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先生暴露和犧牲的原因肯定要查,但不是現在。
爲了避免更大的犧牲,白玉嚴令手下,近日內不得外出。
特別是方世齊的上線,那個姓聞的夥計。
白玉這些人相信了?
沒有出現一絲偏差,一切都在按預計的軌道發展,讓方不爲心中大定。
這些人短時間內是不會再活動了。
……
“怎麼樣,沒露餡吧?”剛剛回到家裡,方不爲就被肖在明拽回了房間。
他是怕方不爲裝的不像,露了餡。
“一切正常!”方不爲點頭說道。
假扮方世齊,對方不爲來說並沒有什麼難度。兩個人本就如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一般,只是用化妝的手法,讓自己看起來更老一些就夠了。
再加上是在夜裡,燈光昏暗,別說是那個夥計,方不爲估計怕是母親第一眼也會認錯。
“心然來了沒有?”方不爲又問道。
“來了,和他父母住在二樓!”肖在明回道,“大哥也同意我們的計劃……”
“那就好!”方不爲點了點頭。
……
第二天天還不亮,肖在明站在方世齊家的樓底下,用力的敲着大門。
他的身後,還跟着方不爲和陳心然。
“怎麼了?”一夜未睡的方世齊頂着兩隻通紅的眼睛,打開了大門。
“進去說……”肖在明抓着方世齊的胳膊回道。
……
“我暴露了……怎麼可能?”方世齊驚的雙目外突。
“有什麼不可能?”肖在明冷笑道,“雁過留聲,人過留痕,你以爲你是神仙不成?”
方世齊驚疑不定的看着陳心然:“我沒見心然外出過,特務是怎麼聯繫上你的?”
“你和上級聯繫的時候,有沒有跟我們提起過?”肖在明質問道。
方世齊哪裡有心思跟他爭辯,只是盯着陳心然。
“我是因公負傷,蒙長官體恤,特命港城方面對我特加照顧……爲避免我的身份暴露,一直都是暗中聯絡的……”陳心然回道。
來港之前,包括對陳父的解釋,也是方不爲查到了了不得的大人物,陳心然才遇刺的。怕這些人狗急跳牆,所以才舉家逃到了港城。
港城的特務機構對陳心然暗中照顧一二,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
方世齊自然也很清楚這一點,但他依然一臉的狐疑之色。
前天才在商量去南洋的事情,自己都還沒有決定好,今天就說自己出事了?
這也太巧了吧!
“我也是偶然知道這個消息的!”陳心然將一張紙遞給方世齊,“我之前在特務處,主要負責電文收發。港城組的電訊人員業務不熟,所以我會時不時的會去爲他們特訓……昨夜在無意間,收到了這份電文……”
方世齊還是不太相信。
自從方不爲來了之後,陳父把陳心然看的那麼嚴,她是怎麼偷跑出去的?
方世齊半信半疑的接過了紙條,只是掃了一眼,就臉色大變。
電文當中命港城特務組追查一位代號“柴先生”的地下黨,並清楚的標明瞭那家藥店的位置。
柴先生這個代號,只有組織知道。
還有,港城組的這份電文是從哪裡發過來的?難道是上級出了問題?
方世齊將那張紙攥成了一團,臉上陰晴不定。
“我來的時候,港城特務組已暗中聯繫了他們收買的警察,準備對你進行搜捕……”陳心然又說道。
“你準備怎麼辦?”肖在明冷聲問道。
還能怎麼辦?
遇到這樣的情況,第一反應是就地潛藏,等風聲過去後,再伺機出逃,以及向上級彙報。
但問題是,特務都已經知道了自己做事的那家藥店,順藤摸瓜,難保不會找到這裡來。
這一大家子人怎麼辦?
“你們馬上走,越快越好……”方世齊沉聲說道。
“那你呢!”方不爲問道。
方世齊蠕動了一下嘴脣,沒有說出話來。
“等着被特務抓住,然後受不住嚴刑銬打,再把我們全部供出來是不是?”肖在明冷笑道。
方世齊剛要說話,又被他打斷:“別認爲自己是骨頭是鐵打的,我見的多了……想想顧黎明,想想向春發,哪個的信仰不比你堅定,可結果呢?”
這兩個人叛變的經過,在黨國高層並不是什麼秘密。
方世齊陰着一張臉,沉吟許久後才說道:“我要去看一看!”
