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經漸漸放亮,雷洛熙俯身把凌霄身上的被子蓋好。最後眷戀地看了他一眼,悄悄退出了房間。
走廊裡,左煌弦倚靠着牆壁顯然在病房外等待了她一夜。雷洛熙轉身,正好撞上左煌弦的目光。她遲疑了片刻,衝着左煌弦點點頭,邁開了腳步。
“你決定了,對吧?”左煌弦的聲音在空曠的走廊中響起,沙啞,沉重。
雷洛熙停住了腳步,背對着左煌弦,並沒有吭聲。
“你要去非洲,是麼?”左煌弦再次詢問。
“嗯。”雷洛熙輕聲地哼道。
意外地,左煌弦並沒有開口阻止她,只是問道:“雷洛熙,凌霄對你來說算是什麼?”
“親人,摯友……還有愛人……”
“是麼……”左煌弦喃喃低語。雷洛熙頓了頓,見左煌弦不再出聲,便邁步向前走去。直到雷洛熙消失在走廊的盡頭,左煌弦也沒有攔住她。
只是,他暗藏在心中的那句問題,左煌弦始終沒有問出口,對你來說,我是什麼?不過,左煌弦知道,對於此刻的雷洛熙來說,救醒凌霄是她唯一的目標。他無法阻止,也阻止不了。
兩天以後,在楊其軍的安排下,雷洛熙打點好行李隻身前往非洲大陸,開始了這次兇險異常的尋藥之旅。
雷洛熙裝作觀光客,在毛里塔尼亞降落,開始從非洲大陸的西端找尋。在當地找到了一個導遊後,雷洛熙開始進入兇險莫測的撒哈拉沙漠。雷洛熙的導遊叫做卡索爾。他幫助雷洛熙聯繫了一個考察隊,一起穿越撒哈拉沙漠。這幫助雷洛熙減去不少麻煩。
雷洛熙他們的汽車一路往東逝去,漸漸進入了沙漠的腹地。汽車開了一段時間後,雷洛熙也不知道自己的方向有沒有走歪掉。這裡風沙很大,能見度真的很低。不過在一百多米開外,雷洛熙隱隱約約可以看到三輛汽車。
可是,開着開着汽車就不對勁了。首先發現異樣的是卡索爾。他提醒着雷洛熙,車子正在下陷。之後,卡索爾下車,打開了車子的後蓋。雷洛熙明白,卡索爾希望至少把東西搶救出來。就當卡索爾在忙活的時候,前方有信號彈閃了起來,在距離雷洛熙他們很遠的地方掠了過去。
雷洛熙心下一驚。信號彈又是一閃,雷洛熙發現發射信號彈的地方變成了在他們的左邊,離我們並不是很遠。看樣子雷洛熙他們的方向確實歪了。或者是發射的人自己在移動。
雷洛熙和卡索爾商議了片刻,背起了裝備,雖然非常的累,可是這樣一來風就吹不太動他們了。雷洛熙得以穩定了步伐,跟着卡索爾向信號彈發射的地方走去。走着,走着,雷洛熙忽然驚訝地看到,前方的滾滾沙塵中,出現了一個龐然大物的輪廓。
狂風中,雷洛熙弓着身子,和卡索爾互相攙扶着透過沙霧,看着那巨大的輪廓,都十分的意外,一下子也忘了是否應該繼續前進。
這山岩是從哪裡冒出來的?雷洛熙望着那巨大的身影,滿腹狐疑。這裡是沙漠,是一馬平原的地方。難道是她和卡索爾集體失神了?
雷洛熙和卡索爾交換眼神,在對方的眼裡也看到驚訝之色。
不過,現在的雷洛熙也管不了這麼多了,這麼大的山岩,是一個避風的好場所,那些發信號彈,也許是通知他們找到了避風的地方。
想到這裡雷洛熙開始帶頭往山岩跑去,很快我就明顯的感覺到,越靠近岩石,風就越下,力氣也就越用的上,跑到一半的路程的時候,雷洛熙已經看到了前面有五六盞礦燈的燈光在閃爍。
頓時,雷洛熙欣喜若狂,向燈光一路狂奔,迎着狂風,一腳深一腳淺的衝了過去。然而跑了很久,那燈光似乎一點也沒有朝自己靠近,雷洛熙的心裡越來越疑惑,怎會這樣?雷洛熙心裡一邊想着,一邊已經精疲力竭,腳步也慢了下來。想招呼身後的卡索爾等一下。
可是,一剎那,雷洛熙就感覺事情有點不對。回頭一看,雷洛熙不由得傻了眼,她的身邊哪裡還有人,前後左右只有滾動的狂沙和無盡的黑暗。
這裡的風已經不像剛纔那麼霸道,風打着卷兒在四周甩,前面肯定是有擋風的東西沒錯的。可是,卡索爾呢?他怎麼不見了!
