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方不爲說所有的線索指向了宋家,但他卻認定這件事情不是宋家乾的。
更有甚者,方不爲不敢讓委員長知道,卻又敢和宋家合作,是不是在懷疑,蔣太子遇刺一事,其實是有人在給宋家設局?
敢給宋家設局的,得是什麼樣的人物?
任會中終於明白,方不爲想讓自己猜的是什麼東西了!
不是日本人乾的,那就是自己人下的手……
方不爲不敢上報,防的其實就是委員長,最大的原因是委員長一知道什麼消息,對方也就知道了……
敢給宋家設局的人,重要性和身份地位,絕對不比宋家低多少……
這就是就是方不爲給的三個先決條件,只不過他沒有親口說出來,而是硬逼着自己猜出來的。
付會中越想,身體就顫的越厲害。
他發現,自己好像隱隱約約的猜到了真相。
方不爲說的是真話。
他確實不想連累自己,所以才把自己綁了起來。
但方不爲這麼做,是真的活的不耐煩了!
付會中的怒火早消散的一乾二淨,他現在滿頭滿臉都是冷汗,用充滿敬意的目光看着方不爲:“方參謀想讓我怎麼做?”
方不爲一看就知道,付會中猜到了自己想讓他猜到的東西。
果然是聰明人。
不聰明的,根本跟不上自己的節奏。
“告訴手下的兄弟們,沒有你的命令,誰都不得妄動,也不得向任何人透露任何消息……”方不爲回道。
“要是處長髮來電令呢?”
“付站長放心,處長不會發來電令的!”方不爲回道,“若真是處長髮來電令,你自當聽命行事……”
付會中心中黯然。
看來方不爲再沒留什麼後手,只告訴了自己。
“好!”付會中點了點頭,“怎麼通知?”
方不爲抓起了桌子上的話筒,看着付會中。
“0462!”付會中報上了一個電話號碼。
方不爲撥通了電話局,通知接線員轉接,然後又把聽筒放到了付會中的耳邊。
“我應該怎麼說?”付會中問道。
“自由發揮吧!”
方不爲相信,到了這個地步,付會中是絕對不會向自己的手下示警的。
電話被接通,付會中先是報上了一組代表自己身份的暗碼,然後纔開始交待:“有緊急軍情,我要馬上去上海一趟,當面向處長稟報,在此期間所有事務,交由言信負責……”
言信是蘇州站的副站長。
蘇州站的通訊員不疑有它,仔仔細細的將付會中的交待記錄了下來。
“謝謝!”掛掉了電話之後,方不爲誠肯的說道。
“與你相比,我做的這些又算的了什麼?”付會中嘶啞着嗓子問道,“何……何必呢?”
他能明白方不爲爲何要這樣做,卻不理解,方不爲爲什麼非要走到這一步?
退一步海闊天空,忍一時風平浪靜!
就算最後查清了,真的找到了幕後真兇,方不爲能不能活的下來?
真能僥倖活下一條命來,但在這國民政府,方不爲也沒辦法混下去了。
委員長第一個饒不了他。
何必呢?
“事情總要有人來做!”方不爲深深的嘆了一口氣,“有機會的話,替我向處長說一聲對不起……”
任會中的臉色一變,張了張嘴,卻發現不知道再怎麼勸才合適。
方不爲口中的“有機會”,難道說的不是他永過都再沒有機會見到馬春風的意思?
他終於明白,方不爲爲什麼不向馬春風彙報的原因了。
不單單是怕馬春風會告訴委員長,方不爲是怕把馬春風捲進來,受了無妄之災。
以往一直聽聞,方不爲感念馬春風的知遇之恩,一直對馬春風忠心耿耿,連官都升的比馬春風高了一級,卻照樣只當自己是馬春風手下的頭號心腹。
任會中一直不信,到在現在,卻是深信不疑了。
活了這麼大,他還真是第一次見如此俠義的人物。
猶豫了好長時間,付會中才問道:“我還能做點什麼?”
他也知道,現在問方不爲這樣的話,等於是在跟着方不爲一起發瘋,但總覺的要是不做點什麼,有點辜負方不爲對他的信任。
方不爲抽了抽嘴角,無可奈何的笑了笑。
他沒想到,自己連哄帶編,半真半假的一番話,竟然激起了任會中的忠義之心?
任會中這句話的意思,是想跟着方不爲一起幹,方不爲也能看的出來,任會中說的是肺腑之言。
這比自己預想的效果,好了無數倍。
但方不爲哪能拖他下水?
是真的會死人的!
方不爲這聲無奈的笑,落在任會中的眼裡,像是奏響了一曲悲歌。
“有我一個就夠了……怎麼說,我還有谷司令這層關係!”
方不爲頓了一下,用無比悲壯的表情和語氣說道,:“如果有了萬一……我是說萬一……把我告訴你的這些,一字不改的告訴處長……就算沒辦法再往下查,事情的真相也得有人知道……”
付會中覺的自己的胸口無比的滾燙。
他咬了咬牙,重重的點了點頭:“好!”
方不爲笑了笑,拿起桌子上的一個藥瓶,將裡面的液體倒在了一條毛巾上:“該說的都說完了,你好好的睡一覺吧,說不定一覺醒來,看到的還是我!”
“我也希望如此!”付會中眼眶漸漸發紅。
他很想給方不爲敬個禮,最後道一聲別。
方不爲抽了抽嘴角。
付會中看自己的眼神,像是在看遺體一樣。
“睡吧!”
方不爲把毛巾蓋到了付會中的臉上。
乙醚特有的氣味衝進了鼻腔,任會中用力的吸了一口,嗆的流出了眼淚。
等到付會中徹底睡死,方不爲纔拿下了毛巾,又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人心這東西,根本經不起試探,但偶爾的時候,也會試出真心。
付會中給他的第一印像是,看似忠厚老實,其實城府很深,也很油滑。
方不爲也沒想到,雙層面具之下,還有一腔熱血。
他又暗暗的讚了一聲馬春風的識人之能。
軍統上下,這樣看似奸滑,實則忠義之輩並非只有付會中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