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成斌看了看手錶,說道:“一晃六點了,一起吃點飯,然後勁鬆你陪我去渝園,向毛先生彙報。張佔,你回局本部,安排一下劃歸你指揮的那個行動組,那是個一級組,人員上百,你要多用點心,別辜負了戴老闆的信任。”
“我明白,您放心吧。”
徐逸軒、馮根生吃的是病號飯,周成斌一邊吃飯一邊對張佔說道:“張佔,弟妹的病情好點了嗎?唉,我早就想向你說一句對不起,是我一時不查,上了倪新、謝威的當,導致喬文榮殉職,弟妹……還有老莫,我真是沒臉去見張克清。”
張佔反過來安慰道:“周局長言重了,拙荊是軍統的特工,她是在履行職責,她已經好多了,漸漸恢復了理智,您不必放在心上。”
陳勁鬆也安慰道:“是啊,不能有孩子,有什麼關係,將來去孤兒院……”見張佔神色一黯,忙該口道:“對不起,我是說……今天的菜不錯,那什麼,老周,你多吃一點。”
原來羅淑雲永遠喪失了做母親的資格!周成斌更加自責,卻不知該如何安慰,只好食不知味的低頭吃飯。
晚上七點,周成斌找來紀羣,交代了幾句,而後和陳勁鬆來到渝園,毛人鳳聽取了周成斌的彙報後,點頭認可:“就按你說的辦吧,本來準備兩天後去一趟成都,就提前到明天吧。”
“屬下等無能,還勞長官您改變行程,請毛先生見諒。”
毛人鳳笑笑,答道:“只要對工作有利,這沒什麼。成斌,上海分局突然有了破壞日軍細菌戰的辦法,事後證明這個辦法還很有效,發來的電文有語焉不詳,很多人向我問詢,包括我事先請求幫助的盟國朋友,我都無法回答,我也很想知道:到底是誰指點了你們?”
長官問話,周成斌自是不會有所隱瞞,答道:“是倪新,良知未泯,通過一個姓貝的醫生很委婉的提醒了澤之——”
陳勁鬆剛給自己續了杯熱茶,聞言大吃一驚,還沒有蓋好蓋子的暖水瓶一歪,開水灑在腿上,他忘了自己腿腳不方便,下意識的起身,差點摔倒!暖水瓶倒在地上,“砰”的一聲碎裂!周成斌忙扶了他一把,慌亂中陳勁鬆手中的茶杯掉落在周成斌的身上,開水濺到周成斌的臉上、手上。
侍衛聞聲而入,毛人鳳也吃了一驚,隨即平靜下來,命令道:“收拾一下——成斌,你沒事吧?下去換身衣服。”
陳勁鬆很尷尬,說道:“屬下失儀,請長官恕罪。”
炎熱的夏季燙傷,當然不好受,周成斌強笑道:“沒事,謝謝長官關懷,屬下沒有帶換洗的衣服來渝園,這麼熱的天,一會就幹了,不要緊。”
毛人鳳也不勉強,問道:“倪新?怎麼會是他?說說詳細的情況。”
“是……”周成斌做了詳細的彙報。
毛人鳳問道:“還有這樣的事!澤之,這個臭小子,也太冒險了!事後爲什麼不設法讓影佐禎昭知道這件事?”
“我和澤之商量過,他的意思是影佐禎昭未必會相信,卻會讓貝醫生做了犧牲品,所以……如果長官認爲有必要,屬下回去就辦。”
“罷了,具體的事情你們看着辦吧。戴老闆對我說了你佈局光復後接收工作的進展,幹得不錯,浦江的經濟狀況怎麼樣?軍統印製的僞鈔已經發到了日戰區,前些時候給各個外勤站點增發了一筆負責人專用經費,你也可以申領一筆。”
“劉澤之受韓長官的委託,劫奪落入日本人手裡的物資,得手後扣下了大半,應該足以應付。”
毛人鳳笑笑,拿過一張公函紙,寫了一份《經費申領批准書》,說道:“南京、上海是將來接收的重點,再去領一筆經費吧。”
“謝謝長官的格外關照。”
“無論你緝捕于思文是否成功,本月二十日前離開重慶,回返上海主持大局。
“是,毛先生,已經很晚了,您早些安置吧,屬下告退。”
渝園大門口陳勁鬆的專車令,紀羣已在等候,她拿出一份表格,說道:“周局長,葉主任命我交給您的。”
周長江接過來放入公文包,命令道:“去軍統第二宿舍區。”
六月六號上午八點,軍統局本部財務科通知說原定前半年度的財務報表改爲前五個月上報,毛先生命令在十號前完成,自即日起,所有的人取消休息,不得請假,下班後加班後四個小時。財務科工作繁忙,加班加點是很平常的事,大家也都見慣不怪。
九點整,周成斌就來到財務科,身後跟着手裡拿着兩個大公文包的紀羣。衆人紛紛打着招呼,周成斌寒暄了幾句,走進裡裝着防盜鐵門的出納室,坐到高澍霖對面,拿出一份《經費申領批准書》,說道:“我來領取經費,你是……好像姓高?”
