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酒杯之後,陳超又對齊振江說道:“轉告方不爲,要是時機允許,讓他發一份總結報告回來……”
不管官面文章怎麼做,此次事件中,方不爲是首功無疑,陳超做爲第一負責人,向委員長彙報時,肯定還要加上方不爲親自匯結的報告。
齊振江應了一聲。
他剛要離開,馬春風又叫住了他:“問問他,不日是幾日?”
這是要催着方不爲趕快回來。
“怎麼,沒他方不爲,你特務處還不辦事了?”谷振龍舉着酒杯,斜着眼睛問道,“你之前怎麼挺過來的?”
谷振龍一臉的戲謔,但馬春風沒有一點不好意思的表情,反而坦誠的說道:“確實是用順手了,方不爲一時不在,還真不習慣!”
馬春風也算是看出來了,沒方不爲,事情肯定得辦,但如果再遇到什麼機會的話,特務處要想多佔好處,基本上不大可能。
就比如這一次。
若是方不爲沒走,還在南京的話,有九成九的可能,領使失蹤案,會繼續交給他偵辦。
說到底,這起事件其實還是從玄苦和尚一案中延生出來的,就他最熟悉。更何況,危機等於還是因爲方不爲,最後才平安解除。
如果方不爲要是在,解決這次危機的功勞,怎麼也有特務處一份,和不是像現在一般,整個事件當中,特務處只是跟着打了一場醬油。
陳祖燕則是一聲冷笑,對谷振龍說道“有沒有方不爲,事情都得幹。但沒有方不爲,他特務處怎麼可能會有現在這般風光?”
陳祖燕的潛意是在說,他馬春風連自己的手下都比不上。
但馬春風與陳祖燕鬥法不是一天兩天了,怎麼可能會上當?
這段時間,特務處因爲方不爲,連連出彩,委員長滿意至極。要人給人,要錢給錢不說,對馬春風更是大加讚賞,誇他有識人之明。
能識人,會用人,也是能力之一。
馬春風因此,連腰桿子都硬了不少。
要是之前,陳祖燕哪會這麼含蓄,比這難聽的話又不是沒當着他的面說過。
現在之所以只是嘲諷,也是因爲特務處日益壯大,他馬春風的權柄越來越重之故。
“局長說的是!”馬春風不卑不亢的回道。
陳祖燕也不生氣,只是冷哼一聲。
站在旁邊等着的齊振江,羨慕的眼珠子都快要瞪直了。
這麼多長官青睞方不爲,本就罕見。而且還有名義上是馬春風的長官,但兩人一直都不怎麼對付的陳祖燕在內,更是讓他暗暗心驚。
方不爲以後只要不行差踏錯,前程似錦已是板上釘釘。
谷振龍一聽陳祖燕的話,也生出了和馬春風差不多的心思。心裡想着若是方不爲在,這次領事失蹤事件哪裡會拖這麼時間?怕是早就解決了。
所以他也沒反對馬春風催着讓方不爲回來的舉動。
見幾位長官再無交待,齊振江領命而去,又給方不爲發了一份電文。
解決了最大的危機,連續緊張了五六天的精神猛的一鬆,方不爲才感到乏困至極,發完了電報,便一頭睡了過去。
結果便是,齊振江等了整整一夜,都沒有等到方不爲的回電。
沒回復,便沒辦法證明方不爲是不是收到了電文。知道天一亮,陳超就要向委員長彙總此事,必須要有方不爲的報告才行,齊振江哪裡敢怠慢?
到了半夜,還是沒有動靜。他實在不敢再耽擱,又去向馬春風彙報,卻被警衛告知,幾位長官喝的東倒西歪,剛剛纔散了場。
齊振江不敢去找別人,到了馬春風休息的房間門口,聽到的卻是震天響的呼嚕聲,他連敲了幾次門,馬春風都沒有反應。
看來是真的喝醉了!
齊振江無奈,只能回去,坐在電臺前面,一遍又一遍的發着呼叫信號。
……
第二天天剛亮,房間外面便響起了走動聲。
方不爲睡的無比香甜。但滿腹心事,快到天亮纔剛剛入睡的肖在和,一聽到聲音,便驚醒了過來。
一聽高跟鞋踩地的節奏,肖在和就知道外面是誰。
他伸着腳,踹在了對面的牀上。
“醒醒……”
“嗯?”方不爲睜開了眼睛。
“聽……”肖在和指着門外。
是陳心然?
