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二十四日凌晨三點半,陳勁鬆悄悄開門閃身出來,走出了客棧,一夜沒閤眼的趙敬東毫無倦意,精神亢奮,他命令道:“老何,你組織跟蹤的第二梯隊,配合已經跟上去的那組人,命令高鬆君帶人開車作爲第三梯隊。決不能讓陳勁鬆發現他已經暴露了,更不能跟丟了。淺野君,請您去問問那邊負責帶隊監控顧靜生的老錢,目前姓顧的出發了沒有?那邊就交給您了。”
二人答應着去了,趙敬東自己來見李士羣,房間內只有一張沒有被褥的光板單人牀、一張半舊方桌、兩張骨牌凳。李士羣隨意翻着幾張發黃的舊報紙,劉澤之和李學惠等兩名送侍衛侍立在旁。
趙敬東彙報道:“李主任,陳勁鬆離開房間出發了,我已經派了兩個小組,梯次跟蹤。”
劉澤之和李學惠交換了一個很興奮的眼神。李士羣的聲音依然不疾不緩:“顧靜生那頭有動靜嗎?”
“屬下派淺野一鍵去了……淺野君,你怎麼來了?”
淺野一鍵奇道:“顧靜生沒有任何動靜,難道陳勁鬆不是去和他會面的?對了,老錢說晚上九點有個女的進了顧靜生的房間,到現在也沒出來,看衣着打扮,不像是風塵女子。”
劉澤之忍不住插話道:“女的?會不會是他的助手?”
趙敬東說道:“難道是陳勁鬆先去探路?”
劉澤之附和道:“有這種可能,陳勁鬆是軍統跟蹤高手,顧靜生卻是外行,如果真是周佛海向天借了膽子,和重慶暗通款曲,自然是最高機密,陳勁鬆先去探路,很符合此人狡詐多謀的性格。”
老錢匆匆來報告:“李主任、趙隊長,有一輛車突然到了安順旅社,兩個男的去了顧靜生的房間,四個人很快出來上車走了,屬下那裡只有一輛車,已經跟上去了。”
李士羣起身命令道:“看樣子我所料不差,淺野君,你和劉秘書開一輛車跟上顧靜生、趙隊長,跟我走,會和後聽我的命令。”
劉澤之和淺野一鍵帶着兩名特工,十幾分鍾後,開車追上了76號老錢等人跟蹤的另外一輛汽車,那輛車閃了兩下車燈,示意一切正常,對手就在前面。
劉澤之說道:“這是在往城外走?淺野君,關閉大燈,命令老錢他們的車也關閉大燈,別跟得太緊了,這個陳勁鬆,比泥鰍還滑,他手下人也未必好惹。”
駕車的淺野一鍵一邊照辦,一邊嘲諷着劉澤之:“陳勁鬆是反跟蹤高手,他手下的人也就成了高手了?什麼邏輯?你讓陳勁鬆嚇破膽了?放心吧,陳勁鬆今天插翅難飛。”
劉澤之黯然答道:“我弟弟,劉無,就是死在他手裡。”
淺野一鍵也嘆了口氣,安慰道:“劉桑,事情過去這麼久了,你也別太……”
道路越走越荒涼,淺野一鍵也不由得有點忐忑:“怎麼把會面地點選在這裡?”
劉澤之也很奇怪,答道:“是啊,車子走了快一個小時了,快有四十公里了吧?陳勁鬆離開客棧的時候是步行,這麼遠的距離他怎麼過來?難道中途有車輛接應?”
淺野一鍵也感覺有異,答道:“是啊,顧靜生和陳勁松下榻的地方只有一街之隔,有必要跑這麼遠來見面嗎?如果是爲了會見周佛海,更不可能跑到荒郊野地裡。”
最前面的汽車上,孫棟盛駕車,後座上被劫持的顧靜生被拷上手銬,嘴裡塞着一個毛巾,和他一同被抓的那名女子臉色灰白,也被堵嘴帶上了手銬,嚇得瑟瑟發抖,蜷縮在後座上。二人旁邊一名上海分局的特工黑着一張臉,凶神惡煞般的持槍頂着顧靜生的太陽穴。
汽車行至河邊一條狹窄的土路上,孫棟盛猛踩油門,車子顛簸着衝往前衝,二百餘米後,一腳急剎車,把汽車橫在路邊,擋住去路。關上車燈,跳下車,從後備箱裡取出兩支美式微型衝鋒槍。
在路邊等候已久七八個人有的衝上前來,拉開後門,拽出後座上的兩名人質,連拉帶託的向河邊走去,另外幾名迅速的埋伏在路邊。
幾分鐘後,老錢等人駕駛的汽車越來越近,孫棟盛扔出兩枚手雷,劇烈的爆炸聲中,汽車被炸得歪歪扭扭衝下路邊,油箱起火,老錢等三名特工下車逃命,剛跑出十幾米,響起一聲震耳欲聾的爆炸聲,老錢等人被氣浪掀翻在地,生死不明!
