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笑容淡淡,眼中閃過一抹不加掩飾的回憶,道:“若非皇上召見,揭穿了他的真身,臣妾一直以爲這行風是哪裡的老人呢。當年,臣妾在林大人府上也是見過他的,只是他年紀雖然並不比臣妾和榮親王說世子妃大些,但輩分卻是長輩。又加上男女有別,並不曾說過話。”
“再一想,也是。”皇后娘娘言語輕緩隨意,嘴角笑容點點:“有四海老人這樣的長輩,小林大人能有這般見識文章,也是理所當然的。”
應慶帝眼神之中涌出一些晦澀,不是是想起了什麼。而皇后娘娘似乎陷入了對當年閨閣時光的回憶之中,並未同應慶帝的眼神相觸。良久,皇后娘娘才嘆息道:“臣妾等着早日看到這一本極盡詳實的山河地理志呢。”
應慶帝回神,點頭道:“這些年大顯風調雨順,百姓富足……聽了林愛卿的描述,朕都想出門走走去了。想朕貴爲天子,竟然從未走出過這盛京城,真是可悲可嘆。”
皇后娘娘聞言勸道:“臣妾不敢多言阻止,只望皇上三思。聖駕出行,實非輕率之事。”
除了開國元帝,大顯的皇帝沒有一個在即位之後聖駕出遊的。都是做皇子的時候或多或少外出遊歷過。但應慶帝即位時候尚未到二十歲,竟然沒有來得及出去遊歷。
說起來,也是極可憐的。
書中縱然描述的再生動,又怎抵得過親眼所見。
想到此,皇后娘娘眼低露出一抹憐憫,又想起了她自己唯一的最後一次的出遊,不禁又有些失神。
應慶帝灑然一笑,道:“朕也不過是這麼一說。再說,朕只怕只一個意思放出去,那些大臣們就要寫千百篇錦繡文章來要朕歇了心思了。朕到底不是元帝。”
聖駕出行,累的可不就是那些大臣侍衛。
皇后娘娘沒有勸說什麼。而是道:“皇上必然會是一代明君。”
應慶帝聞言,眼中精光閃爍,端起茶盞,將那金黃的茶湯一飲而盡。
林世飛被應慶帝留下了。
當晚。這個消息飛出皇宮之時,多數人都十分不解,而只有林家相關之人,纔會覺得有些棘手。
尤其是知道其中內情的楊廣北和林宜佳。
林宜佳強迫自己坐定,細細想着林世飛和楊元心這二人,良久眉頭微鬆,對楊廣北道:“千里,你不能輕舉妄動。”
楊廣北坐在林宜佳身邊,面上看不出太多的表情,正有一下沒一下地踩着福姐兒的搖牀。搖牀之中。福姐兒清澈的眼睛漸漸眯起,彷彿下一刻就要陷入香甜的睡眠之中。
她眼中的楊元心,絕對是個十分自制冷靜的人。於她來說,平生衝動那一次,已經足以回味一生。絕不會有第二次。林世飛生性自由灑脫,卻也更是知輕重的人,絕不會露出任何不妥當之處,只因爲那隻會害了她。
“千里,你曾經對我說過,說應慶帝是個有大報負的君主……”林宜佳冷靜地道:“那麼,他就不會因怒行事。”
“可他也很年輕。一個年輕的皇帝。就是有大抱負,也難以一直隱忍的。”楊廣北說的漫不經心,像就是爲了辯駁林宜佳而隨口說說的。
他這樣的輕視態度,讓林宜佳覺得氣惱,悶悶的不肯再跟楊廣北說哈。
終於,福姐兒睡着了。
好像在福姐兒睡着之後。楊廣北才發現林宜佳許久沒有出聲了,不禁朝她看過來。見林宜佳在生悶氣,他不禁笑了笑,讓人將福姐兒連着搖牀一起移走之後,對林宜佳道:“宜兒。是我的錯,對不起。”
“你有什麼錯!”這句話脫口而出之後,林宜佳心中立即恨恨起來,覺得自己這番言語實在矯情的不像自己,冷下了臉。
楊廣北卻當她這句話抱怨之話當做認真問題,認真地回答道:“我不該在你說話的時候敷衍你。”
額。
林宜佳朝楊廣看了一眼,面上冷意少了幾分,心中依舊嘆息。
都說內宅女子就只該相夫教子,不問外事。可有些事情關係重大,叫她怎麼能不多想!
楊廣北手中可是有一支暗影之人!
無論誰坐在那高高的王座上,都不會允許別人手中有這麼一支力量存在!
如今這消息很可能已經被應慶帝知曉了!
就算不能確定,但有懷疑已經足夠了!
當年,老侯爺的死,不正是因爲景和帝的懷疑麼?
偏這個人還如此的漫不經心!
