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號凌晨四點起,陸陸續續有特工帶着藥品抵達韓德勤部司令部駐地,孫棟盛向軍醫院借了一間庫房,負責點收。軍醫院的院長、邱醫生等人聞聽消息,也都睡不着覺了,時不時的過來看看,笑的合不攏嘴。上午七點,王副官也來了。
心情頗好的孫棟盛起身相迎:“王副官,你怎麼來了?又給我送雞湯?我說你也太會看人下菜碟了,劉副局長住院的時候,你每來一次總是不空手,還做空頭人情說是給我們軍統所有傷員的。劉副局長一走,我怎麼就沒這待遇了?”
王副官哈哈一笑,答道:“好說好說,一頓兩頓飯,我還是管得起的。藥品什麼時候可以到齊?”
“我就知道你不是來看我的。我估算着要到明天上午,也許還會有些損失,等日僞特務機關明白過來我們並沒有用卡車運輸藥品,而是化整爲零,派遣四十多個人分批運送後。”
“沒想到軍醫院的警衛隊長範大可居然是日本人的奸細!孫隊長,你是怎麼發現他的?何時審訊?對了,雖然對外的說法是範大可被派遣執行秘密任務,可警衛隊還有沒有他的同夥?好不容易搞來的藥品,別再出了什麼事。韓長官不放心,命許鬆全下轄的警衛營協防軍醫院。”
孫棟盛答道:“這就更萬無一失了。你放心吧,第三縱隊三個中隊雖然都開拔了,周局長命我組建了一支一百人的直屬中隊,除了分頭運輸藥品的四十餘人,剩下的都在軍醫院擔任警戒任務。至於那個範大可,先關押着吧,我現在顧不上,等劉副局長回來再說。”
邱醫生再一次來了,說道:“院長命我來問問何時可以啓用這批藥品?”
孫棟盛答道:“你們也太心急了,怎麼也得到明天中午。劉副局長臨行前吩咐:藥品等他回來再分配。”
王副官一愣:“分配?什麼分配?不都是我們的……我是說第三戰區很多軍、師的衛生所早就徒有其名了,好不容易……當然,聽說軍統爲了購藥,花了十幾根金條,這筆費用算我們第三戰區的。”
孫棟盛失笑道:“十幾根金條?你們這如意算盤也打得太好了。得得,我們也想別說了,等劉副局長回來——又有人回來了?趕緊登記驗貨。”
孫棟盛不肯吐口,王副官和邱醫生相識一眼,都有些失望,卻也不好催的太急。
與此同時,76號對閻淳奉等人的審訊也分在四個刑訊室,緊鑼密鼓的進行着。倪新帶着劉威平來到空着的一間禁閉室,命令道:“請淺野君、川崎君來見我。”
淺野一鍵、川崎哲也匆匆而來,倪新板着臉把審訊記錄扔在他們面前:“這就是你們審訊了快十個小時的結果?一無所獲!”
淺野一鍵解釋道:“這七八個人都在喊冤,說是借他們一個膽子也不敢勾結軍統,就是閻淳奉找他們購藥,出的價格也不高,可姓閻的影影綽綽打着小野將軍的名義……”
“夠了!”倪新打斷了他的話:“那是他們敷衍你的話,你又用來敷衍我?越往後拖延,藥品追回來的可能性就越小,動刑吧!”
川崎哲也爲難道:“這些人雖然是在江湖上混飯吃的,可76號的刑法……自然會予取予求,可是那口供靠得住嗎?根據這些口供,能追回藥品嗎?目前他們幾個人的說法可以相互印證,事先他們並沒有串供的機會,屬下覺得還是可信的。”
倪新冷笑道:“你怎麼知道他們沒有串供的機會?你審都沒審,怎麼就知道沒用?軍統從閻家別墅強劫藥品,時間拿捏的如此之準,沒有內奸配合,能做到嗎?”
串供?這怎麼可能?川崎哲也還想反駁,淺野一鍵卻已明白了倪新的心意,難怪倪新命令自己和川崎哲也兩個日本人負責審訊。淺野一鍵也不希望76號受到嚴遣,對倪新這個長官,他還是很敬重的。至於軍統匪類,等過了這一關,再慢慢的和他們算賬!
想通了這一切,淺野一鍵搶在川崎哲也之前開口:“局長說得對,是我們辦事不利,請您再寬容幾個小時,我們一定審出個結果。”
“今天中午十二點前我要看到口供,拜託了。”
回到辦公室,九點整,謝威打來電話彙報:“倪局長,屬下查獲了一名攜帶藥品,試圖去重慶政府第三戰區佔領區的男子。”
“攜帶了多少藥品?”
“在黑市上大約價值十來根金條。屬下聽取了部下的彙報,懷疑此人還有一個同夥,可惜讓他跑了。”
這個數量不多不少,稍有實力的以藥品黑市謀生的掮客每次攜帶的藥品大致都是這個數,倪新問道:“有什麼不對嗎?”
