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分鐘之後,林尉就回來了。
黎鐵漢問道:“宋夫人怎麼說?”
“自然是同意了!”林尉回了一句,又看着方不爲說道,“夫人說你不老實……”
方不爲哭笑不得。
這也能怪到自己頭上?
我倒是想老實,問題是你根本就沒給我說話的機會啊?
方不爲一聽就知道了,估計林尉一說行李的事,宋夫人臉上就有些掛不住了。
又得罪了一次!
看來以後碰上這位,還是要盡着繞着一些。
林尉也沒有舍盡求遠,直接就是附樓找了兩個房間,當做臨時的訊問室。
以防萬一,爲免狗急跳牆,林尉又讓黎鐵漢和徐志道去守着委員長和宋夫人,並且把留在臨時官邸的王世和也叫了過來,然後才召集了美齡宮的人員。
知道馬上就要走,宋夫人留下的人也不多,都是貼身侍奉她的,其餘的都被她提前送到武漢去了。
警衛全是王世和安排的人,問題應該不大,可以放到最後面。
兩個老媽子,叫蔡其貞和童丹瑤,負責伺候宋夫人洗澡、化妝、入睡、洗頭、梳頭、換衣服、起牀……
兩人最明確的分工是,一個管理旗袍,一個管理首飾。
說是老媽子,侍衛和其它下人也叫她們“蔡媽”和“童媽”,但一個二十七,一個才二十五。
都是宋夫人的陪嫁丫鬟,也是宋夫人的大小管家,光屁股的時候就是宋家的下人。
沒錯,人家還是去過美國留過洋的。
方不爲記不了那麼清楚,他也從不打聽委員長的家事,所以對這兩個女傭也沒什麼印像。
這兩個跟了宋夫人一輩子,也別看人家只是下人,可都是有職務的:少校副官。
委員長健在時候,連蔣建豐都要巴結她們,上門的時候從來都不會空手……
另外還有七八個人。
一個女醫生,一個女護士,兩個廚子,一個裁縫,一個司機,一個園丁……
這些都是侍從室千挑萬選出來的,有一部分還伺候過委員長,而侍從室也會定期審覈,或是暗中調查,從來沒出過問題。
方不爲仔仔細細的問了一遍,越問眉頭皺在越緊。
宋夫人雖然沒說要走,但在中午的時候,通知過他們收拾過行李。
這些人自然而然都猜到,宋夫人馬上就要帶着他們離開南京了。
那一個女醫生和女護士,竟然還給留在南京沒走的親人打過電話道過別?
除此外,宋夫人還派蔡其貞到內城,去看了看她經常定做旗袍的那幾家有沒有開門,說是要買幾件成衣,帶上飛機,以便到了武漢會見政要的時候穿……
還有,她還讓司機順道去了一趟首都機場,通知“美齡號”檢查待飛狀態,加滿了燃料……
方不爲也是醉了。
這保密措施形同虛設,跟篩子有什麼區別?
林尉等人面面相覷。
不出意外,消息就是從這裡泄露出去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挪到了王世和身上。
宋夫人的身份比較特殊,像林尉,錢大均,甚至是黎鐵漢,在未接到委員長的特殊命令之前,是從來不過問和宋夫人有關的任何事情的。
平時的公務,都有類似於端納之類的特別顧問負責,雖然隸屬於侍從室,但只領薪水,不問職責。
生活及私事,名義上由侍衛長負責。
王世和就是侍衛長,他就是宋夫人身邊的這些人的頂頭上司,而且宋夫人的安全,也是由他負責的……
看所有人都盯着他,王世和一張臉漲成了豬肝色,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宋夫人本來就不待見他,經過蔣建豐補辦婚禮這一次後,更是雪上加霜,宋夫人身邊的人,根本就不把他放在眼裡,他能怎麼辦?
但苦衷歸苦衷,職責歸職責,消息真要是從這裡泄露出去的,他第一個逃不了干係。
“現在還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林尉重重的嘆了一口氣,“先查清楚再說!”
林尉的意思是先壓一壓,萬一都猜錯了呢?
冒然報上去,王世和固然會遭殃,宋夫人更丟人。
王世和能不能管得住她手下的人,又是什麼原因導致管不住的,宋夫人比誰都清楚……
怎麼查?
錢大均牙疼似的倒吸了一口冷氣。
這覆蓋面太廣了。
護士和醫生分別打過電話,蔡媽去找過旗袍店,司機去過機場,還通知飛行人員加過油……
與他們接觸過的人,都有可能猜到委員長要去武漢的行程。
這些人也都有可能再次將消息泄露出去……
一傳十,十傳百……這都快過了十二個小時了,有泄露嫌疑的人不知有多少?
方不爲嘆了一口氣,抄起話筒,給憲兵司令部特警隊長阮金雲拔了過去。
他讓阮金雲派人去醫生和護士對外聯絡過的親人的家裡,以及蔡其貞去過的那幾家旗袍店,先把有可能知情的相關人員控制起來,再查這些人是否再往外泄露過。
看方不爲給阮金雲講着細節,林尉等人無一不是一臉的愁容。
過去了這麼久,消息都不知被擴散成什麼模樣了,短時間根本沒辦法把這些人全部清查出來,更不用說怎麼抓了。
現在只能碰運氣了,最好是瞎貓能夠碰到死耗子……
但誰都清楚,這種想法等於癡心妄想。
“人手不夠啊……”打完電話後,方不爲又哀嘆了一聲。
憲兵特警隊滿打滿算,還不到一個營,四五百人撒到偌大的一個南京城裡,連個水花都激不起來。
但既便如此,方不爲也不想用自己的人。
如果真是無意泄露的,這個案子估計是已經查不到頭緒了,填多少人進去也是白搭。
“先查吧!”林尉嘆道,“先重點審訊醫生和護士,還有蔡其貞和司機,也要審一審……”
“可能性不大吧?”錢大均驚疑道。
錢大均的意思是,消息明顯是被這四個對外聯絡過的人無意泄露出去後,恰恰好被南京城潛藏的日諜偵察到了。
這四個人應該沒什麼問題,畢竟侍從室一年三次以上的審查,也不是敷衍了事的。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方不爲沉吟了一下,叫過了徐志道,讓他負責審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