景辰被捅了數刀,雅雅現在還躺在醫院裡,而我連見她都不敢,爺爺……您忍心嗎?”慕城看着慕老爺子,眸底一片猩紅。
慕朵朵眼淚都掉下來,文思琦眼眶也紅的厲害,慕城身邊的人,他們都熟悉,尤其蘇景辰經常會出現,跟他們家的孩子沒差。
慕遠航也看向慕老爺子。
“爸,說句不該說的,家,比什麼都重要,您要是真的知道什麼就告訴阿城,總好過讓他的家散了。”
慕老爺子捏着筷子的手在不斷顫抖,吧嗒,筷子掉在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