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面使者

(一○○)

幻真本欲試探一下蝶仙的口風,反遭到她的一番冷嘲熱諷,於是反脣相譏:我只不過開個玩笑而已,惹得你脣槍舌劍,你準備找什麼樣的仙人爲伴,說來我聽聽。蝶仙早就屬意於幻真,卻口是心非,言不由衷,聽幻真讓她描述心目中的伴侶,她變得沉默無語。幻真爲挽回顏面,依然催蝶仙正面回答他的問題,蝶仙想了想,說道:我暫時想不出他的模樣,總之可以給我安全感,還有溫暖的感覺,就像我師傅那樣。

蝶仙一語雙關,表面上是指紅尾狐,實際上她已經拜幻真爲師,此中的含義,幻真一時沒有領悟到。幻真靈機一動,轉換話題,問蝶仙:你知道你的父親是誰嗎?蝶仙心想自己是觀音點化至幻界的人,當然知曉父親,但是這屬機密,不能告訴幻真。蝶仙說:我不曉得,我從來沒有父母,孤苦伶仃,是師傅收留了我。幻真取笑她道:人人都有父母,神仙也不例外,你怎麼會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呢?

蝶仙說:我沒有父母,我自從出生就沒有見過他們。幻真道:聽我講,你父親是人類,而你母親是仙子,有一次你母親被毒蜘蛛攻擊,你爹爹出手相救,此後他們相愛了,並生下了你,這回你明白了吧。蝶仙聽出幻真的弦外之音,純粹是他編造的謊言,分明是他們千年前的那段相遇經歷,然後幻真添枝加葉加以演繹。蝶仙並沒有戳穿幻真的謊話,默認了她的出生奇蹟,激烈否定的話,幻真會刨根問底,打聽以前的事。

蝶仙問幻真:你的父母呢?他們在何方?蝶仙不經意的一句話,引得幻真悲從中來,痛苦不已。幻真確實無父無母,他是混沌時期的一枚頑石,自小冷酷無情,皆因沒有父母疼愛的緣故。幻真也曾試圖愛過小師妹,然而含煙和師傅的私情暴露,幻真殺師以泄憤,不得已亡命天涯。而後含煙移情別戀,與蛟龍投緣,結爲連理,幻真既失望又沮喪,思前想後,最終成全了他們,忍痛割愛,斬斷情絲。

經蝶仙的提醒,幻真傷心至極,眼淚止不住流淌而下,他這般冷峻的人涕淚漣漣,實屬罕見。蝶仙看見幻真悲痛流淚,驚慌失措問道:我說的哪句話不對,令你如此悲傷,你不要再哭了,你哭成這個樣子,我心裡也很難受。蝶仙安慰幻真,她淚光泛閃,不聽話的淚水隨之奔涌而出。幻真反而勸蝶仙不要傷心:我沒有事,父母早已不在,如今想起他們來,我心情不好,控制不住自己,讓你也陪着我哭。

蝶仙擦拭小花臉,不再哭泣,幻真說:我們抓緊時間,速去辦正事。蝶仙問:我們要到哪裡集齊鬼魂,此事不容易,你有何妙法?幻真道:單單依靠仙術之力很難辦到,需要一種神器,方可讓鬼魂自行迴歸。蝶仙驚訝問道:世間還有這種神奇寶物,可否給我看看?幻真說:此神器目前沒在我手中,我們到冥界尋它。蝶仙問:神器取何名?幻真道:現在還不能告訴你,等你見到它,那時再說。

蝶仙小聲嘀咕:神神秘秘的,究竟是什麼樣式的東西?幻真說:我們即刻啓程,你很快就會看見神器了。此前蝶仙來過冥界,是在幻像中,這次真實前往,蝶仙並不認路。幻真縱橫疆場,所向披靡,唯獨遺漏一個地方,正是冥界。兩人對此一籌莫展,幻真好似想起了什麼,震動山峰,有一位鬚髮皆白的老者鑽出來。蝶仙恭恭敬敬向老者打聽:老神仙,可知通往冥界之路?老者打量他倆,說道:地獄不屬我管轄,我無能爲力。

蝶仙見他避重就輕,不予解答,心中怒火升騰,幻真出主意說:你不妨展示絕招,嚇他一下。蝶仙心領神會,拔出正魂劍,藍紫色光異常刺目。蝶仙揮劍劈向山丘,剎那間幾百米高的小山轟隆隆響聲過後,滾落到一側,再尋小山丘,已了無蹤影。蝶仙自己也未曾想到,正魂劍的威力又獲提升,老者被嚇得瑟瑟戰慄。老者說道:隨我來。幻真和蝶仙相視一笑,有時恫嚇還真管用,老者懾於正魂劍的魔力,乖乖帶路。

(一○一)

