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不明內情的人,都以爲宋元良不堪,手下也盡是慫包。
但事實恰恰相反。
八十八師是整編師,總兵力一萬四千人有餘,但在上海打了三個月,活下的舊部,已不足三成。
等南京整補後,有一萬餘人是從雜牌部隊中補充而來的。
既便如此,也在廖令奇,韓憲雲,朱赤,吳求建等人身先士卒,以身做則的表率下,死死頂住了日軍的進攻。
南京保衛戰之後,就連這最後的三成舊部,也沒剩下幾個。
誰敢說八十八師不是精銳之師?
宋元良如果不逃,甚至是開完會之後,他不去雨花臺前線,就留在司令部,最後和唐生智一起逃,事後一個絕世名將的名頭是絕對跑不了的。
一世英名,就被他這樣給毀了!
但萬事沒有如果。
看着眼前的吳求建,又想到馬上就會見面的宋元良,方不爲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看方不爲的情緒不高,吳求建也不見怪。
能人自有傲骨。
再一個,他還以爲方不爲這是犯了戰場後遺症:打的時候勇猛如虎,打完之後就成了軟腳蝦,連眼睛都不想睜。
他自然不知道,這其實是腎上線腺分泌過盛的後遺症。
感謝了幾句,找來了陳素農的副官,吳求建又派了幾個兵,送方不爲去了八十八師師部。
而天通庵路的戰報,已先行一步送到了宋元良的案頭。
宋元良和陳素農面面相覷,互相盯着看了好久,再一次的把目不挪到了戰報上。
“劉緒武,吳求建,都被方不爲給買通了?”陳素農不敢置信的問道。
“怎麼可能?”宋元良斷然搖頭道,“他們連方不爲是誰都不認識。”
吳求建即是他的妻兄,也是他的心腹,宋元良再瞭解不過了。
也是心高氣傲,侍才傲物的人物,也就是到了人才雲集的八十八師,才稍稍的把傲氣收回來了一些。
若不是方不爲真幹出了這些事情,吳求建這種人物怎麼可能在見第一面的時候,到折服到了如此程度?
陳素農其實也是故意說這句話的。
他就是想擠兌擠兌宋元良。
幾個小時前,宋元音樂還信誓旦旦的說:方不爲真要敢上上場,老子倒要說聲佩服了。
人家現在不但上了,還幫了大忙,更立下了奇功。
但宋元良的臉上沒有一丁點不自然的神色,像是早把這句話給忘了一樣。
“以前怎麼沒聽過,這位方參謀,竟然還有這樣的本事?”
現在“小子”也不叫了,方不爲的名字也不直接喊了,反而帶上了職務。
其實宋元良自己也沒反現,他內心當中對方不爲的感觀已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人家是特務,和我們不一樣。真幹成了什麼事,立了什麼功勞,也不可能張揚出去!”
陳素農沉吟道:“我早上還在想,‘民國第一特務’,這麼大的名頭,到底是怎麼闖出來的,也沒聽他立過什麼奇功啊,現在想想,八成就是這樣的道理!”
“說的有理!”宋元良重重的點了點頭。
“那這份戰報呢?”陳素農又問道。
“據實上報!”宋元良乾脆利落的說道,“他幫了忙不假,但日本鬼子也不是他一個人打退的,兄弟們的功勞不能被隱沒了……”
“好!”陳素農點了點頭,揮手喊過了傳令兵,讓他用最快的速度,把這份戰報送到了朱少良那裡。
傳令兵剛走,副官就進來彙報:“師長,參謀長,侍從室方參謀求見……”
“什麼求見,會不會說話?”宋元良怒道,“還不快請!”
說話的時候,他人也站了起來。
之前說不見,主要是宋元良自恃身份,不想給方不爲陪笑臉,但人家一來就送上了這麼大的一份禮,再不見,就是純猝的得罪人了。
等副官領着方不爲走進了指揮部,宋元良和陳素農已迎在了門口。
“宋師長,陳參謀長……”
方不爲剛剛舉起手,就被陳素農給握住了。
“都見過了,還客氣什麼?”陳素農一臉熱情的笑道,“再說了都是將官級別,敬的哪門子理?”
方不爲這個少將,早被委員長給故意忘到十萬八千里以外了,什麼時候再提,都還是個未知數。
說白了,方不爲還是上校,他也從來沒把自己當成過將軍。
所以見了宋元良,陳素農這樣中將級別的軍官,禮還是要敬的。
但箇中原由,也沒必要給宋元良和陳素農說那麼清楚,方不爲只是呵呵一笑:“禮不可廢!”
就這麼一個敬禮的動作,馬上又讓宋元良對方不爲的印像上升了一個臺階。
他之前只以爲,方不爲要錢有錢,要權有權,要關係有關係,也算得上委員長的心腹,怎麼都該是一副眼睛長在腦袋頂上的樣子。
但真見到了才發現,恰恰相反。
人家不但有真本事,接人待物也讓人如沐春風。
“都是自家兄弟,說什麼客氣話?”宋元良假裝不滿的樣子,拉着方不爲的手,帶着往裡走。
三人坐定,又敘了幾句淵源,方不爲直接表明了來意。
“既然被派到師長麾下效力,自然也是師長手下的一個兵,日後自當以師長馬首是瞻,但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師長儘管吩咐……”
看看,看看,多會說話?
不管心裡是不是這樣想,就這幾句話,聽着就讓人覺的心裡舒服。
舒服歸舒服,印象好歸印象好,宋元良對方不爲的戒心,卻是一絲都沒少。
方不爲的任令當中,連職務和任務都不提,這不就是讓他便宜行事的意思麼?
宋元良對方不爲那個督戰官的傳聞,依舊耿耿於懷。
“看,又客氣了吧?”宋元良笑着點了點方不爲,又豪氣的說道:“這八十八師,你儘可去得,儘管提出來就是!”
其實宋元良還是之前對陳素農說過的那個意思:你想折騰,儘管隨你,但軍令是肯定不會讓你碰的。當然,安排是不可能安排的。
萬一你出點事,別人還以爲我姓宋的做賊心虛,把你給滅口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