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拉過厚厚的雲層遮住自己並不完滿的嬌顏,只有風兒吹過樹梢發出低鳴之聲,彷彿和着節拍訴說着塵世間的悲歡離合,公園一角昏暗的燈光投射在蜷縮在長椅上一個孤寂的背脊上,沒有歡喜相伴,只有抑鬱相隨……,
“你沒事吧?”
來人只有一句,但是語氣頗爲關懷。
“我這樣看着也像有事,今晚你來不是客套來的吧?進入正題吧,我這是和你最後一次見面,以後你們好自爲之吧。”
男人吃了一驚:“遠藤刑警的意思是我們不再合作追尋真相了?”
裡繪警告道:“不了,你還顧着你們自己是否能逃過眼前這一劫再說吧。其實真相對你們已無任何實質的幫助,目前你們只有自行解散纔是唯一出路,否則就會面臨着滅頂之災。”
“我知道你現在心情不好,畢竟發生了那樣的事,你還爲此受到牽連。”
“不過就是被停職了,也沒什麼大不了,清者自清,刑事調查結束後會還我一個公道的。”
“恕我多嘴,事情也許並不那麼簡單,不方便的話我也不多問了,可以看出來你對伊達正彥感情很深,你對他的死懷有深深的自責。只是我們可以懷念故去的人,但是生活還要繼續,活着就應該振作起來向前看。”
“話說得很對,換做你會做得到嗎?”
“說實話,不容易做到。可是你不一樣,你還這麼年輕,有很長的路要走,也有讓你守護的人需要操心,而我則是孑然一身了無牽掛的。”
“看來你我都是爲情所困的人,難以忘卻卻時時去記起曾經的美好……”
“你這是什麼意思?莫非你和伊達正彥之間的關係……”
裡繪苦笑道:“也許是我言詞的表達讓你誤會了,我和伊達課長之間只是單純的同袍關係。還是言歸正傳,目前你們處境極爲危險,如果頑固撐下去,這會已是毫無可能,‘白鶴館’插手此事的話,你們半點的機會都沒有。”
男人喃喃道:“這個‘白鶴館’真的擁有那麼大的能量麼?”
“這個就不需要質疑的了,就連伊達課長都是他們的人,我現在都難以置信。而且伊達課長的地位很卑微,而那些身居‘白鶴館’高位的人現實中的身份也許更讓人吃驚。伊達課長自殺前沒有透露‘白鶴館’半點訊息,可見其組織內部的人都對這個秘密組織是多麼的忌憚!我們所瞭解和看到的只是該組織冰山一角,要是我們繼續追查下去,下場只有死無葬身之地了。”
“哎,想不到事實的真相讓人不寒而慄,我們這是招惹了誰啊?”
“這次行動只是木谷洋一主導也就罷了,要是由‘白鶴館’主導,神龍堂的結局難逃瞬間瓦解,依我的看法,在整個事件中你們也許是被其利用的,我總感覺這是一次巨大的陰謀,事實真相也許遠遠超越了你們可以認知到的一切……”
“這可真是棘手啊……”
“你的意思是你們的堂主不會解散神龍堂,是吧?”
“這個難啊,他總以爲自己要承擔很多道義,可是他不會知道一個人是很難扛起‘道義’這面大旗的。事到如今只能自求多福了……”
“你怎麼能輕易放棄呢?要是雙方發生暴力衝突,會照成人員傷亡的悲劇,這關乎到你們神龍堂的屬衆和這次行動警員的安全,你我作爲對立雙方的代表,應該共同努力避免這樣的悲劇出現。”
“那我力勸大哥先行避避風頭,日後再做打算吧。”
“也許你沒有正確理解我的意思,想要避免這場無妄之災,你們神龍堂只有解散一條路可走,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可我也只能做到勸服大哥,以他和其餘兄弟的秉性,他們斷然不會聽信我傳達的警告,他們會以爲這只是我危言聳聽妄加之言。”
“不要讓任何僥倖的心理影響着決策,否則你們的大哥就會把神龍堂帶入地獄,被‘白鶴館’盯上了,就等同與被死神盯上了,速速做出決斷還有一線生機,冥頑不顧的話,結局只能是悲劇收場。”
“哎,我雖然明瞭這一切,但是大哥他未必看到這一切,這就是最爲悲哀的事,明知道危機即將來臨,但是卻無能爲力改變這一切。”
“如果你這個神龍堂的智囊都無法規勸黃瀚海,那就等着悲劇上演吧,我能做的都做了,你爲自己安排好後路吧……”
“你比上次改變了很多,爲什麼要幫我們?”
“你們這些黑幫成員一直是警方清剿的對象,只是這次行動在司法程序上有瑕疵,我能做的就是不與這些人爲伍。當然,我也是在爲黃瀚海的女兒爭取一個最完整的家庭。”
“遠藤警官的意思我不明白?”
