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陣槍聲傳來,倪新命令道:“不用等調查結果了,叫上馮根生,我們回76號。”
倪新等人剛到停車場,謝威跑過來報告:“倪局長,我帶人搜索狙擊手的藏身地,有一輛從那裡開出來的汽車很可疑,試着開槍攔截,車上的人果然還擊!可惜沒命中。我已經命令跟着馮根生的兩名保鏢和屬下的兩名保鏢開車繼續追捕,局長,現場發現了這個。”
同樣的白色的斜紋紙,同樣的三行大字:叛國投敵,出賣戰友,死有餘辜!同樣的落款:周成斌。
倪新遞給劉威平:“拿去存檔。”
馮根生臉色煞白,不由自主的問道:“是衝着我來的,周成斌,必要殺我而後快……”
倪新看了他一眼,命令道:“先不回去了,去司令部。謝威,你陪着馮先生繼續複查拆線,並替我探視淺野君,而後回76號等我。”
兩份相同的的招貼,可見軍統有備而來,馮根生是從政保總部來的軍醫院,76號的人並不知情。倪新對萬里浪的疑心加大了,政保總部怎麼說也是76號名義上的上級機關,對萬里浪的種種疑點,倪新只能向影佐禎昭彙報。
謝威說道:“局長,借一步說話——”倪新依言走開兩步,謝威有些爲難:“萬局長特意爲屬下準備了辦公室,昨天就決定今天下班前開個碰頭會……”
“那你就找個名目,在軍醫院多待一段時間,淺野君的病房裡有電話,你等我電話。”
李奕和崔峰和謝威等槍戰後,開車行駛十幾分鍾後,棄車,又換了一輛車,而後再次棄車,分頭乘坐三輪迴到聯絡點。
李奕說道:“崔峰,扣動扳機的一剎那,我纔看到老馮也在車上,嚇了我一身冷汗,你確定老馮沒事?”
分工負責射擊輪胎的崔峰答道:“你放心吧,那輛汽車是防彈汽車,真沒想到謝威乘坐的汽車居然這麼豪華。也算是歪打正着,雖然沒有結果了謝威,可也變相掩護了老馮。總算不枉你我在政保總部大門駛出的汽車的必經之路上蹲守了十幾個小時。”
“我們下一步該怎麼辦?能不能再找機會動手?”
“不行,今天差點走不了!在今後很長的一段時間裡,76號必將提高戒備,馬茂德死了,我們的任務算是告一段落。立即趕回浦江縣根據地,周局長隨時有可能開始行動,孫棟盛帶隊離開後,根據地只剩下彭寍韡、範大可,我不放心。”
李奕意味深長的笑道:“行,就按你說的辦,不過——我想多問一句:你是不相信他們的能力那?還是不相信他們對軍統的忠誠?”
崔峰開誠佈公的答道:“我也不瞞你:對老彭,我信得過他的爲人,信不過他的能力;對範大可,我信得過他的能力,信不過他的忠誠。”
“你啊,太多心。劉副局長看中的人,怎會有錯?何況我聽說局本部替範大可的舅舅段朗如師長申訴,已經有結果了。”李奕雖做過臥底,卻一直是在軍中,和情報分析員出身的崔峰相比,耿直坦率。
“但願範大可不要辜負劉副局長的苦心。李奕,收拾一下,儘快動身吧。”
下午五點,聽完倪新的彙報,影佐禎昭思忖道:“你說的固然有道理,也萬桑……勾結軍統,有可能嗎?”
倪新很中肯的答道:“屬下也知道證據不足,可萬局長身負運輸貴金屬的重任,萬一……屬下並不是和萬局長有過齟齬,才……”
影佐禎昭思慮再三,暗地裡拿定了主意,他決定暫時瞞着所有的人,說道:“倪桑,沒必要解釋,你的爲人我還信不過嘛?這樣吧,倪桑,從明天起,你也參與運輸工作,暗地裡把注意力放在對萬里浪的甄別上。”
“是,謝謝將軍的信任。屬下多問一句:貴金屬的運輸,將軍決定採用何種方式了嗎?”
“上海和日本本土航運頻繁,我和小野將軍商議:決定使用民船,分頭秘密運輸。”
“這種運輸方式的關鍵是保密,馮根生供稱軍統上海分局在和平碼頭有外圍組織,貴金屬徵集雖未完成原定計劃,可也是體積龐大,萬局長再小心謹慎,也有走漏消息的可能。”
影佐禎昭陡然來了精神:“和平碼頭有軍統的人?倪桑,你動手抓捕了嗎?”
倪新苦笑道:“根本無從抓捕,和平碼頭從業人員有一千多人,馮根生提供的情報只說一共有四個人,全是男的,其中兩名是碼頭搬運工,還有一名檢驗員、一名職員。”
“爲什麼不命他提供準確情報?”