肖在明與方不爲微不可查的對了個眼神。
果然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不到黃河不死心。
“好!”肖在明霍然起身,“我派人保護你,旦有萬一,會先送你一程……”
看着肖在明的背影,方世齊臉色青白。
方不爲心中暗暗好笑,臉上卻裝出一副無奈的樣子:“父親不必擔心,舅舅說的只是氣話……”
“不,他是認真的!”方世齊搖了搖頭,咬着牙說道,“真要有了萬一,不用他動手,我會自己了斷!”
……
一個小時之後,天色剛剛發亮,扮做貨郎的方世齊和方不爲,一人挑着一根扁擔,到了灣仔。
他們還沒走到藥店的那道街口,就看到了大量警察的身影。
警察真的在搜捕?
方世齊定了定神,還試圖往前靠兩步,看一下警察到底是幹什麼的時候,方不爲攔住了他。
順着方不爲所指的方向,方世齊看到不遠處的牆上,貼着幾張嶄新的通緝令。
這是畫師照着方不爲畫的,在方不爲看來,方世齊這一張最多隻有五分像。但方世齊越看卻越是心驚。
通緝令上不但有“柴先生”的代號,連方世齊到了港城所用的化名都有。
警察遲早都會根據這個追到現在的住址。
另外一張有些模糊,但方世齊還是認了出來,就是那個夥計無疑。
現在還早,通緝令底下暫時沒人圍觀,但有兩個警察把守在那裡。
“走!”方世齊扯了一把方不爲。
看父子二人轉過了街角,肖在和從暗處鑽了出來,朝兩個警察揮了揮手:“撤!”
兩個警察撕下了通緝令,然後手忙腳亂的脫着身上的警服……
其他的警察都是真的,就只有這兩個是假的,這樣做的原因,只是因爲通緝令只能讓方世齊看見。
方不爲挑着扁擔,跟着方世齊,又到了昨天他放置過情報的那處廢宅。
離具體位置還有一兩百米的時候,方世齊就讓方不爲停了下來,一個人進了巷道。
方不爲心中暗笑。
自己不但知道情報放在哪,連上面每一個字都清清楚楚。
十幾分鍾之後,方世齊空着兩隻手出來了。
自己真的暴露了。
而且還牽聯到了組織。
組織在留信當中提到,不但是港城,就連廣州的大街小巷,全都貼的是他的通緝令。
上級已命港城方面就地潛伏,並命方世齊,想辦法儘快出逃國外。
港城他是萬萬不能再待下去了,國內更是不能回。
方世齊驚恐之餘,也暗生疑竇。
自己沒幹什麼啊,竟能勞動國黨特務機構對自己發出這麼大的陣勢,就差全國通緝了。
而且就像是商量好的一樣,只能往國外逃?
但信上面的接頭暗號確實是真的。
方世齊有些疑神疑鬼。
想聯繫組織求證,暫時肯定是不行了,只能先逃出去再說。
“怎麼樣?”方不爲看着一臉凝重的方世齊問道。
“得趕快走……”方世齊回道。
方不爲嘆了一口氣。
下了這麼大的力氣,折騰了這麼久,終於讓方世齊鬆了口。
“小舅已經託人去訂船票了,下午就能動身!”方不爲又說道。
怕夜長夢多,更怕方世齊突然開了竅,懷疑到方不爲身上,肖在明連夜就讓肖在和去安排了。
方世齊只是點了點頭。
他出來的時候,在原地留了紙條。但南洋那麼大,連他也不知道會在哪裡落腳,到時候怎麼和組織聯繫?
……
等父子二人回去的時候,全家上下都已收拾停當。
不但方世齊被驚的不輕,就連方不爲也被嚇了一跳。
至多也就兩個小時而已,家裡人的速度這麼快?
