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電話,過了一會,影佐禎昭再次撥通了倪新辦公室的電話:“我是影佐禎昭。”
“將軍,您好,屬下川崎哲也。”
“你們倪局長今天什麼時候上的班?”
川崎哲也猶豫了一下,答道:“九點五十。”
“這幾天是不是一直如此?”
川崎哲也答道:“不是的,今天格外晚一點,前幾天要早一些。”
“川崎君,我需要看一下你的工作日誌,我派江崎君去取,這件事暫時不必讓倪局長知情。”
“是,屬下明白。”
十點四十,倪新奉命而來。
影佐禎昭和往常一樣,說道:“坐吧,倪桑,你看看這個,昨天鄭敏送來的。”
倪新接過來,看完後,遞還給影佐禎昭,沒有像往常那樣發表意見。
影佐禎昭說道:“周佛海約見來往密切的舊部,每天兩三批,據鄭敏所言,今後幾天還約了很多人,你怎麼看?”
“也許是近期有空閒,想起舊部,約來見見面,也很正常。”
“正常?我不這麼認爲,汪精衛主席病逝後,陳公博主席繼任,周佛海一直鬱郁於心,很消極,怎麼突然有了這樣的興致?”
“可能是想出山,和陳主席一較長短吧?”
“還有一件事我也想不明白:萬里浪的政保總部爲何沒有報告?”
不知爲什麼,倪新就是打不起精神,敷衍道:“政保總部雖然負責對內部人員的監控,可本就沒有什麼不正常的,有報告的必要嗎?”
“我想派一個專門的行動組,協助鄭敏,監控周佛海公館出入的人員,倪桑,你意下如何?”
“鄭敏既然已經向將軍報告了周公館的動向,還很詳盡,有必要再派人嗎?萬一讓周副主席察覺,引發誤會,就不好了吧?”
影佐禎昭不以爲然的笑道:“你啊,什麼時候染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毛病了?不過你說的也有道理,這樣吧,命鄭敏繼續監控,再派個電訊組監聽周公館,還有陳公館的通訊聯絡。”
倪新沒有如影佐禎昭所想的那樣自告奮勇,甚至也沒有問一句:之前政保總部沒有安排監聽嗎?只答了一句:“將軍安排就好。”
影佐禎昭有些無趣,正要開解教訓幾句,江崎貴由敲門,得到允准後進來,把一張信紙呈給影佐禎昭。
信紙上是川崎哲也抄錄的一週來的工作日誌,六天的時間,倪新只有兩天遲到,一天提前離開,並不出格。可讓影佐禎昭不悅的是一週的時間,倪新沒有召開一次辦公會議,也沒有過問過任何一個部門的具體工作。
影佐禎昭擺手命令江崎貴由退出去:“你先出去,任何人不要打擾,我和倪局長有事要談。”江崎貴由答應着離開了辦公室,影佐禎昭問道:“倪桑,最近身體不好嗎?上次因爲身體有癢。提前離開杭州,康復了嗎?”
倪新已大致猜測出影佐禎昭手裡拿的是什麼,他暗歎了一口氣,答道:“沒有,最近狀況一直很不好,家嶽幸而保外就醫,只怕無力照顧小女,屬下想去一趟日本,探視家嶽,順便把小女接回來。”
倪新很不適宜的在上峰面前,辦公室裡主動談起了私事,礙於對小野平一郎的尊重,影佐禎昭不好放下臉斥責,只答道:“鶴子的身孕七個月了吧?你怎麼走得開?公事也放不下吧?還是過些日子再說吧。”
倪新不敢再堅持,低頭默然。
影佐禎昭又道:“倪桑,你我之間,有些分歧,這並不奇怪,你對大日本帝國的忠誠,我從來沒有懷疑過,而你的能力,我也頗爲賞識。倪桑,大日本帝國目前的處境很危急,雖然江浙一帶近期有所緩和,可整個戰局,並沒有扭轉,我希望你不改初心,繼續爲建設大東亞共榮圈效力。”
倪新苦笑道:“我哪有這麼大的能力?唉,大東亞共榮圈,也許是政客們說給其他人聽的,而我這前,一直很認可。”
對倪新的態度,影佐禎昭很不滿意,正要再說,江崎貴由進來報告道:“將軍,打擾了,可事態緊急——”
“算了,什麼事?說吧。”
“鄭敏站長打來電話,說有急事彙報,他說——”
影佐禎昭打斷了他的話,命令道:“接進來。”
倪新認爲影佐禎昭不欲自己聽聞,而自己恰好也實在提不起興趣,知趣的起身:“將軍,屬下告退。”
影佐禎昭一邊接聽電話,一邊說道:“倪桑,請寬坐,沒必要回避——鄭站長,說吧。嗯,明白,你再說一遍?確實嗎?做得很好!知道了,你聽着:不要輕舉妄動,我馬上趕過去。”
