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大均看似很平靜,但微微收縮的瞳孔,還是暴露了他內心極度驚駭的真相。
內森說的竟然是真的,曲老闆竟然真的和宋家有關係?
不對,現在還言之過早。
萬一是巧合,此曲老闆非彼曲老闆呢?
這個想法,連錢大均自己都不信……
看林顧問的臉色就知道了。
若不是擔心事情敗露,他爲什麼要這麼害怕?
錢大均自然不知道,對於刺殺案的詳情,林顧問比他知道的還要多!
林顧問這是被前田的一番言語,給驚的亂了陣腳,
他無比害怕,蔣建豐遇刺一事,會真的被栽在宋家的頭上。
前田只是掃了眼,便挪開了目光。
他原以爲錢大均會像林顧問一樣,會露出極度震驚的模樣,但他只是看到錢大均的眼睛稍稍的亮了一下,就沒多餘的表情了。
難道那個“民國第一特務”,真的就沒發現過口紅當中的奧妙?
沒發現也沒關係,這裡面的,總該會發現了吧!
方不爲還不知道,前田給他封了個“民國第一”的頭銜。
前田像是沒看到林顧問驚駭的模樣,語氣平淡的說道:“林顧問沒聽過?那我就不知道了。但確實是小宋先生委託我,讓我找到這位曲老闆,把他想要的東西帶回南京……”
這句話,等於是將曲老闆和宋家的關係給坐實了。
林顧問的臉色又白了一分。
“曲老闆爲什麼自己不送過來?”錢大均插言道。
前田笑了笑,做出一副萬分抱歉的模樣:“錢桑也知道,上海現在是什麼情況……我畢竟是日本人,至少能保證一路上的安全……”
若只看前田的表情,錢大均差一點就信了。
沒看方不爲也被困在上海了麼?
看錢大均明顯起了疑,林顧問也慌了。
“多謝前田閣下,我一定代到……”
送客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被錢大均打斷了。
“不好意思,我插句話……”
委員長沒明確表態,他暫時還不能得罪端納,而在沒有直接證據的情況下,他也不想得罪內森,但一個林顧問,還沒放在錢大均的眼裡。
看到錢大均眼中的精光一閃而沒,林顧問眼睛猛的眯了一下。
錢大均竟然來真的?
看來是無法善了了。
該死的,方不爲呢?
爲什麼到了最關鍵的時候,他卻不在?
不行,必須要給南京報信,現在的局面,已經不是他能夠應對的了……
林顧問猛的給端納的助理使了個眼色。
端納的助理一頭霧水的看着林顧問,意思是顧問你什麼意思,我沒有看懂。
要是方不爲在,絕對會注意到,看到錢大均從內森的房間裡出來的時候,助理臉上那一絲慌亂的神色。
林顧問咬了咬牙,試探着往後挪動着腳步,看錢大均沒管他,心裡疑惑了一下,轉頭就往端納的病房走去。
他只以爲錢大均最終還是不想得罪宋家,所以故意給自己留了個空子。
他哪裡能想到,錢大均已是騎虎難下,在得罪委員長和得罪宋家之間,早就做出了選擇。
只不過錢大均怕現場發生衝突,會讓前田看出不對,就再問不出什麼了,所以纔沒有直接控制他。
林顧問是什麼心思,錢大均又怎麼可能猜不到?
等林顧問剛一轉身,錢大均就給身邊的參謀使了個眼色,又往樓下的方向歪了歪頭。
參謀心領神會的點了點頭,沒去攔林顧問,而是轉身往樓下跑去。
林顧問想向南京通風報信,最快的方法就是打電話。
端納的病房確實有長途專線,但想打往南京,要先打到蘇州電話局,然後再轉到南京電話局,最後纔會轉接到林顧問想打到的地方。
這中間至少也得好幾分鐘,有這個時間,十條電話線都不夠參謀剪的。
“前田閣下,不知這位曲老闆的全名叫什麼?”錢大均語氣淡然的問道。
前田臉上浮現出一絲疑惑的神色,意思是錢大均爲什麼突然對這個感興趣了。
還有,連東西都沒有拿,林顧問爲什麼就突然離開了?
“叫曲有江,專做絲綢生意的,好像和小宋先生有生意來往……”
曲有江,竟然真的是曲有江?
曲老闆的真名,就叫曲有江……
錢大均心裡一震。
連他都覺的有些不可思議。
原本讓他頭髮都快愁白了而打不開的局面,突然就有了天大的轉機?
他深深的看了前田一眼。
前田的出現,也過於巧合了吧?
巧不巧合放到事後再說,現在關鍵是要知道,前田說的這些話,到底有幾分可信度?
錢大均定了定神,努力的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自然了一些,熱情的繳請道:“沒想到能在蘇州碰到閣下,也是緣份,若是有瑕,還請閣下給個機會,讓我表表地主之宜……”
該說的話沒有說完,前田又怎麼可能會走?
就算錢大均不留他,他也會想辦法留下錢大均。
前田擡起了手,看了看時間,露出一絲爲難的表情:“還請錢桑見諒,上海催的急,原本打算見過端納顧問,就要回回返上海的……”
不等錢大均生疑,前田又熱情的笑道:“但遇到錢桑,確實是幸事,喝一壺茶的時間還是有的……”
“那就好!”錢大均暗暗的鬆了一口氣,嚮往樓下一指,“請!”
“錢桑稍等!”前田不好意思的指了指手裡的箱子,“我要先把小宋先生的東西交給林顧問……也是奇怪,林顧問怎麼突然就離開了?”
“可能是向端納顧問去通報,閣下又來探望了……”錢大均笑道,“若是閣下信提過我,交給我就行!”
“錢桑太見外了,這有什麼信不過的?”前田非常自然的把箱子交給了錢大均,錢大均轉手交給了副官,在前田看不到的角度,露出萬分嚴厲的表情說道:“保管好了!”
副官自然知道錢大均的用意,重重的點了點頭。
錢大均在前,前田在後,兩人嘴裡說着一些無關的話題,卻都在打着各自的算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