“小茜小姐和我弟弟的女友百合子年齡相仿,小茜小姐的資料我們也收集了不少,可以看出來她和百合子一樣青春靚麗,天真無暇。小茜小姐被動的捲入此次危機,她最爲無辜,如果她因此受到傷害,我心裡又會多了一份愧疚。”
“謝謝遠藤警官的善意,我會向你保證,無論事態如何惡化,我都會確保小茜小姐絕對的安全!”
“你非常謹慎,輕易不會說出如此決絕的話,看來默默守護小茜小姐的,不單單是她父母。”
“小茜小姐是個好女孩,守護她的人不單單隻有你我。”
“讓她被動的介入成年人的戰爭我們都有責任,無論事態最終的結果是什麼,都希望小茜小姐能夠好好活下去。”
“我們的爭鬥是我們咎由自取的,讓還是個孩子獨自面對悲慘的結局就真的太殘酷了,最痛苦的就是能預見這一切,卻沒辦法來阻止。”
“就連你也不能說服黃瀚海麼?”
“我不知道……”
“整個神龍堂就屬你是個明白人,連你都沒信心,看來悲劇是無可避免的了。我對你透露這些已經違反了公務人員保密法,我能做的都做了,也許我的希望根本就是個不可實現的白日夢。”
“遠藤刑警是個很有原則與正義的刑警,這樣的刑警纔是維護司法公正的基石。”
“你這個高帽我可不敢戴着,在你眼裡自然是個合作者,在我們同胞眼裡,我的行爲就是在出賣國家利益的叛國者了。”
“遠藤刑警不必自責,公道自在人心。”
“說實話我對你們這些非法定居者是非常反感的,掃蕩你們這些外藩黑幫一直是我的夙願,我只是不敢苟同他們行事的方式,也許計劃執行的順利,真的肅清了東京的外藩黑勢力,說不定我會一反常態推翻之前固執的牴觸,心底會接受這樣的結果。”
“畢竟在你的國家,我們的行爲或多或少會引起當地居民的不快或者誤解,但是江湖中人,江湖中事,難免會讓外界有所誤解。只是江湖中人只在江湖中行事,並不會過多騷擾當地居民,我們亦此,日本本國的社團也如此。在整個社會架構中,特定人羣爲了生存,存在就應該是合理的,畢竟生存的權力也是從屬人權範疇的。”
“如果我沒看走眼的話,先生你之前不會持有這樣的價值觀的吧?你這樣的知識精英奉行的精英價值觀應該是不能容忍任何挑戰社會公正勢力的存在,是什麼讓你自己奉行的價值觀出現偏差呢?每個人都有一段不堪回首往事,我能理解。”
“不,你不會理解這種感覺,也衷心的希望你永遠不要有這樣的感覺。我不會輕易地放棄自己的價值觀,只是在向現實妥協……”
“我知道你這是在報恩,社會雖然容忍多元架構,但是長久來看,國民和政府都不會容忍黑幫存在的。黑幫終究會成爲歷史的一部分,也許會成爲人們的談資,但是會隨着時間的流逝而被人們淡忘的。”
“這個我同意遠藤刑警的看法,黑幫一時的存在並不代表民衆能接受它,無論包裝多麼華麗,可終究黑幫是以侵害民衆利益存活的,它的存在也讓法律公正成爲詬病話題,這些年日本政府也意識到黑幫的危害性,似乎也在採取措施打擊黑幫,只是該有的力度還不到位。”
“難得先生是個明白人,可惜你不是神龍堂的大當家,否則你們會安全的度過這場危機。”
“民衆的偏見讓我們既不能融入日本社會,也無法參與社會共建獲得合法認同,一個羣體要是不能體現自我的價值,他們只得被迫遊離於社會的邊緣,爲了生存自然會做出一些違背法律的事來,既然這是既成的事實,從政府到民間應該理性認知這些特殊的羣體,既不能一味地打壓引起不必要的反彈,也不要任由其自我膨脹以致難以監控。”
“你這話對我說是沒用的,我只是個基層的警員,又不是制定政策的高層官員,就算認同你的觀點,也是愛莫能助。”
“這個無妨,這個需要多一些人的理解,理解的人多了,我相信會有智慧解決好這一切的,爭鬥不是主流,合作纔是最終的解決之道。”
“還是把精力解決現實時局危機上,遲了就很難挽回危局了。”
“總之謝謝遠藤刑警能夠信任我,哪怕事態最終結果是壞,是好,我都代表神龍堂全體同袍感謝遠藤刑警的高義。”
“真是怪事了,有時覺得你們黑社會的人也不是那麼的可惡,這一切都是因爲那個人的緣故嗎?”
“遠藤刑警這是什麼意思?”
裡繪緩過神來,笑道:“沒事,沒事,這只是我自己的私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