“那個逃跑的同夥也攜帶有藥品,這是其一;更可疑的是此人被查抄的藥品全是一個品種,是閻淳奉和軍統交易的藥品之一。”
黑市掮客爲了儘可能多的牟利,除了有人提前支付定金的特殊情報之外,每次攜帶的藥品總是儘可能多幾個品種。倪新問道:“還有嗎?”
“一般的黑市掮客被查獲後,總是滿口求饒,或者掏錢疏通,或者說出幾個有交情的頭面人物,以圖矇混過關,此人卻一言不發。”
倪新一愣:張昕等人親眼看見軍統用卡車運走了藥品,所以追查的重點一直放在了各種車輛,特別是箱式小貨車上,難道這又是軍統給自己設下的一個盲點……
劉威平進來報告道:“倪局長,錢隊長打來電話。”
“接進來吧,謝威,你先別掛,等一會——”倪新拿起另外一部電話:“錢隊長,什麼事?”
“屬下奉命追查軍統運輸藥品的汽車,查明在兩家租車行租用的,一共三輛,另外一輛還沒有下落……”
倪新打斷了他的話:“你的意思是你找到這三輛汽車了?”
“是的,分頭被棄在距離閻家別墅四五公里之外。”
倪新徹底明白了:“錢隊長,不要再找車了,在全市範圍內尋找攜帶藥品,企圖去韓德勤部佔領區的人,一旦發現,立即抓捕!”
錢明奇雖不明白倪新爲什麼突然改變了主意,還是很痛快的答道:“是,屬下馬上向各個行動小組傳達您的命令。”
放下這部電話,倪新又對謝威說道:“軍統又給我們設了一個陷阱,他們並沒有像我們預期的那樣,用車輛運輸藥品,而是換用了最簡單、最笨的辦法:用人攜帶,分頭運輸。你抓住的這個人應該就是其中之一。命人先押回76號,我要親審。你帶隊繼續搜捕。”
“是。”
劉澤之、許鬆全、小史三人從閻家別墅裝上藥品駛離後,把那輛箱式貨車罩上車衣,一直藏身於上海郊區一個蔬菜批發市場裡。三人喬裝成菜農,在周圍警戒。中午十二點,劉澤之命二人上了車,自己開車向韓德勤部所在的方向駛去。
許鬆全說道:“爲什麼拖了這麼久才走?我這心裡一直不踏實。”
劉澤之一邊開車一邊點撥道:“張昕等人親眼看見我們是開着廂式貨車把藥品運走的,公然出現太危險。”
“這我知道,我是說爲什麼不像處置其他藥品那樣,化整爲零,命人分頭運回去?”
小史也插話道:“是啊,現在開出來,日僞軍警機關都佈置好了,更危險了。”
“你們只知其一,以我對76號的瞭解,四十個人,二十個小組,即使周局長親自指揮,也不可能沒有被查獲的……唉,這就是必須要付出的代價,有行動就會有犧牲。以倪新的能力,一旦有人被查獲,他馬上就能明白過來。所以我又給他設了一個‘計中計’,現在用廂式貨車運藥,不會再有危險了。”
許鬆全連連點頭答道:“對啊,倪新明白過來後,他絕想不到我們運輸最後一批藥品,用的還是白色箱式貨車。”
劉澤之嘆道:“其實這麼做還是有風險的,萬一我誤判了倪新的想法……就像之前,導致葛佳鵬、陳銘被捕。可是周局長指揮四十來個人,已經很危險了,再增加人員,很可能會……兩害相權取其輕。”
許鬆全又道:“我還有個擔心,到了雙方佔領區的檢查站怎麼辦?強行闖關?”
“不,強行闖關一旦失敗,損失太大。再向前開四十來公里,這些日子第三縱隊一中隊一直在那一帶活動,我事先命令他們一點鐘至三點之間,在那裡一條河邊喬裝等候,如果有巡邏的,提前出手,幹掉他們!到了那裡,卸車換船,我在日本人的通緝榜上,只能隨船走,老許,你帶着小史設法搞一車蔬菜,手扣裡有兩個證件,雖是假的,瞞過一般的檢察人員不成問題,你們兩個大大方方的過檢查站。”
“這樣最好,我也捨不得這輛車。劉副局長,您對76號太熟悉了,有您這麼一個對手,也夠倪新頭疼的。”
小史不以爲然:“這話不對,就算劉副局長不瞭解76號,倪新那個漢奸就是對手了?”
劉澤之笑笑:“唉,你別給我戴高帽了,無論是觀察力、還是身手、敬業、思維能力,我任何一點,都沒辦法和倪新相比。”
劉澤之的話很誠懇,不像是調侃,許鬆全和小史對視一眼,沒再說話。
與此同時,淺野一鍵來向倪新彙報:“這是閻淳奉、張昕和其他幾個合作商的供詞,請你過目。”
這麼說淺野一鍵已經拿到了想要的東西,倪新信手翻了翻,說道:“岡村將軍緊急召見,小野將軍去了南京,等將軍回來,呈報上去。唉,也不知道能否過了這一關。”
倪新的坦誠相見,令淺野一鍵很感動:“您不必過於介懷,勝敗乃兵家常事,總有一天,我們會和劉澤之好好算算這些日子的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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