淺野一鍵趕緊剎車,衆人衝下汽車,劉澤之說道:“淺野君,怎麼突然打起來了?情況不明,我們散開,相互掩護,向前搜索。”
“好,按你說的辦。”
密集的槍聲響起,夜幕中伸手不見五指,幾人嚇的同時就地臥倒,過了一會,槍聲漸息,才慢慢起身,繼續戰戰兢兢地搜索前進。二百餘米後,藉着燃燒未盡的汽車的火光,只見河邊停泊着一艘快艇,影影綽綽幾條人影有的再上船,有的再向船上搬東西。
對手似是發現有人追了上來,再一次開火,淺野一鍵等人各自找好掩體還擊。敵衆我寡,劉澤之對離自己最近的一名特工命令道:“集中火力,向準備上船的那幾個人開火!”
二人各自連開數槍,對手當即還擊,黎明前無邊的黑暗中也不知是否命中。對手似是不敢戀戰,在兩支微型美式衝鋒槍火力的掩護下,邊打邊撤,很快都上了船,劉澤之等人被對方的火力壓制住了。
又是兩枚手雷扔了過來,劉澤之等人就地臥倒,漫天煙霧散去後,幾人小心翼翼的起身望去,那艘快艇已經不見了蹤影。
劉澤之長長的出了一口氣,說道:“你們兩個沒事吧?過去看看老錢他們怎麼樣了?淺野君,你沒受傷吧?”
兩名特工領命而去,淺野一鍵答道:“我沒事。劉桑,情形不對啊,對手主動開的火,從火力上推測,最起碼有七到八個人,而且早有準備。”
“是啊,如此秘密的會見怎麼可能來這麼多人?再說到現在陳勁鬆也沒有露面。淺野君,對手如此兇悍,完全可以把我們都幹掉的……”
這時,東方泛起魚肚白,藉着晨曦,淺野一鍵隱約看見河岸邊倒着兩個人。他對劉澤之說道:“劉桑,你看那邊——”
劉澤之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好像是兩個人,怎麼一動不動?是不是死了?下去看看。”
一名特工跑過來報告:“淺野隊長、劉秘書,老錢他們三個都受了傷,只有一個傷勢較重,腿斷了,其他二人只是輕傷。”
老錢帶着一名特工扶着那名傷勢較重的同伴上了淺野一鍵開來的汽車,自己一瘸一拐的走了過來。淺野一鍵上下打量了老錢一番,說道:“老錢,能開車吧?去找個公用電話,設法和李主任聯繫,報告這裡的情況。順便找家醫院把傷員送進去,你自己也包紮處理一下。”轉頭對另外兩個人命令道:“你們兩個下去到河邊看看。”
劉澤之看見了橫在路中間的那輛汽車,走過去小心的搜查,淺野一鍵隨後也走過來問道:“有發現吧?對手既然棄車,應該不會留下什麼有用的線索。”
劉澤之點了點頭,一邊上車接上分火線頭一邊答道:“是啊,車還能啓動,開回去讓技術科鑑定吧。”
一名去河邊勘察的特工跑過來報告:“淺野隊長,河邊的兩個人都死了,一名就是昨天我們監視的顧靜生,還有一個就是昨天去找顧靜生的那個女人。”
顧靜生死了?劉澤之和淺野一鍵對視,劉澤之下車說道:“淺野君,下去看看。”
兩人走到河邊,淺野一鍵俯身蹲下去仔細檢查:顧靜生身中四槍,打在左胸、太陽穴的兩槍都是致命傷。那名女子身中兩槍,致命的一槍打在後背,擊穿前胸,命中心臟。
劉澤之在四周轉了轉,也蹲了下來,看了看沒看出什麼新觀點,說道:“淺野君,先把屍體擡上車,等老錢回來,也許馬上就要出發。”
淺野一鍵點了點頭答道:“也只能如此,天氣太熱,屍檢越早開始越好。”
四個人兩兩一組,擡着屍體上車,淺野一鍵突然說道:“手腕上怎麼有傷痕?劉桑——”
劉澤之放下擡着的女屍,拉起手腕細看,答道:“這具屍體也有,好像是被拷上手銬後,掙扎造成的。”他放下女屍的手腕,走過來拉起顧靜生的另外一條胳膊,看了看說道:“淺野君,你看這傷痕……”
“你說的對,看傷痕的樣子好像就是不久前造成的,難道顧靜生不是來和陳勁鬆會面,而是被綁架來的?這兩個人的致命傷究竟是什麼槍造成的?劉桑你看得出來嗎?你們幾個仔細想想,是否曾打中了這兩個人?”
幫着擡屍的兩名特工面面相覷,一時拿不準不敢隨便開口。劉澤之說道:“淺野君,我那看的出來?這需要毛駿的技術鑑定科用專業工具檢測。你也別爲難他們了,混戰之中,誰能記得這麼準?屍檢後就知道了。”
四人擡着屍體放進被對手丟棄的汽車裡。老錢開着車趕了回來,報告道:“淺野君、劉秘書,我和在情報站留守的何站長聯繫上了,他說剛接到跟隨李主任執行任務的趙隊長的電話:陳勁鬆跑了,具體情況他也不清楚。讓我們馬上回去。”
陳勁鬆跑了?!淺野一鍵怒道:“這麼多人,跟蹤陳勁鬆一個,又讓他跑了?飯桶啊?”
“淺野君,慎言!”劉澤之提高聲音提醒道。
淺野一鍵這纔想起跟蹤陳勁鬆是李士羣親自帶的隊,憤憤住口。劉澤之嘆了口氣,說道:“走吧,回去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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