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是清楚自己兒子是個沒長進只會闖禍鬧事的,所以並沒有給他出頭的意思,反而教訓他:“斷了骨頭就該長記性,以後別喝了兩杯酒就不曉得天高地厚了,要我看啊,你這次被人打得該!”
時間過得快,一晃眼就到了何杏之前和陳旭約定好的見面的日子。
也是她運氣好,恰逢週一是永越百貨的老闆董壽長的獨生兒子大婚,晚上在百貨門前的那一整條大街都放滿了花燈。於是她跟傅世欽說了想去湊熱鬧,得以在晚上輕易出了門。
約定的時間是九點,她找到第三棵銀杏樹,還沒站一會兒,就有個小女孩兒一邊掃地一邊低着頭輕聲地對她說:“你找的人在邊上的童家當鋪裡等你。”
她沒耽誤,轉身就往當鋪裡走。
掌櫃見到她,直接開了門讓她上樓,等到了樓上終於見到了陳旭。
他給她倒了一杯熱茶:“你先喝點熱水暖暖胃。等會兒我說的話可能會讓你感到傷心,所以你先做好心理準備。”
陳旭的話讓何杏緊張了起來:“怎麼你還是不相信我的身份嗎?我可以發誓自己絕對沒有任何欺瞞。”
他擺擺手:“別誤會。我已經把你的情況和組織上彙報了,他們也選擇信任了你。現在我要說的是另外的事情,跟你父親何夕懷有關。”
她稍稍坐直了身體:“你且說。”
“那天見面的最後,我問你他是哪天出事的,你告訴我說是在一九三九年四月十七號的晚上被人發現他的屍體倒在盧家灣薛華立路上的一個弄堂裡?”
她點頭:“是這樣,他應該是遇到流民搶劫了,天黑人少,再加上沒有防備,被人從後面捅了刀子。”
“我們懷疑,你父親是別人刻意謀殺的。”
何杏豁然睜大了眼睛:“不可能,爲什麼?”
“有一件事情你可能不知道。莫說是你了,就連巡捕房一般的探員都不一定知道。其實那一晚遭遇殺生之禍的人遠不止你父親一人。”
“還有別人嗎?可是我瞭解到的……”
“還有一家報社的全部成員,總共有二十七人。一夜之間,無一人生還。那是一家宣傳佈爾什維克思想的我們黨成立的報社,地點很隱蔽,成員裡不乏有組織裡的骨幹,所以對我們在上海的情報系統來說,相當於遭受了滅頂之災。”
何杏吃驚地捂住了嘴巴:“可爲什麼這麼大的事情那些巡捕房的探員沒有人告訴過我?”
“因爲法租界當時一連出了好幾宗命案,租界裡的居民人心惶惶,爲了穩定民心,維持秩序,法租界的高級官員下令封鎖了消息,並且秘密處理了報社裡的二十七人的屍體。而你父親恐怕是在歸家的途中被人刺殺的,他出事的地方,正是從報社去往你們過去住的房子的小路。”
她的杯子握在手裡,腦子卻一片空白,手心一滑,杯子摔在了地上嘩的一聲,成了好幾個碎片。
陳旭有些同情地看着她:“很抱歉告訴你這樣的消息,可是我又覺得你是何夕懷同志的女兒,有權利知道事實的真相。”
何杏搖搖頭:“我沒事,我扛得住。如果沒有什麼別的事情,我想先回去了,日後有什麼事情要找我,可以在拉多路盡頭的傅家大宅外面的燈柱上塗一抹白油漆,我就會過來這裡。”
陳旭點點頭,要送她出去,忽然又想起來什麼:“差點忘了一件事情。你現在是在傅世欽身邊做事吧,我前兩天得到消息,他最近可能會有麻煩,你在他身邊,多提防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