數目並不大,高澍霖覈實後,陪笑道:“周局長好記性,上次您回來,也是來領取經費隨口問了一句,沒想到這麼長時間了,您還記得。還勞周長官親自跑這一趟,請稍等。”打開保險櫃,拿出十沓中儲劵,紀羣放入隨身的公文包裡。
周成斌又拿出第二份《經費申領批准書》,高澍霖一看,皺眉道:“六十根金條,周局長,財務處沒有這麼多備用金啊。”
周成斌微感不悅,答道:“怎麼可能?毛先生批准後,你們齊科長也簽了字了。”
“周局長稍等,我去請示一下。”
“快一點,我下午要離開重慶。”
過了一會,齊科長小跑着來了,陪笑道:“周局長,你怎麼這麼早就來了?還是您親自來的?不是說這個月十五號才領取第二筆經費嗎?”
周成斌不解的問道:“目前在重慶的我的下屬除了紀羣和住院的馮根生,只有兩個剛畢業的實習生,還被葉君遠看上扣下來了,老葉那個人,我又不好意思和他較真,我能派誰來?什麼十五號?怎麼可能?”
“是您昨天晚上十一點半在宿舍親口對我說的。”
紀羣脫口而出:“齊科長,您搞錯了吧?十五號我們都應該完成任務了……”
“紀羣,你去外邊等着。”周成斌打斷了紀羣的話,又對齊科長說道:“不可能,是你聽錯了,我十二號必須趕回去。”
少校軍銜的齊科長雖然深信自己沒有聽錯,卻不敢和長官較真,說道:“也許吧,昨天太晚了,您又來去匆匆的。這可怎麼辦?老高,目前所有能調集到的金條有多少?”
高澍霖拿出幾本賬本,翻閱後答道:“保險櫃裡只有十二根,其他的要到銀行兌換,這幾天領取經費的人較多,現金也不夠,那些汪僞集團的中儲劵僞鈔……在重慶不能用啊。要是一定要在限制在今天,最多隻能籌到三十根。除非是到財政部把起七月的經費提前支領一筆,可那需要毛先生的簽字。”
齊科長說道:“我這就去給毛先生打電話。”
過了一會,齊科長面帶難色的回來了,說道:“太不巧了。毛先生今天就沒來,說是去成都了,三天後才能回來。周局長,您能不能等幾天?或者換領中儲劵?”
“中儲劵絕對不行,我也不能等——高先生,請你也到外邊稍候。”
高澍霖答應着草草收起賬本,走出出納室,和紀羣打了個招呼,點着一根菸,財務室嚴格禁菸,煙癮大的人都是抽空到陽臺上過癮。
高澍霖走到陽臺的一角,如果他所在的出納室開着窗。這裡能隱約聽到裡面的談話。
周成斌說道:“齊科長,有些事我不方便說,可我奉戴老闆的命令,有重要任務,今天晚上必須離開重慶。”
“這可怎麼辦?戴老闆倒是在,可我們事先和財政部有約定,必須是毛先生簽字才能生效……其實您在日戰區,中儲劵一樣用,辛苦您到了日戰區,再設法兌換,行嗎?周局長您是最體諒下情的……”
“不行!”
“或者您留個人在重慶晚走幾天,您回去後先墊付,都說上海分局財大氣粗……”
周成斌似乎很不悅:“你從哪聽說的謠言?不怕你笑話,就是因爲上海分局自收自支,才拮据的厲害……”
“我信口胡說的,周長官您不要放在心上……這可怎麼辦?今天之內,我實在是隻能籌措出二十根,這還是要把其他幾個部門的經費向壓一壓……您可一定要相信我……”
周成斌只得答道:“唉,也只能如此了,我上午還有事,你準備好二十根金條,我下午兩點來拿。我會命紀羣多留幾天,請你把紀羣叫進來,我借這裡和她談幾句,安排一下。”
不明就裡的齊科長如釋重負,答道:“謝謝周長官體諒,我這就把紀小姐叫進來,我在外邊守着,您請便。”
紀羣走進出納室,周成斌說道:“紀羣,你多留幾天,拿到四十根金條的經費後,再返回上海,局本部派去上海的兩個爆發專家,我帶走一個,留給你一個。”
“有必要這麼急嗎?我們一起走,不好嗎?我一個人上路,你放心嗎?您不是說此次回來,要多留幾天嗎?”
“計劃趕不上變化,湘西會戰以我們大勝而告終,誰知平陽陷落,淞滬變成了日本人最猖獗的地區,戴老闆命令我們在十二日前炸燬軍火……要不是必須拜訪美英大使館,我今天中午就要走了……”
“哪也不需要您親自趕回去,有劉副局長在,不是一直是他和閃電直接聯繫嗎?破獲日軍細菌彈陰謀,閃電乾的漂亮!”
周成斌的語氣裡滿是無奈,也夾雜着一絲寵溺:“你啊,總是口無遮攔,我和你說說的話,你怎麼信口亂說?閃電潛伏在日軍司令部,是最高機密。”
“這不是和你一個人說說嗎,再說我又不知道他是誰,好了好了,我不說了,我明白了,按周大局長說的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