原來在肖在明和陳父的要求下,衆人除了金銀細軟之外,連衣服都沒有多帶幾件。
除了陳心然,其他女眷都不知內情,驚慌失措之下,自然是自家男人怎麼說,他們就怎麼做。
房子的事也不用擔心。
小舅媽的叔公,是灣仔的鄉老,還是港署的太平紳士,自然會處理的妥妥當當。
等安排好各家,分批前往海港後,肖在明又把方不爲拉回了房間。
“首尾怎麼處理?”肖在明低聲問道。
“那個探長交給我!”方不爲回道,“就是陳伯父那裡……”
“這個你放心!”肖在明說道,“這些人都是大哥的心腹,不然也不會跟着他從幾千裡之外來港城。”
說到這裡,肖在明頓了一下,看着方不爲,神色複雜的說道:“這話本來不能跟你說,但我怕你以後吃虧……
你這位岳父,可不是善茬。這些人雖然不至於被滅口,但到了南洋之後,這一輩子是再別想出來了……
還有你父親,到了南洋之後,我也決定交給大哥看管……你可莫要因此生怨!”肖在明又提醒道。
方不爲搖了搖頭。
方世齊賊心不死,正好需要這麼一位強有力的人物來壓制。
“我本來是想等他到南洋之後,告訴他實情的!”方不爲說道。
“等一等吧!”肖在明沉吟道,“鬧了這麼一出,再加上之前上海的事情,你父親肯定知道低調行事。等他緩過了這一陣再說。如果他不生枝節,好好的做個富家翁,自然不用多此一舉。但要再有胡亂生其他心思的苗頭,再讓他死心也不遲!”
方不爲點了點頭。
上一次從上海脫身一事,就已經讓上級對方世齊生了疑心。這還沒過多久,他竟然又假死了一次?
再加上方不爲對港城組織連番折騰,要讓上面知道這事和方世齊有關係,他就是渾身長滿嘴也解釋不清楚了。
方世齊也不是蠢人,知道內情後,肯定要想一下後果。
……
方不爲把見面的地點安排在了碼頭的漁船上,華人探長如約而至。
看到插在漁船頂上櫓杆上的白飄帶,探長嘴裡咒罵了幾句,又左右掃了兩眼,看到附近的船上全都有人在忙碌,便讓兩個手下留在了岸上,自己則跳進了船艙。
拿黑錢辦黑事,探長自然不敢讓手下知道。他是爲了以防萬一,才帶了兩個心腹。
方不爲從前到後的舉動太詭異了,探長不得不多了個心眼。
掀開布簾,探長看到船蓬裡只有方不爲一個人的時候,才放下了心來。
“兄弟,老哥我可是全按你安排的做到了!”探長放下了簾子,看着方不爲說道。
“探長放心!”方不爲點了點頭,從懷裡掏出了一沓美金,遞給了探長。
這麼爽快?
探長頓時起了疑。
幾千美金可不是小數目,方不爲竟然一點討價還價的跡像都沒有?
探長拿起美金,一張一張的看着。
他是怕方不爲糊弄他。
錢還沒有數完,探長只覺腦袋一蒙,眼前一黑,頓時失去了知覺。
……
等了快半個小時,還是不見探長出來,兩個手下嘀咕了幾句,又喊了兩聲。
船蓬裡一點反應都沒有,兩個手下大驚,撥出了手槍,跳進了船艙。
裡面連個人影子都沒有。
探長沒有提,兩個手下也不知道他來裡幹什麼,更不要說他見的是誰。
探長就像是從人間蒸發了一樣,再也沒有出現過。
對於這樣的禍害,方不爲一點都不會手軟。
花了那麼多的錢才上的位,探長自然不是腦袋被門板擠了想做好事。
外國人不敢惹,華人探長自然只能把主意打到同胞身上。
栽贓陷害,敲詐勒索,甚至是草菅人命,都只是家長便飯一般。
方不爲估計,要是知道探長死了,港城的華人至少會大放三天鞭炮。
……
算是運氣好,肖在和訂到了當天的船票。
上了船之後,方世齊還在暗暗生疑。
他直覺這件事情有問題。
時間太巧了。
但方世齊更想不通,是誰有這麼大的能量,能將事情設計的這麼巧妙。
直到郵輪開動,他還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冥思苦想。
方不爲來了兩次,都被方世齊以身體不適爲由,給支了過去。
方不爲只能長嘆一口氣。
時間太緊,計劃漏洞不小,能做到這種地步,都已經是極限了。
也不是沒有更好的辦法。
就如肖在明建議的一般,徹底決了方世齊的後路。
但方不爲想都沒想就拒絕了。
已經摺騰的夠嗆了。
臨走的時候,方不爲很想着留點什麼彌補一下,但怕白玉等人因此懷疑到方世齊身上,最後索性做罷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以後有的是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