“他說他知道的四家外圍組織,都是通過助手指揮聯絡的。”
影佐禎昭很失望,嘆道:“他說的也有些道理。”
“雖說如此,屬下還是派錢明奇前去查找,先從本月十六號之後突然離開碼頭的人員中,試着把這幾個人找出來。不過,將軍也不必過於擔憂,外圍組織,可見地位不高,也不是職業特工,能力不會很強。”
“千里長堤潰於蟻穴,小人物往往會壞了大事,不可大意。馮根生供稱司令部或者南京國防部,還有一個軍統的高級臥底,我向岡村將軍作了彙報,將軍嚴令我儘快找出這個人,倪桑,你有何看法?”
倪新自嘲的笑道:“76號前後出了好幾個奸細,屬下自顧不暇,哪有立場說三道四?”
“倪桑,萬桑剛來過電話,說是運輸方案出來了,請我明天上午十點去一趟政保總部,你也去聽聽。
二十三日午夜十一點,商務印書館印刷廠,突然燃起了大火,消防隊趕到後,一臉菸灰、衣服下襬都被火燎燒焦的值班員鄭文民迎了出來:“是我報的火警,長官,趕緊滅火!”
消防隊長老沙說道:“怎麼搞的?裡面全是易燃品吧?我警告你:鬧市區發生火災,按照《戒嚴令》,你們的罪過不小!”
鄭文民急的面紅耳赤:“我們也不想的!長官,我已經給金老闆打了電話,老闆馬上就來,說是不能讓弟兄們白辛苦!”
印刷廠周圍還有很多民居,老沙也擔心火勢蔓延,一發不可收拾,承擔不起責任,拍了拍鄭文民的肩膀,低聲說道:“你們老闆還算上路,別誤會,我沒什麼,是弟兄們,待遇太低,不給幾個酒錢,誰肯賣力?”
鄭文民連連點頭,老沙命令道:“弟兄們,救火!都多賣點力氣!”
十幾分鍾後,火勢漸漸被控制,金老闆乘車飛奔而至,頓足道:“這可怎麼好?怎麼起火了?誰值班?”
驚慌失措的鄭文民硬着頭皮上前答道:“是我,我值班,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等我發現的時候,火就燒起來了,我急着滅火,根本不行,就打電話報火警……”
金老闆指着鄭文民罵道:“你這個混蛋!你不知道?那我問誰去?值班?你是不是又睡覺了?這麼大的火,賣了你都賠不起!我要開除你!”轉頭又罵兩名僱來的門衛:“我僱你們來是當擺設的嗎?”
起火後才被驚醒的兩名門衛自然不敢說出鄭文民請他們喝酒的事,一言不發的聽着。鄭文民更不敢還口,侷促不安的垂頭而立。沙隊長不願介入,裝作指揮救火,走開幾步。
住在附近的老汪匆匆趕來,急道:“真是我們印刷廠着火了!這可怎麼辦?金經理,您也來了?小鄭,到底是怎麼着起來的?”
老汪是印刷廠的骨幹,老員工,金老闆一向給他幾分面子,又見他主動趕過來,可見對企業的安危很上心,和緩了幾份顏色答道:“你怎麼來了?你看看,你看看!這可怎麼辦?怎麼向股東們交代?”
老汪低聲說道:“這麼大的火,周圍幾公里都驚動了,我就擔心是咱們印刷廠出事了,急急忙忙就來了。金經理,借一步說話——”二人向路邊走了幾步,老汪說道:“股東們還好說,天災,誰也不想的,關鍵是軍警,不能說是工作疏忽……等過了這個坎,再處理鄭文民不遲啊。反正有保險,損失不會太大。”
金經理恍然大悟,點頭道:“不錯,秋天天乾物燥,本就是火災易發季節。如果是職工的失誤,理賠會有大麻煩。”
“一會警察就來了,在這之前,您要和鄭文民,還有消防隊說好了。”
“對,不能說到兩岔去。可消防隊能配合嗎?”
“金經理,您是當局者迷啊,這個世道,只能破財免災。”
“唉,只能如此了,便宜鄭文民了!算了,一個窮鬼,讓他賠,也賠不起。”說完,強堆上一臉笑意,向沙隊長走去。
大火直到二十四日凌晨三點,纔算徹底撲滅,和值班室同在東側,最早起火的第一車間被徹底燒燬,房頂都塌了半邊,好在倉庫沒有受到太大的損失。
當地警署拿了錢,給在現場的三名印刷廠工作人員各做了個筆錄,又按照金老闆的說法,草擬了一份《火災現場初步勘察報告》,請沙隊長簽字。
沙隊長也拿了筆“辛苦費”,慾壑難填,金經理只得再三懇求,又許諾了一筆不菲的“酒錢”,賭咒發誓兩三天內籌措到手,立即交付。沙隊長這才勉爲其難的簽了字,打着官腔說道:“趕緊收拾,象什麼樣子?殘垣斷壁的,給皇軍的盛世抹黑!”
金經理望去駛遠的消防車,鄙視的啐了一口,罵道:“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