雷洛熙舉高礦燈往四周照,並沒有看到任何的影子,不由有點後悔,剛纔注意力太集中了,她沒有太過注意四周的情況。不過,在這樣狂風中行進,其實四周也根本就沒有什麼情況可以注意,風聲響的人都聽不到,而所有的精力都必須放在眼前的目的
地和身體的平衡上。
一下子落單,雷洛熙在一瞬間感覺到一種恐懼。不過雷洛熙明白,現在不是恐懼的時候!她休息了一下喘了幾口氣,就開始繼續往前走。此時雷洛熙已經不能後退去找卡索爾。她清楚,自己已經失去了方向的感覺,如果往回走不知道會走到哪裡,最好的辦法就是往前。
思索至此,雷洛熙甩掉了一包裝備,這東西實在是太重了,輕裝上陣,往燈光的地方跑去。
可是,無論雷洛熙怎麼跑,那燈光卻還是遙不可及,好像一點也沒有靠近一樣!雷洛熙喘的厲害,心裡想放棄,但是又不甘心。跑着跑着,前方的燈光就迷離了起來。
一種無以名狀的恐懼感佔據了雷洛熙的心臟。
就在雷洛熙快要失去知覺,撲倒在地上的時候,忽然間,有人一下子把她架住了。此刻,雷洛熙已經沒有體力了,給那個人一拉就跪倒在地上。擡頭去看,透過風鏡,雷洛熙認出了眼前的人!
左煌弦!她沒有看錯,就是左煌弦!
左煌弦拉住雷洛熙,把她拖向另外一個方向。雷洛熙本能地掙脫左煌弦,指着前方,想告訴他那裡有避風的地方。
然而下一秒,雷洛熙再一看,卻呆住了,什麼都沒有看到,前方的燈光竟然消失了,那裡是一片的黑暗,連那個巨大的輪廓也不見了。左煌弦一路拖着雷洛熙向前。因爲風沙的關係,他們都沒有辦法開口說話,只有一路的狂奔。
雷洛熙咬牙狂奔,不想給左煌弦拖後腿。足跑了二十分鐘,雷洛熙感覺眼睛裡最後只剩下飛揚的黃沙。恍惚中雷洛熙隱約知道他們已經衝上河岸,繞過了一團土丘。
突然,雷洛熙感到腳下一絆,摔了好幾個跟頭,一下滾到了什麼斜坡下。雷洛熙掙扎的爬起來吐出嘴巴里的泥,向四周一看,斜坡下竟然是一道深溝,裡面全是人,都縮在溝裡躲避狂風。看到雷洛熙摔下來,那些人都擡起頭看着她。
縮在溝的底部,沙塵從他們頭上捲過去,戈壁灘並不總是平坦的,特別是在曾經有河流淌過的地方,河道的兩邊有很多潮汛時候衝出來的支渠,這些戈壁上的傷疤不會很深,但是也有兩三米,已經足夠他們避風了。
這些人肯定是考察對的人員。
此刻,雷洛熙已經精疲力竭,幾個人過來,將她扯到了溝渠的底部。原來在溝渠的底部的一側有一處很大的凹陷,好像是一棵巨大的樹給颳倒後,根部斷裂形成的坑被水沖刷後形成的,樹幹已經埋在溝渠的底部,只能看到一小部分,他們都縮在這個凹陷裡面,裡面點着無煙爐取暖,一點風也沒有。
雷洛熙在其他人的幫助下爬了進去。裡面凹陷很淺,也不高,裡面已經很侷促了,他們給雷洛熙讓開了一個位置,一邊有一個人遞給她水。這裡是風的死角,已經可以說話,可是雷洛熙的耳朵還沒有適應,一時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麼。
喝了幾口水後,雷洛熙感覺好多了,拿掉了自己的風鏡。就在這個時候,左煌弦也爬了進來,摘掉了防風鏡。
“你沒事吧,洛熙?身上有沒有地方挫傷?”左煌弦一進來就開口詢問。
這一刻,望着左煌弦的雷洛熙的臉龐,雷洛熙覺得五味參雜,眼睛已經開始泛酸,她搖頭說:“我沒事……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不放心你,就偷偷地跟來了。和考察隊一起!”
“你這個傢伙!”雷洛熙此刻完全哭了出來。而左煌弦只是淡淡地笑着,把雷洛熙輕輕地摟住。
大概半個小時之後,風暴終於結束了。左煌弦牽着雷洛熙和其他人一起走出了避風所。剛剛站穩,雷洛熙就聽到人羣裡爆發出一陣驚呼。
雷洛熙循着衆人的目光看去,考察隊員想要尋找的古城出現了!
那是一座饅頭一樣的大石山,後面就是逐漸密集的大片雅丹地貌,好比城堡後面的防禦工事。這座古城是大片岩石被大風雕琢出來的奇特地形,一大片區域內,分佈着大量奇形怪狀的巖山,可以給人想象成各種詭異的事物,而且風颳過這些岩石的時候,因爲分佈的關係,會發出鬼哭狼嚎的聲音。
雷洛熙和左煌弦面面相覷,他們不是來考察的,對於這樣的發現並沒有什麼欣喜。只是,那樣的古城中會不會有他們需要的草藥呢?既然有古城,那麼應該是有水源的吧。
左煌弦似乎也和雷洛熙想到了同樣的問題。他們相互交換了眼神,決定和考察隊員一起,進入古城看看。
可惜他們想的太
簡單了。因爲盲目的找尋草藥,進入古城沒有多久,他們就迷路了,並且脫離了大部隊!