林宜佳胸口起伏許久,纔開口道:“其他的,我都可以不問,我也可以如你心願不去操心……但千里,你到底能不能保證,不會有大禍亂髮生?”
她不想林家任何一個人出意外,就像那夢境之中發生的傾家之禍那樣,陷入囹圄,性命不保。她如今更有了福姐兒,也有了心心相印的夫君,同樣也不願意看到他們任何一個有意外。
楊廣北眼眸之中滾過一抹光,摸了摸林宜佳的頭髮,道:“我只能保證,我們都會安然無恙。”
萬一有人做出了錯誤的抉擇,必然需要一場大禍亂方能化解。
林宜佳閉了一下眼,想起幾年前的那個雨夜,輕輕地道:“我相信你。”
林世飛在宮掖之中,留了兩夜。
到第三日下午,他才從皇宮之中走了出來,帶出來了應慶帝欲編寫一本山河地理志的消息,即將成立專門的部門,來全權負責此事。
“林小兄大喜!”
不時有相識之人過來恭喜道。
顯然,所有人都認爲,林世飛得了應慶帝的青睞,此後定然前程似錦,一飛而沖天了。
有些人就是這般幸運。很多人心中憤懣,卻也沒有辦法,依舊對林世飛笑臉相迎,口稱“恭喜”。
林世飛笑容灑脫,抱拳一一還禮,風姿灑脫,卓爾不羣。
不過,林世飛此事,同緊接着進行的選秀相比,終於只是小事。
林世飛回到家中,同林世卿暢談許久,便將自己關了起來,開始用心策劃,爲即將到來的編纂工作做最開始的準備。
林宜佳得知他出宮的消息,心頭長出了一口氣。
楊廣北看着她,欲言又止。
林宜佳察覺到了異樣,問道:“到底怎麼了?”
楊廣北道:“宮廷內被應慶帝這幾年暗暗梳理了許多遍,我的人本就不多,此時不敢輕易妄動。所以,我只收到了一點模糊的消息。”
不妄動,只是因爲消息的嚴重度並不高。
林宜佳情不自禁地緊張起來。
楊廣北笑着安撫她,道:“別緊張。算不上是壞事。”他見林宜佳一雙盈盈眼眸一眨不眨地望着他,眼眸之中清晰地倒映出他的投影,心中柔軟,言語輕柔下來,道:“皇上的確對林四叔走過的山川大河很感興趣,幾天裡對數時間都在召他講述各地風光民俗。你知道,思月公主一向得盛寵,於是也跟着一起聽了入迷。”
“當然,同時聽講的,偶爾還有皇后娘娘。”楊廣北補充了一句,又道:“臨近選秀,皇后娘娘宮務繁忙,並不久坐聆聽,笑稱由思月公主閒時轉述。”
“林四叔風姿卓絕,思月公主怕是相中他了。”楊廣北最後說道。
林宜佳訝然:“你是說,思月公主恐怕會招四叔爲駙馬?這……”
這轉變,也太不可思議了些吧!
隨即,她便又立即又想到:若是林家迎娶了一位公主,而且是皇上的胞妹思月公主,這對林家來說,顯然是件很好的好事兒——雖然林世飛心中另有他人。
但佳人已經高嫁,二人註定無緣,林世飛總歸是要娶妻的!
此時,坤寧宮中,應慶帝也在同皇后娘娘說起這件事:“思月年紀不小,總不好再耽擱下去。朕只有她這一個胞妹,就喜歡她能尋到意中人。”
“林家是世家名門,太祖是元帝親封的文成公;雖然林世飛是庶子,但其一向跟在林老身邊教養成人,人品學問相貌氣質一樣不少,且朕更看重林家家風清正……朕雖然會賜給思月公主府,但還是希望思月能像皇姑姑一樣,能真正得到夫妻恩愛和睦。”
應慶帝品了一口茶水,對皇后道:“皇祖母高壽不能操勞,母后一向不問事兒,思月的事情,還要麻煩皇后多多操心。”
皇后娘娘一直笑吟吟地聽着。此時,聽應慶帝這般請求,她滿面歡喜,道:“皇上說的這是什麼話……這是臣妾應該做的。只不知道陛下將婚期定在何時?另外,陛下既有此意,也應早些知會林家一聲。小林大人年紀也不小了。”
誰都能看出來,他從廬州老家趕回京城,十有八九是爲了終身大事。說不定,人家此時已經有了意向人家了。
應慶帝點頭,道:“恩,皇后所慮甚是。朕明日就問問林愛卿。”
次日,應慶帝果然詢問了林世卿。
林世卿愣了一下,回道:“臣的妻子的確已經在替四弟相看人家,好像已經相中了一戶,具體如何,臣並未關心,因而不甚清楚……臣回家問問?”
應慶帝道:“總是沒有正式定下吧?”
不然,林世卿作爲一家之主,林大夫人拍板決定之前,怎可能不詢問他的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