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電車之後,方不爲之所以沒有隱藏自己的行蹤,讓胡月明知道自己在跟蹤他,就是想讓胡月明把自己引到僻靜的地方。
胡月明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扯了一下右手上的袖子,蓋住了握着手槍的手。
等他慢慢的轉出牆角,看到方不爲半靠在牆上,一隻手抱在胸前,另一隻手舉在嘴邊,正在淺笑的看着他。
手裡沒有槍,拿的是一支點着的菸捲。
胡月明飛快的往四處打量了一遍,沒有發現疑似探子或特務的可疑人員。
他又回過頭,仔細的看了看方不爲的臉。
胡月明沒見過方不爲本人,但見過他的照片。
確實是他本人。
胡月明心裡滿佈疑雲。
“你想怎麼樣?”
“想和胡先生談一談!”方不爲看了一圈,又說道,“大街上不合適,換個地方吧!”
胡月明盯着方不爲看了好久才點了點頭,指了指大街對面的一家小酒樓。
方不爲無的謂的點了點頭,率先往街對面走去。
胡月明有意的落後了幾步,暗暗的觀察着周圍的動靜。
沒有跟蹤,也沒有埋伏?
地點是他隨機選定的,和組織沒有一丁點的關係。
方不爲出現的太詭異了。
林志成前天才發了電報,說方不爲已叛變,這才過了三十多個小時,方不爲便追到了上海,並且準確的找到了自己?
胡月明已經做好了犧牲的準備。
兩個人西裝革履,氣勢逼人,特別方不爲,穿着還只是一方面,只看他眼高於頂,目高一切的架勢,酒樓老闆就不敢怠慢。
“準備上好的雅間,有什麼上什麼……”方不爲順手丟過去了幾塊大洋。
掌櫃眉開眼笑的把他們帶到了二樓。
“胡先生,請座!”方不爲一副主人的架勢。
胡月明沒有動,也沒有說話,緊緊的盯着方不爲。
方不爲不以爲意,摘了帽子,脫了外套,大刀金刀的坐在八仙桌旁,等夥計上完了酒菜,又扔過去了一塊銀元:“告訴掌櫃,我們要談事情,不要讓人來打擾……”
“好好好……”夥計點頭哈腰的退了出去。
等夥計關好了門,胡月明才坐在方不爲的對面,沉聲問道:“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這是目前最爲重要的問題,比方不爲和林志成是不是已經叛變的性質還要嚴重。
他必須要知道,內部是不是還有人已叛變,因爲自己的原因,還有多少同志的身份已暴露了。
“胡先生,我要說是我憑藉一己之力找到你的,沒有藉助任何人的關係和力量,你信不信?”方不爲衣真的說道。
胡月明扯了扯嘴角。
就知道沒有人會信!
方不爲嘆了一口氣,又攤了攤手,一臉誠肯的說道,“你放心,我不會和你開這種玩笑,你的人沒有叛變,而除了我之外,也沒有任何一個你不信任的人,知道你的具體身份和動向……”
胡月明盯着方不爲,臉上寫滿了“不相信”三個字。
方不爲又提醒道:“港城!”
胡月明悚然一驚。
今天的這一幕,與方世齊假死失蹤的那一次何其相似?
不,根本沒法比。
今天被方不爲跟上的,只是自己一個人。上次在港城,白玉的一個潛伏小組十數號人,無論兵分幾路,神秘人物隨時隨地的跟住他想要跟住的任何一個人……
就有如附骨之蛆一般,港城的同志無論藏到哪裡,那個“神秘人物”都會第一時間找到他們。
組織上也早有定論,那個神秘人物就是方不爲。
“你怎麼做到的?”胡月明驚聲問道。
方不爲“呵呵”一笑:“你只是相信我沒有惡意就可以了,不然來的不會只是我一個人……”
“我接到的情報,是你已經叛變了!”胡月明冷聲說道。
“那只是爲了穩住他!”方不爲笑道。
“他”自然指的是林志成。
“什麼意思?”胡月明眯起了眼睛。
“我同意你的提儀,但我有一個請求……”方不爲頓了一下,看着胡月明,用異常認真的口吻說道,“從今天起,我的身份,只能你一個人知道……當然,你肯定要向上級彙報,但我希望,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我想胡先生也不希望再出現第二個‘黎明’!”
胡月明的瞳孔猛的縮了一下。
黎明是顧鳳鳴的代號。
還有,方不爲說的是同意他的提議,意思便是可以相互合作,而不是迴歸。
“爲什麼不能更近一步?”胡月明故意問道。
方不爲笑了笑,又搖了搖頭:“胡先生,如果我現在就答應下來,要求迴歸組織,你敢不敢信?”
胡月明猛的皺起了眉頭:“你失憶了,還沒有恢復記憶……”
失憶之後的方不爲不記得之前的任何事,也不記得之前的任何人,就像是一個初生的嬰兒……
他一睜眼,看到的所有人,接觸到的所有事物,都在組織對立面,沒有任何人提及過他與組織的關係。
在對面的培養下,方不爲逐步高升,直到現在權高位重,春風得意……現在的方不爲,對組織的敵意應該要比善意更濃纔對。
在這種背景前提下,這樣一個人物,如果突然提出要回歸組織的意願,絕對沒人會相信的,只會把他當做想要打入組織內部的奸細……
要不是方不爲在上海故意放過了李秀中,保全了上海的情報小組,以及在港城時沒有做傷害同志的事情,組織上根本不會派葉興中潛入他的身邊,也不可能專門留下林志和李秀中,等待他恢復記憶……
如果是方不爲恢復記憶了,胡月明倒是會信幾分,但現在?
情報工作不是兒戲,比真刀真槍的廝殺還要危險無數倍。
胡月明下意識的搖了搖頭。
“你能理解就好!”方不爲笑着點了點頭。
他說的就是這個意思。
雙方早已刺刀見紅,自己就算是真的想投誠,短時間內也沒有人會信。
其實真實的原因,方不爲只說了一半。
還有一半是因爲他身上的秘密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