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振龍認爲,方不爲已是今非昔比,他現在有僑盟代表的身份,更有自己,宋子聞,陳祖燕這樣的強援,只要提前認個錯,只要捅出的不是天大的窟窿,委員長就會放過他。
何爲天大的窟窿?
站在谷振龍的角度,比如差點害死委員長,汪院長之類的行徑……
方不爲卻不怎麼着急。
要真發生過捅破天的大事,自己肯定記得。
從七七事變到三八年春這半年,方不爲記的最清楚的依次是國共第二次合作,上海淪陷,南京大屠殺……
再沒有比這幾件更大的事情了。
谷振龍拉了兩下,卻發現自己拉不動。
“司令,先不要着急!”方不爲勸道,“全是我自己的猜測,到底是怎麼回事,還不一定呢?”
看方不爲風輕雲淡的樣子,谷振龍頓時氣不打一出來,恨不得給方不爲兩巴掌。
“你他孃的在這裡裝個七八?命都快沒了,還在這裡給老子玩‘穩如泰山’這一套……”
方不爲翻了個白眼。
谷振龍這麼罵他,他還不能還口。
他正要給谷振龍解釋,看到馬春風一路小跑的衝了進來,剛進門口就喊道:“司令,委員長命我等即刻到官邸彙報……方不爲也去!”
看來委員長被氣的不輕,不然馬春風不會如此慌張。
谷振龍瞪了方不爲一眼:“把東西拿上!”
“是!”方不爲應了一聲。
委員長有召,自己想不去都不行了。
“速度放快!”馬春風又催了一句,還給方不爲使了個眼色。
方不爲的眼睛亮了亮。
馬春風看似驚慌失措,好像很是害怕的樣子,但方不爲明顯看到,馬春風眼中充滿了難以壓制的喜意。
在馬春風看來,這一次,怎麼也算的上國民政府成立後,最大的內奸泄密案了。
案子是方不爲帶着反諜股破的,這功勞怎麼算,也是特務處佔頭功。
方不爲暗暗的撇了撇嘴。
別說情報還沒泄露出去,就算自己沒有把膠捲調包,日本人知道了張發奎率兵馳援上海的詳細布署,對國民政府來說,也造不成多大的傷害。
因爲日本人根本顧不上。
日軍總司令部的主要目的是佔領上海,再圖華東。
方不爲記得,張發奎到上海沒幾天,日軍的後援部隊就源源不斷的到了,第八和第九集團軍差點被日軍包了餃子。
委員長又急令陳誠爲第十五集團軍總司令,率第十,第十四,第九十八三個師,及第六十七軍馳援上海。
不到一個星期的功夫,前期的佈署就全被打亂了。
委員長不承認自己的軍事佈署有問題,讓名義上的第三戰區總司令,實際下達的命令還出不了戰區指揮部的馮玉祥背了黑鍋。
方不爲進了暗房,把藥水都還沒滴乾的照片全收了起來,一張挨一張的鋪到了幾個盒子裡,然後把盒子摞成一摞,抱到了車裡。
坐在車裡,谷振龍又提了那張寫滿暗碼的紙條,想讓馬春風推斷一下,上面是什麼情報。
馬春風只是半信半疑。
他認爲肯定是黃浚拍完照,準備把膠捲送給日本人的時候,不知道又知道了什麼情報,臨時加進去的。
和黃晟接頭的間諜之所以緊張,可能是因爲紙條面積小,重輕量,一旦掉出銅管,就會被風吹走……
方不爲對馬春風推理的前半段很是認同。
照片上的內容是昨天上午的高級會議記錄,那紙條上的暗碼,很有可能就是昨天晚上,或者是今天上午的時候,黃浚可能又得到了什麼情報,臨時加上去的。
但不管是哪一種,既然紙條上沒有直接寫情報內容,而是編成了暗碼,就說明不一般。
這也是方不爲判斷紙條上的情報比膠捲上的情報重要的原因之一。
方不爲決定見到委員長之後,讓谷振龍或是馬春風問一問,昨天下午到今天上午,黃浚有沒有再參加過,或是知悉過什麼機密會議的內容。
谷振龍和馬春風答應了下來。
一路上,馬春風邊催帶罵,司機恨不得把腳踩進油箱裡。
十幾分鍾後,谷振龍,馬春風,方不爲三人到了中央陸軍學院。
委員長在市區內的官邸就在中央軍校內,又名“憩廬!”
“娘稀皮……全部都該槍斃……”剛到門口,方不爲就聽到了委員長濃厚的寧波口音。
確實該槍斃!
方不爲暗暗的附合了一聲。
看到是谷振龍等人到了,錢大均進去通報了一聲,然後才把他們三個帶了進去。
谷振龍又三言兩語說了一遍偵辦的經過,方不爲則把幾個盒子一一打開,把裡面的照片露了出來。
照片全都粘到了盒子底上,怕是撕不下來了,但上面的內容一清二楚。
委員長看了幾眼,胸口一鼓,手掌重重的拍在了桌子上:“抓人……”
“委座!”谷振龍連忙勸道,“若是現在就抓,肯定會有漏網之魚……”
若是能抓,何必等到現在,方不爲拿到膠捲的那一刻,就可以下令抓人了。
錢大均雖然沒幹過特務,但各特務部門上報的所有情報,都由他分揀挑選,再報由委員長,所以他至少明白其中的道理。
“委座,除惡要務盡……”
輪不到方不爲說話,他也只能看着。
幾人連番勸諫,總算讓委員長鬆了點口風。
“好,我給你們三天時間!”
三天?
應該夠用了。
谷振龍鬆了一口氣,又看了看方不爲。
方不爲微微的點了點頭。
委員長無意見看到了谷振龍的動作,這纔想起了方不爲。
聽馬春風彙報,這案子好像就是方不爲一手偵破的?
“果然是個人才,紀常沒有看錯你!”委員長點誇道。
谷振龍笑的牙根都呲出來了:“委座謬讚!”
谷振龍的話音剛落,內廳的電話又響了起來。
錢大均三步並做兩步的走了進去。
至多一分鐘後,錢大均走了出來,方不爲看到錢大均竟然有些慌亂?
錢大均快步走了過來,附在委員長的耳朵上說了一句話,聲音極低。
委員長的臉色猛的一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