穿行在古城裡,雷洛熙和左煌弦都沒有放鬆警惕,一邊前進就一邊注意着四周的聲音,不知道什麼時候,風又起來,古城裡出現了各種各樣詭異的動靜。好在風不是非常大,這麼聽着也是輕輕的,若隱若現,不至於干擾人的神經。
雷洛熙和左煌弦排走在一起。雷洛熙的眼睛總是要忍不住看左煌弦。忽然,她有一種奇怪的感覺。這樣的情景似乎似曾相識!
好熟悉,可是雷洛熙就是想不起來具體是什麼。當然,眼下的情況也容不得雷洛熙多想。
就這麼和左煌弦一起走着,最開始的三個半小時,雷洛熙覺得還真有點像旅遊,看着奇形怪狀的山岩,有時候會產生這樣的錯覺。
但是,半個小時之後,口渴就開始折磨他們了。水分從汗水裡流失掉了,雷洛熙和左煌弦的嘴脣都幹腫了起來。這種口渴是十分難受的,雷洛熙舔着嘴脣,努力不去想這個事情,才能繼續往前走。也虧現在太陽已經西沉,否則這時候,她可能已經中暑了。
又走了個把小時,在雷洛熙最初的概念裡,這個時候應該已經到達古城的邊緣了。他們停了下來,喘口氣。然而四周看去,仍舊是不變的景色,都是那種高大的風蝕巖山,沒有戈壁的影子。顯然他們一直在走彎路。
但是雷洛熙轉念一想,一路過來,她很用心的記憶了很多特徵明顯的巖山,以防走回頭路,但是都沒有看到,顯然他們確實還在往前,並沒有繞圈。這多少有點讓雷洛熙放心,便自己安慰自己。也許她和左煌弦走的路線曲折得比較厲害,不用擔心,只是順着一個方向,就能走出去。
“你還好吧?”左煌弦擔憂地詢問。
雷洛熙點點頭。
“不要勉強自己,”
“不會。”雷洛熙知道這時候不能休息,因爲天色漸晚。她估摸着這裡雖然不是戈壁,但是離戈壁也不遠了,應該用不了多少時間就能出去,出去之後還得花點時間回到古城外的營地,着也需要相當長的時間。
於是,左煌弦和雷洛熙繼續趕路,還特意加快了腳程。然而,越走雷洛熙就逐漸感覺到不對勁,時間一個小時一個小時過去,四周的景色還是如常,好比這古城在跟隨我們移動一樣。
硬着頭皮堅持,兩人一直走到天色抹黑,還是不見戈壁灘的影子。雷洛熙已經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這絕對不是什麼腳程慢可以解釋的了,這樣走,不說八十平方公里,就是再大一倍,他們也應該到邊了。
一股寒意涌上背脊,雷洛熙不禁轉頭看向左煌弦。看來這古城裡的情況比她想象的要複雜得多,不單單是有很多巖山而已,他們迷路迷得非常徹底。
天色逐漸暗淡,夜晚又要來臨了,這個時候,左煌弦叫住了雷洛熙。一停下來,兩個人精疲力竭,誰也走不動了,空氣中的溫度陡然降了下來,他們的汗水開始冰涼起來,這裡的晝夜溫差太大了。
“不能再走了。”左煌弦往地上一坐,對雷洛熙說道,“天黑前肯定走不出去了,我們沒有手電,這裡全是石頭,也沒法生火。只得趁天沒有完全黑下來,找過夜的地方。今天晚上連月亮都不會有,這裡肯定一片漆黑。”
雷洛熙點點頭,也軟倒在地。她擡頭看天,只見天上一片黑雲,雲壓得更低了,夕陽的金色光芒從雲的縫隙裡如劍一般刺下來,形成了一個巨大的金色十字,十分的壯觀,這麼厚的雲,如果風不大起來,是吹不走的。
當夜,左煌弦就用石頭搭了一個石頭槽,在裡面窩了一個晚上。
雷洛熙身上就只有單衣,有點不好意思。但是左煌弦直接就摟住了雷洛熙,兩個人抱在一起,互相取暖。
“害怕麼?”左煌弦看着雷洛熙。
“還好……”
左煌弦更加用力,把雷洛熙緊緊的摟住。
夜晚的古城裡一點光線都沒有,你簡直就無法想象那種恐懼,整個空間你什麼都看不到,只能聽到各種各樣的聲音從四周傳來,甚至還能聽到有些聲音從你身邊經過,好像有東西在古城穿行一般。
這種情況下雷洛熙幾乎是完全睡不着,只有靜靜地躺在左煌弦的懷中。
想來也奇怪,雷洛熙覺得自己和左煌弦並沒有那麼熟悉。如果是平時這麼親暱的舉動,她可能會覺得非常的尷尬。然而這時候雷洛熙卻覺得無比的自然,安心的躺下,直到天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