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等天黑了,方不爲領着兩個保鏢出門了。
十多分鐘後,小車開到了大世界俱樂部的門口。
上海雖然被封鎖了,但只是對市區整體而言,內部並沒有分割封鎖。
租界依然是租界,十里洋場依然是十里洋場。
方不爲給兩個保鏢每人給了一美金,打發他們到二樓去聽戲,自己一個人進了一樓的舞廳。
齊希聲的這張臉,已經是大世界俱樂部的常客了,不管是服務生,還是舞女,更或是舞廳經理,都認得他,很是熱情。
但方不爲卻一副興致缺缺的模樣,全部揮手趕走,獨自挑了個角落,要了一瓶酒,自斟自飲。
過了十多分鐘,等服務生再次經過時,發現酒還在,人卻不在了?
只以爲齊老闆是不是又到樓上哪一層去瀟灑了,服務生幫他存好了酒,連位置也留着。
而這個時候的方不爲,已經跑到了黃浦江邊上。
日本人再能耐,也封不住黃浦江,對於方不爲而言,也就是換兩身衣裳的問題。
沒多長時間,他就遊過了江,跑到了浦東。
袁殊在租界也有宅子,但馬景星不喜歡喧鬧,大部分的時候,都和兒子住在浦東,袁殊只要不忙,都會回來住。
馬蝶生是兩年前去世的,家裡是她大娘做主,所以馬景星並沒有住在老宅,而是另起了一院宅子,管家保鏢全有,但對於方不爲來說,和形同虛設沒什麼區別。
這個年代沒什麼娛樂活動,小孩一般都睡的早,馬景星抱着睡着的兒子上了二樓,把孩子放後之後,剛直起腰來,猛的發現,房間裡多了一個人。
她嘴都還沒張開,方不爲如同鬼魅一般的捂住了她的嘴。
“不要害怕,我是餘龍先生派來的,有急事要見袁先生!”方不爲低聲說道,“我希望你能袁先生打個電話,想辦法讓他回來一趟……”
一聽“餘龍”兩個字,馬景星猛的鬆了一口氣,使勁的眨了一下眼睛。
袁殊與地下黨,還有軍統的關係,馬景星一直都知道,自然知道餘龍是馬春風的化名。
方不爲鬆開了馬景星,馬景星沒叫,但也沒說話,只是緊緊的盯着方不爲。
方不爲知道馬景星是什麼意思:沒憑沒據,誰敢相信你,萬一是日本人派來試探袁殊的特務怎麼辦?
“7514M90……”方不爲報出了一組編碼,看着馬景星,用極其認真的語氣說道:
“這是袁先生與餘龍先生約定的,只有十萬火急的時候,纔會用到的暗碼,但我並不建議你在電話裡和他驗證,因爲,他辦公室,以及城裡宅子的電話,很有可能被日本人竊聽了……”
馬景星的臉色猛的一變。
“你不要害怕,也不要着急,日本人現在只是懷疑,而且懷疑的目標有很多,袁先生只是其中一個……”
馬景星雖然緊張,但依然站着不動。
她不可能因爲眼前這個男人簡簡單單的兩句話,就貿然給袁殊打電話。
方不爲無奈的嘆了一口氣。
看來要動真格的了。
“我認識胡月明先生,也認識王子春先生,知道他們與袁先生交接情報,一般會選在虹口公園旁邊的一家書店裡,還知道,十多天以前,王先生來過這裡,和袁先生見了面,我更知道,你和袁先生私底下,經常戲稱王先生是王胖子,王大頭……”
老虎不發威,你當我是病貓?
馬景星驚的眼睛都快突出來的一樣,像是見了鬼一樣,她指着方不爲,手指哆哆嗦嗦:“你……你是……”
“還囉嗦?趕快打電話吧!”方不爲無奈的嘆道。
馬景星再無懷疑,飛快的抓起了話筒,拔着號碼,心裡也在暗暗驚疑:這個人既然說他是餘龍先生派來的,怎麼又知道這麼多地下黨的情報?
難道他的身份和學藝一樣?
極度驚懼之下,馬景星甚至主忘了懷疑,自己和袁殊關上門所說的戲言,這個人爲什麼也知道的那麼清楚?
“學藝,孩子有點發燒,給他吃了一片退燒藥,但好像不太管用……”
這是馬景星與袁殊約定的暗號。
如果胡月明或是王子春找袁殊有急事,但又無法接觸或不方便聯繫袁殊,就會直接到浦東來,讓馬景星給他打電話。
這幾年前,這樣情況也只發生過一次。
袁殊心裡一跳,瞄了瞄離他不遠的副手,沉聲說道:“好,我馬上回去……”
這段時間太忙,袁殊確實剛長時間沒有回守家了,日本助理並沒有起疑。
離開巖井公館,袁殊特地跑到虹口的一家西醫診所,開了兩隻退燒針,纔去了日本領事館,給巖井英一彙報了一聲。
沒有巖井英一發話,他根本過不了江。
不知巖井英一已經懷疑他了,還只是基於正常的防範程療,不但給他派了兩個憲兵保護,還直接將領事館的醫生也派給了。
袁殊當即就發現了不對勁。
巖井英一對他確實不錯,但還沒有無微不至到這個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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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哪裡敢推辭,只能帶着兩個憲兵和醫生一起過江。
他只能期望,來的是專門負責和他接頭的王子春,再不濟,胡月明也行。
因爲要經常來往,家中上上下下的下人都知道,這兩位,一位是袁殊的親戚,一位是他的朋友。
只要下人的口徑能對的上,日本人應該不會起疑。
出了領事館,到了黃浦碼頭,日本憲兵開着小火輪把他們送過了江。
……
“給孩子再蓋一牀被子吧,稍微捂一捂……日本人可能會派醫生來……”方不爲對馬景星說道。
“不可能!”馬景星堅定的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