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來寶說完,許青雲便意識到裡面有問題。
崔正風在總務組,他通知審訊組去領錢,猛一看很正常,總務和審訊兩組相鄰,走不了幾步路,他不用電話通知說的過去。
僅僅是說的過去,並不符合他們平時情況。
天津站之前沒有站長,很多人懶散慣了,別說他們,哪怕是後世,能發消息不打電話,能打電話不出門,這是人的惰性,勤快的人有,很少。
今天天氣不怎麼樣,風很大,帶着股寒意,這種天氣,許青雲在外看房子都想早點回辦公室,更不用說平時懶散之人。
不止崔正風,整個天津站基本如此。
其次,崔正風通知人,沒必要去牢房。
辦公室距離他們更近,到那說一聲便通知到位,剩下人可以讓他們組內互相轉達,牢房關押那麼多人,臭氣哄哄,許青雲去過幾次,每次都不願意在裡面久留。
他卻留在裡面,還和人聊天。
這個疑點更大。
“燕鳴,你去盯住崔正風,注意他一舉一動。”
許青雲很快下令,燕鳴稍稍一怔,隨即興奮點頭:“是,組長。”
組長讓盯人,證明崔正風嫌疑很大,說不定又能揪出個內奸。
“方組長,我們去牢房。”
崔正風交給燕鳴盯着足夠,這小子盯人有一套,崔正風不是專業特工,哪怕認識燕鳴也發現不了。
“好,我帶您去。”
方來寶一口答應,看來自己擔心沒錯,許組長很重視此事,不僅親自了解情況,還派人盯住了崔正風。
如果崔正風真有問題,他及時彙報屬於有功,沒有彙報被許組長查出來,那便是失職,甚至可能遭到處罰。
牢房內,去領錢的人已經回來,拿着大洋甩着玩,或吹下聽響。
錢這東西,任何時代都有造假,包括現在。
以至於後世有人拿着祖傳大洋,信心滿滿去鑑定,被鑑定出假貨大罵專家,說祖傳東西不可能有假,專家纔是假的。
殊不知,別說大洋,只要是能值錢物件,都能做到以假亂真。
許青雲先去了審訊組辦公室,得知崔正風確實來過,但只通知了三人,並且主動去牢房告訴其他人。
他身上疑點再次增大。
“組長,許組長。”
牢房內,見許青雲和方來寶進來,值班的老劉兩人立刻起身,悄悄收起剛纔把玩的大洋。
“許組長來問你們點事,一定要如實回答,誰要敢隱瞞或者撒謊,裡面的人看到了吧?你們就要到裡面去和他們作伴。”
方來寶嚴肅說道,他不是威脅,事情有可能牽扯到內奸,不說實話,那就是幫着內奸,屬於內奸同夥。
或者直接被定義爲內奸。
關進裡面都是輕的,重者要命。
“組長放心,問什麼我們說什麼,絕不敢有半句假話。”
老劉被嚇了一跳,他們是情報部門,被情報組的人上門來問話絕不是好事,更何況來的是情報組第一人。
許青雲連抓那麼多日諜漢奸,他們很是敬佩,知道許青雲是真正有能力的人。
“崔正風什麼時候來的?”
“剛剛不久。”兩人老實回道。
“他對你們說了什麼,一五一十如實說出來。”
“是……”
兩人回憶,互相補充,把崔正風對他們說的話基本講述了出來,平時聊天大概內容能記住,但要說記到詳細每句話,大部分人做不到。
“你們確定,是他主動說幫你們值班?”
“確定,不然我們哪敢出去,回來沒看到他還嚇了我們一跳。”
老劉立刻點頭,許青雲看了方來寶一眼,這次方來寶要立功了,崔正風有大問題。
他主動來牢房通知,故意說現大洋不足,就是想將兩人引走,之後好心幫他們值班,但沒留在值班所在門口,卻到了裡面,他真正目的是進到裡面去問出自己想要的東西。
他想要什麼,許青雲已經猜到。
站裡沒有通報案子詳細過程,日諜被抓了那麼多人,多年佈置毀於一旦。
衆多策反漢奸被抓,他們花費重金打造的情報網絡遭受重創,這個時候他們最想知道的,就是這些人是怎麼被抓,因爲什麼被抓。
這是必然。
“方組長,我們到裡面去。”
很快,許青雲問清楚了裡面兩人情況,和他猜測一樣,崔正風進來後故意找他們說話,問起裡面的日本人,藉機拉開話題,讓審訊組的人講出了他辦案過程。
雖然不是完全詳細,但真正情報人員通過這些細節,便能串聯出整件事情脈絡。
此時許青雲有八成把握,崔正風是內奸。
審訊組的人不是特工,被他套話成功,好在方來寶爲人謹慎,發現自己人私自外出多問了幾句,得知楚情況後便立刻報,讓這名隱藏內奸暴露身份。
“今天的事是絕對機密,不準對任何人說起,全爛在肚子裡。”
問完話,許青雲對四人吩咐道,不能讓崔正風知道他來問過話,否則很容易引起他的懷疑。
崔正風是內奸,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他級別低,在總務組不顯眼,一般來說,日本人想要的內應最好在重要崗位,能及時接觸機密情報,比如之前黎良文,他在電訊組,很多電文經他的手,第一時間便能知曉這些機密。
他在總務,沒有黎良文那麼方便。
不過天津站本就亂成一團,日本人對天津站下手,收買內應可以說是最理所當然的事。
軍事情報處成立時間是短,畢竟是情報部門。
日本人連每條街道,甚至每口水井,哪裡的小路都去探查,針對情報部門不可能沒有任何佈置。
天津站不止一名內奸,之前黎良文,現在崔正風。
還有沒有,許青雲不敢斷定。
“方組長,我們去見站長。”
出來後,許青雲對方來寶說道,方來寶稍稍一愣,隨即高興回道:“多謝許組長。”
去見站長,肯定是彙報此事,許青雲和站長關係更近,他就算撇開自己,單獨去彙報,方來寶也說不得什麼。
不過許青雲帶上了他,說明是讓他親口向站長彙報此事,相當於把發現內奸的功勞給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