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與孫棵合謀一事事發之後,丟官去職,被一擼到底,在他看來,這一次等於是徹底斷送了他的前程,復起基本無望了,所以他對委員長及國民政府恨之入骨,這樣一想,陳羣投日也就成了順理成章之勢……”方不爲嘆了一口氣,陳羣的性格和經歷,確實和王兆名很相像。
總覺的自己有才有志,卻不得舒,或是心存僥倖,或是積怨成仇,導致他們最終走上了叛國之路。
但遭遇比他們差的人比比皆是,爲什麼這些人就沒有做漢奸?
比如一手締造十九路軍,並在九一八之際,怒斥何英青和委員長,力挺十九路軍抗日的陳名書將軍。
他從九一八之後,就因爲痛恨委員長和王兆名的妥協主義,徹底與委員長反目,並公開反蔣。
之後更是製造了有名的福建事變,可惜功虧一簣,不但兵權被奪,更被委員長開除了黨籍。
既便如此,陳名書也沒絕了抗日反蔣之心,處處串聯,一直到七七事變之後,爲了抗日大局,他才消停了下來。
從九一八,一直到日本投降,這十幾年的時間裡,委員長迫於壓力,屢次讓他復起,又屢次因爲他暗中倒將,被迫將他下野。光陳名書的國黨黨籍,就被恢復又開除過四次之多,這在國共史上極爲罕見的。
要按照陳羣的心理路程,陳名書早叛變了,哪裡還能堅挺到抗戰勝利,乃到建國?
委員長顧忌太多,這種既想吃羊肉,又不想沾羶氣的心態,讓方不爲也有些撓頭:“不能直接審,更不能用刑,那就只有一個辦法了……”
“我覺的可行……”等方不爲說完之後,谷振龍眼睛一亮。
“試一試吧!”陳超說道。
陳祖燕冷笑道:“陳羣真要上當了,這一次就等於是把他釘死了……”
“好,卑職就去試一試!”方不爲點着頭,又對馬春風說道,“還得麻煩處長,幫着審一審陳羣的那幾個手下……”
“還是由你來吧,不急!”陳祖燕皺着眉頭說道,“萬一其中真有日本間諜呢?”
陳祖燕就差說馬春風不怎麼中用了。
方不爲暗歎了一口氣。
李無病和楊定安叛變,算是讓陳祖燕抓住了由頭。
陳祖燕並沒有過於深究,只是將馬春風訓了一頓。
若不是案子還沒查清,也因爲谷振龍和陳超從中斡旋,更可能是因爲自己的原因,陳祖燕才這麼輕易的放了馬春風一馬。
不然馬春風怎麼也要脫層皮下來。
……
陳羣被吊在房樑上,頭上套着頭套,連嘴也被堵着。
看他頭耷拉在一邊,明顯是還沒有醒過來。
爲了防止陳羣半路上醒來,發現自己被裝在車裡,方不爲還給他打過一針乙醚,所以到現在爲止,陳羣都還不知道自己是被綁架了。
頭套被摘掉,布團也被撕了,一盆涼水潑下來,陳羣打了個激靈,睜開了雙眼。
感覺手腕腳腕被勒的生疼,陳羣下意識的晃動了兩下,鐵鏈跟着抖動,發動“嘩啦嘩啦”的聲音。
“你們是誰?”
看到眼前站着幾個戴着頭套的漢子,陳羣大驚。
“陳校長不要怕,兄弟們只是求財,你只要乖乖配合,我們是不會傷你性命的……”
方不爲故意咬着舌頭,說出的話有一種很彆扭的感覺。
“綁架?”陳羣瞬間睜大了眼睛,“這是哪裡?”
“你猜?”方不爲笑着說道。
陳羣左右一打量。
所有的窗戶全部被蒙了起來,沒有一絲亮光透進來,陳羣也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間。
牢房裡只亮着一隻燈炮,瓦數並不大,能見度也不高。
但陳羣還是能夠看的出來,牆面全是石頭徹成的,地面也鋪着石頭。
牢房?
普通的綁匪怎麼可能備有這樣的場地?
陳羣猛的一驚。
但他沒有聲張,而是側着耳朵,靜靜的聽了幾秒鐘。
耳邊隱隱約約的傳來輪船的汽笛聲,陳羣又輕輕的吸了吸鼻子,空氣中有一股潮溼的味道。
這裡是在江邊,自己還在上海?
上海的哪一部分勢力會綁架自己,而且會把牢房設在江邊?
有楊虎和杜月生在,不可能是上海警備司令部或是青幫。
還有,這個人說話的語氣怎麼這麼怪,自己總感覺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陳羣猛的吸了兩口氣,定了定心神,驚疑不定的看着方不爲。
從他醒來之後,方不爲就一直緊盯着陳羣,此時看他的反應,方不爲倒有些納悶了。
如果自己的佈置起了作用的話,陳羣不應該如此驚懼纔對?
“我沒有錢!”陳羣猛的說道。
“陳校長怎麼可能會沒錢?”方不爲又咬着舌頭說道,“你和楊司令是結拜兄弟,更和青幫的杜老闆相交莫逆……”
說漢語的時候,稍稍帶上一些日語的語氣和腔調,對方不爲來說並不是什麼難事。
陳羣畢業於早稻田大學,日語說的比在日本留學過六年的谷振龍還要好,只要留意,自然就能聽的出來。
“果然……你們是日本人?”陳羣雙眼猛突,一聲驚呼。
方不爲控制着身體,故意的頓了一下,像是被人識破了真面目時,因爲震驚而失神的樣子。
“真的是日本人?”陳羣咬着牙問道。
方不爲比陳羣更驚訝。
做這些佈置,就是想讓陳羣誤會是被日本人綁架的。
陳羣如果已經做了漢奸,只要知道自己是被日本人綁架的,陳羣就算心裡不能百分之百確定,至少會有劫後餘生的感覺。
他可能會懷疑,可能會放鬆,但絕對會露出更加警惕,更加防範的情緒。
除非陳羣沒有投日做漢奸。
“你們想要我做什麼?”陳羣冷笑了一聲,用日語問道。
特麼的!
方不爲暗罵一聲。
自己佈置確實起作用了,成功的讓陳羣誤會是日本人綁了他。
但陳羣露出這種表情,豈不是直接將自己之前的叛斷推翻了?
從齊振江到陳羣,這中間起了多少次波折?
還來?
方不爲氣得直咬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