他們穿過一片秘徑森林,輾轉至地下通道,終於踏上黑漆漆的走廊。辭別老者,他們又繼續趕路,由於道路狹窄,且蜿蜒曲折,根本無法使用飛行術。狹道很長,似乎永遠也看不見盡頭,直到走近下降的地方,他們才發現地獄所在。越往下面行進,越是淒厲恐怖,鬼魂哭叫之聲此起彼伏,哀怨聲像是訴說所經受的苦痛慘絕人寰,無以發泄。數不清的厲鬼圍在他們四周,流連盤桓,好在只是出於好奇,而沒有騷擾他們。

蝶仙真切見到這種恐怖景象,不由得慌亂起來,幻真耐心安撫她,蝶仙方鎮定情緒,裝作無所謂的樣子。漫長的暗道耗費了他們多少時間,處於恐慌中的蝶仙沒有留意,而驚悚的感覺,則一生難忘。正式進入閻羅殿,蝶仙有種似曾相識之感,與幻界的佈局並無多大差別。閻王端坐在大殿的座椅上,表情專注,近來地府擁擠不堪,含冤抱屈而死的鬼魂已經塞得滿滿當當,如何安置他們,令閻王頗費心思。

或許是閻王沒有注意他們,也可能他忙於公務,不可分心,連頭也沒有擡起。幻真未與閻王打招呼,從他們的眼神交流來看,幻真早就結識閻王,許多鬼卒也紛紛湊上前,甘願爲幻真效勞。幻真選了一個精壯機靈的小鬼,命他領路,去尋神器。此處的路線彎彎曲曲,小鬼對地況非常熟悉,七拐八繞,將他們帶到水潭,然後對幻真說:我引路就到這裡,下面的路你們自己走,沒有別的事,我先行告辭了。

蝶仙站在水潭的邊緣,躊躇不決,即便是虎穴龍潭,她也無所畏懼,而這水潭透着一種詭異,蝶仙遲遲不肯跳下去。幻真問:你還在猶豫,神器就在裡面,你是不是害怕了?蝶仙嘴上說沒有,心裡七上八下,很是懼怕。蝶仙定睛觀看,所謂的水潭卻沒有水,是一種混濁的漿狀物。蝶仙硬着頭皮,合攏雙眼,邁出一隻腳,究竟是左腳還是右腳,她都難以記清。蝶仙撲嗵一聲跳進水潭,幻真也緊跟着魚躍而入。

他們在池中摸索,濁浪拍面,蝶仙不免又感到一陣心悸。也不知遊了多長時間,蝶仙忽然聽見悅耳的曲調,與玄天和小茉莉演奏的樂曲不一樣,鼓樂齊鳴,鑼鼓喧天。等蝶仙看清眼前的景物,她驚呆了,地獄廣場正在召開歌舞聚會,她置身於超大的平臺上。估計多達萬餘的鬼魂在跳舞歡慶,奇怪的是,點燃篝火,鬼怕火光是人們的共識,現在蝶仙明白了,這種約定俗成的見解純屬無稽之談。

幻真猛然記起:今天是冥界的節日,我們尋找的蒙面使者,應在他們中間。蝶仙問:這裡有如此多的鬼魂,沒有跑出去,實屬萬幸。幻真道:不周山的鬼魂和地府裡的不同,中轉站可以四處亂跑,閻王看管甚嚴,鬼魂沒有放逐的機會。蝶仙在鬼卒們當中東瞧瞧,西看看,沒有發覺蒙面使者。鬼魂們今日格外歡喜,不時朝蝶仙友好微笑,蝶仙頓悟,敢情小鬼並不像她以前認爲的那樣,招人討厭。

蝶仙和幻真擠出羣舞的鬼魂隊伍,遠遠望見一位蒙面俠客,衣着以玄色爲基調,披風頭冠長靴穿在他身上恰如其分,好不威風。無疑他是蒙面使者,蝶仙躬身行禮,問道:你可是蒙面使者?蒙面使者似乎沒聽見蝶仙的問詢,仍然閉目養神,蝶仙十分尷尬,求助的目光投向幻真。幻真開口道:蒙面使者,別來無恙,我們是爲索要地配玉而來。地配玉,蝶仙聽着耳熟,幻真很早以前提起過,時間久遠,她幾乎淡忘了。

蒙面使者終開尊口:你不必說明來意,我乃未卜先知之人,你求取何物,都在我的預料之中。蝶仙惶急說道:既然地配玉在你手裡,趕快借我們一用。蒙面使者兩眼怒視蝶仙,兇巴巴地說:你張口便要借用地配玉,太也的狂妄,可知地配玉是冥界的至尊寶貝,地獄的安危運程,都靠地配玉的掌控,你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蝶精,我爲何借給你?蝶仙歷經磨礪,對不遂意的事已能做好準備,可以坦然處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