方不爲一拍額頭。
昨晚上,他騙陳心然默寫密碼本的時候,說要去船長室發電報。結果從甲板上回來後,他一直都在想着怎麼應付谷振龍和馬春風,忘了給陳心然說一聲。
陳心然肯定是記掛着領事事件的結局,一夜沒睡。好不容易捱到天亮,便跑來找自己了。
方不爲一軲轆翻下牀來,又想到昨天發完電報之後,自己便關了電波發射儀,也不知道南京再有沒有什麼指示。
他下意識的打開了道具,結果收到的第一條電文,就是提示緊急聯絡的信號。
尾後的識別碼,依然代表着齊振江。
方不爲嚇了一跳,還以爲是出了什麼變故,連忙發送了一組收到提示的信號回去。
“廳長有令,若時機允許,速發總結報告?”方不爲默唸着電文。
他心裡猛的一咯噔。
其實昨天夜裡,方不爲就想到了這個問題。
事件是因爲自己發電報提醒,才輕鬆解決的。不管是馬春風,還是谷振龍,都不敢在這一點上向委員長隱瞞,也沒必要隱瞞。報以方不爲才那般苦惱。
但他沒想到,谷振龍等人竟然急到了這種程度?
如果自己裝做條件不允許,不能隨時接觸到船上的電臺,直接不予理會,不知後果會怎麼樣?
但這一遭,遲早都躲不過去,除非自己永遠不回南京。
方不爲心裡一陣煩悶,光着腳在地上走來走去。
又是滴滴幾聲,方不爲一看,齊振江又發來了四個字:請速回電!
щщщ.т tκa n.co
我回你個大頭鬼!
怕浪費時間,方不爲先關掉了接收儀。
早知道是問這個,自己就不回信號了。
方不爲暗暗的想着。
“發什麼神經呢?”看方不爲一臉不滿的樣子,肖在和奇怪的問道。
“沒事!”方不爲反應了過來,肖在和還在房間呢。
他迅速的穿好衣服,出了房間。
陳心然果然一臉焦急的等在門口:“怎麼樣了!”
“沒事了……”方不爲簡單的解釋了幾句。
陳心然喜極而泣:“我就知道會沒事的……”
她不單是爲有可能開戰而擔心,也爲她和方不爲的事情而擔心。
如果事情到了最壞的程度,方不爲肯定會回去參戰,到時候陳父會怎麼處理他們之間的關係,是個人都能想的到。
方不爲覺吟了一下後又說道:“我要上去一下,你去向伯父,舅舅他們解釋一下,就說我收賣了船長,收到了南京發回來的電文……”
陳心然用力的點了點頭。
方不爲這是不想家人也跟着擔心。
看方不爲上了甲板,陳心然只以爲他又去發送或是接收電報了。
怎麼才能自圓其說?
方不爲站在甲板上,迎着東方的紅霞,挖空心思的想着辦法。
但直到整個太陽躍出海面,他也沒有想到一個完美的理由。
越是着急,就越是心浮氣燥,思維就越是混亂。
方不爲深深的吸了兩口氣。
只能是以在美國人的船上,髮長電文實在是不便爲由,讓谷振龍先行彙報,自等己想到辦法再說。
方不爲想着先應付一聲,便打開了系統。
結果他又看到了齊振江重複發來的電文:“廳長有令,請速發總結報告……”
爲防萬一,齊振江只是以職位代稱,這裡的廳長自然只能是陳超。
不是谷振龍?
方不爲轉念一想,便心中瞭然。此次事件本就是警察廳負責,第一負責人自然便是陳超,上一世這是這樣。不然自己也不可能一看到領事失蹤的新聞,就能想到趙世銳身上……
剛剛想到這裡,方不爲腦子裡突然閃過一道靈光……
怎麼這麼熟悉?
方不爲猛的一愣。
爲什麼會有一種,自己之前分明已經猜到過這次領事事件發生的具體原因的感覺?
方不爲猛的一震,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又閉上了眼睛。
趙世銳……陳超……
自己是猛然間想到這兩個人時,纔有這種感覺的。
第一次聽到趙世銳的名字之所以靈光一閃,就是因爲領事失蹤事件,這一點已經確定了。
那陳超呢?爲了他而靈光一閃,是在什麼時候,又因爲什麼事情?
方不爲明白,自己此時需要的不是靈感,而是細密的思維和記憶力。
他努力的讓自己的情緒恢復到最穩定的狀態,從第一次見到陳超時,一幕一幕的回憶了起來……
“啪!”的一聲,方不爲一巴掌在拍在了自己的臉上。
虧得還一直以自己心思慎密而沾沾自喜,真是蠢到家了!
領事失蹤案的所有線索和跡向,早在抓到玄苦,知道他有大圖謀的時候就想到了,自己爲什麼就沒有在看到報紙,想起領事事件的時候,兩相結合的一起?
就算沒有第一時想到玄苦,那爲什麼就想不到馮致遠?
當時陳祖燕審訊他的時候,自己就想到過,日本人給他千兩黃金之巨的賞金,派他去紫金山刺殺所謂的日奸一事,絕對與玄苦所圖謀的大事有關。
自己能想到這一點,卻沒有把馮致遠口中的紫金山和領事藏身的紫金山聯繫到一起?
方不爲又是懊惱,又是慶幸。
還好不算太晚,終於想了起來。
而且這不是臆測,更不是藉口,而是事實。
方不爲神經質一般的時而嘆氣,時而大笑的回了船艙。
半個小時之後,他就將電文編譯好,直接發給了齊振江。
到了此時,他才覺的自己神清氣爽,沒有了一絲的負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