放下電話,影佐禎昭對倪新說道:“南京發現周成斌的蹤跡,我要立即趕過去——來人,備車。倪桑,你回去組織隊伍,給你一個小時的時間,也趕往南京——鄭敏負責的情報站位置太偏,還是來國防部招待所找我。”
攻克平陽等地後,由於擔心韓德勤部反攻,新成立的幾支守備部隊,加之軍心不穩,影佐禎昭手下的特工大都派駐在各個皇協軍中,圍捕周成斌,他需要倪新全力協助。何況對倪新近日的作爲,他雖然不滿,但對倪新的忠心,他確實沒有懷疑過。雖然鄭敏只是發現了有關周成斌的蛛絲馬跡,但影佐禎昭還是決定全力以赴。
在其位只得謀其政,倪新起身答道:“是,屬下這就去辦。”
與此同時,劉澤之接到了局本部的密電,他命人去找來範大可紀羣,十幾分鍾後,紀羣來了,報告道:“範隊長在授課,要到十一點半才下課,如果您一定要找他,我這就去。”
劉澤之說道:“算了,讓他繼續授課。紀姐,局本部發來電報,戴老闆命令我們在七月底設法摧毀日本人建在海上的關押着歐美人的集中營。,並營救關押在裡面的人犯。”
紀羣問道:“這太困難了吧?目前只有您在浦江,上海分局所有的力量都撒出去了,根本沒有多餘的人手。不是說光復在即嗎?到時候集中營自然就解散了。”
“局本部擔心日本本土遭到致命打擊後,狂熱的軍國主義分子有可能對集中營裡的歐美人士進行報復性屠殺。”
“這還真不能不防,劉副局長,我們現在有實力執行如此大的行動嗎?”
劉澤之苦笑道:“可以說有,把所有執行其他任務的人都撤回來,全力以赴;也可以說沒有,僅憑你、我和範大可。”
“您和範隊長不能同時離開浦江吧?詹營長一個人,承擔不起守備浦江的責任。”
劉澤之很爲難:“可局本部的顧慮是對的,戴老闆的命令,也不容討價還價。目前培訓班的十五名學員……”
紀羣和劉澤之很熟稔,又只有兩個人在場,不客氣的打斷了劉澤之的話:“劉副局長,您這是怎麼了?病急亂投醫啊?這十五個人剛上了三天的課,除了從第三縱隊挑出來的七八名戰士,其他的人只上了一個下午的射擊課,連開槍都很勉強,怎麼能承擔如此艱鉅的任務?”
劉澤之也無奈的笑了,紀羣提議道:“先想辦法搞清楚集中營的地形、警備力量,而後再製定方案。”
劉澤之答道:“紀姐,你忘了?我在集中營待了一個來月,後來又去過幾次,地形倒是不必要再想辦法勘察了,能進行近海航行的船也是現成的,就是沒有人哪,怎麼估計,也需要四五十人,這其中必須包括最少十名左右的行動特工。”
“範大可負責的第四中隊是抽調不出人手了,何不命孫棟盛隊長設法抽調?再從鞏肅和組長那裡調二十名左右的職業特工一起參與行動?”
“他們的壓力夠大的了,再繼續抽調……我擔心影響其他任務的完成。”
“那就只能和詹營長商量了。”
劉澤之委決不下:守備營並沒有職業特工啊。擡眼望見範大可在門口探頭,說道:“大可,進來,等你半天了。”
劉澤之簡單的介紹了情況,範大可說道:“突襲集中營,會造成很大的傷亡,劉副局長,您是隻想營救集中營裡面的外國人,還是想把所有的人都救出來?”
劉澤之不滿的看了範大可一眼,答道:“在我心目中,生命等價,如果一定要分出個輕重,中國人的性命,對我更重要。”
範大可對劉澤之的敬重猶在對周成斌之上,他很馴順的答道:“長官教訓的是。屬下的意思是四五十人也不夠啊,敵人的守備力量據您所說有一個五十人的日本憲兵小隊,六十人左右的看守,還有一個六十人的守備隊,而且敵人處於守勢,我們是進攻的一方。”
劉澤之答道:“四五十人,抽調起來都很困難。集中營裡一些人被殺,更多的人死於虐待,敵人兵力不足,警備力量比起前幾年,已經少多了。”
範大可問道:“不對啊,那您是如何得知集中營目前的守備力量的準確數字的——屬下不問了。劉副局長,您是不是有辦法了?”
劉澤之一邊思忖一邊答道:“喬文榮暴露後,集中營裡沒有我們的人,暴(和諧)動,需要裡應外合……如果我們能讓日僞把集中營的犯人轉移出來,或者是派醫生護士前往,人數還很多,也許我們就有機可乘了……”
範大可答道:“能做到這一點當然好,可日本人不會聽我們的。”
紀羣也插話道:“是啊,怎麼樣才能辦到這一點哪?”
劉澤之命令道:“大可,從你的第四中隊找四個駕船技術較好的戰士,實在不行,僱傭民工也行。紀姐,我擬一份電報,你拍發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