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與此同時,寧志恆正在自己的書房裡,心無旁騖地練習書法,沉醉於筆墨之間。
易華安敲門而進,將剛剛購買回來的,當天的幾份報紙放在一旁的茶几上。
然後來到輕手輕腳地取過茶葉罐,紅木勺舀上茶葉放進蓋碗,用旁邊壺中的熱水淋過,一股氣流攜帶着茶香裊裊上升,再次倒入熱水,不多時,清香溢滿了書房,看寧志恆專注與行書練字,便轉身退了出去。
過了一會,寧志恆緩緩寫下最後一筆,隨即放下手中的齊筆,轉身來到沙發上坐下,拿起茶杯輕輕的抿了一口,然後從茶几上撿起一份報紙,觀看了起來。
不論到哪裡,他有每天看報的習慣,一般都是本地發行量和影響大的報紙,他都會審閱一遍,從報紙上內容可以分析出很多隱含的信息,是瞭解本地情況和當下的時局最快捷有效的辦法。
這個時候的南京,日本人和南京僞政府對出版、文化事業管制強化,輿論和宣傳都處於嚴密控制,南京能夠發行的報紙不多,基本上都是官方報紙,諸如《聯合時報》和《中華日報》之類的,全都是爲南京政府和日本人喉舌,禁止任何反日和攻擊僞政府的內容,除此之外,當然也有些商業新聞和廣告欄目。
寧志恆看報紙很快,沒用多久就看完一份《中華日報》,放在一旁又拿起了一份《新南京報》,沒看多一會,突然間,他的目光一凝,在這份報紙的雜欄裡,有一段內容立時引起了他的注意。
這是一段尋人啓事,尋找內容是,尋找表哥王永長,下面是被尋找人的容貌特徵,最後留下了聯繫方式。
之所以讓寧志恆吃驚,是因爲這段尋人啓事的內容,他太熟悉了!
這是前幾次和上海地下黨組織聯繫時,在給農夫的情報上約定好的,上海地下黨組織給自己的信號回覆。
第一次是中統特務孫向德被七十六號特工總部抓捕,自己給農夫報信,要求確認其身份,還是自己親自擬定的,尋人啓事的內容。
第二次是範鍾夫被捕,自己也是向組織示警,要求確認其身份,後來也是通過這個尋人啓事,確認其是地下黨組織成員,自己組織營救,可惜最後並未成功。
這兩次尋人啓事的內容和今天報紙上刊登的內容完全一樣,不同的是,之前兩次都是在上海,這一次竟然出現在南京發行的報紙上,這是什麼情況?
寧志恆在腦子裡飛快的思索着,首先尋人啓事的內容如此相似,內容幾乎一字不差,這絕不是巧合,一定是上海地下黨組織的手筆。
這個尋人啓事的內容是自己定的,也只有自己知道,地下黨組織這樣做,目的只能是在召喚自己。
寧志恆不禁有些奇怪,自己和農夫的聯繫一向都是單線單向,除非是有重大情報,自己纔會主動聯繫,地下黨組織從來沒有發出過召喚,這一次是因爲什麼呢?
寧志恆又拿起其他幾份報紙,仔細查找之下,果然還有一份報紙上也刊登着這樣一份相同內容的尋人啓事。
組織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急於和自己溝通,只是一時無法找到自己,乾脆就使用這種方式通知自己,看來自己在南京給程興業的示警驚動了組織,所以知道自己不在上海,就派人在南京各大報紙上刊登尋人啓事,試圖和自己聯繫。
一定是這樣!
寧志恆很快做出了判斷,可是到底發生了什麼重大的事情,讓地下黨組織如此急迫呢?
寧志恆隱隱的感覺到,很有可能是這一次自己在南京直接接觸程興業所產生的後果,看來自己做的確實有些冒失了,必須儘早和農夫聯繫,回上海的日程不能再拖了。
來南京的這些天,他的工作已經大致完成,高杉仁希的案子也告一段落,目前已經沒有大礙,還有軍統南京站,只要重慶總部的消息傳遞及時,也完全可以躲過一劫,至於以後的事情,都只能讓他們自求多福了。
至於留在南京的情報科人員,目前都由情報組長康學致負責,康學智的工作能力強,爲人又謹慎,再加上自己的一些暗中佈置,安全上是沒有問題的,也是到了回上海的時候了。
想到這裡,他把易華安喊了進來,吩咐道:“馬上去訂明天火車票,我們儘快回上海!”
寧志恆的話讓易華安一愣,他之前還以爲,寧志恆最少還要在南京逗留幾天,怎麼突然就這麼急趕回上海呢?不過他也不會多問,他跟隨寧志恆這麼長時間,自然知道,需要他知道的,寧志恆自然會告訴他,不需要知道的,自己更不能夠多問。
寧志恆想了想,自己離開南京,必須要和上原純平打一聲招呼,好在之前就已經和上原純平提過,近期內會回上海,現在提出來也不算太過於突兀。
中午的時候,寧志恆就去向上原純平辭行,上原純平知道他的生意都在上海,也不可能在南京逗留時間太久,也沒有覺得意外。
第二天上午,寧志恆一行人登上了東去的火車,一路無話,下午四點左右,順利抵達上海。
此次南京之行,他在南京停留了一個月的時間,經歷了不少風波,甚至還差點命喪日本亂兵之手,總算是安全回來了。
回到上海的第一件事,寧志恆就讓易華安收集這兩天上海發行的報紙,仔細查找之後,果然發現在《滬江新報》,昨天和今天的報紙上,都登有內容相同的尋人啓事,應該是地下黨組織摸不清自己的行蹤,所以在上海和南京同時登報尋找自己。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寧志恆心中暗自猜測,不禁有些忐忑,滿腹心思地等到了深夜,再次來到了青石茶莊的後門。
黑暗之中有節奏地輕輕敲響了房門,俯首貼在門框上聽到屋子裡的腳步聲,便將手中的皮箱放下,轉身退到一旁的角落裡。
很快房間裡的燈光亮起,房門從裡面打開,夏德言從屋子裡走了出來,和以往一樣,他來到門外,藉着屋子裡的燈光照映,讓影子確定無誤,然後將一個公文袋放在門口的地上,這才提起皮箱回到了屋子裡,隨即將燈光關閉,四周又恢復了一片黑暗。
果然是和以往不同,寧志恆靜靜地看着夏德言的一番動作,和之前猜測的一樣,這一次黨組織給他回饋了消息。
寧志恆的身形一動,從角落裡走了出來,接連幾個跨步,動作輕盈,身形敏捷,就像黑暗中行走的的狸貓一般,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
來到門前,伸手飛快地掠過,撿起地上的公文袋,就迅速離開,閃身消失在黑暗之中。
關了燈之後,一直在屋子裡靜靜等候的夏德言,仔細聆聽着房門外的動靜,可讓他詫異的是,屋子外面一直安安靜靜的,沒有傳來任何聲音。
他心中不禁有些疑惑,這幾天來,組織在上海和南京報紙上刊登尋人啓事,他就一直等候影子的出現,果然影子接到了信息,領會了其中之意,前來和自己聯絡。
而自己剛纔的一番動作,應該已經落入影子的眼中,這個時候,影子應該取走地上的公文袋,完成此次信息的交接,怎麼到現在還沒有動靜。
難道影子還有所顧忌?不得不說,與前任影子相比,這位繼任者卻是顯得過於謹慎了。
過了好半天,夏德言終於忍不住了,他起身打開屋子裡的燈,再次拉開後門,可是低頭才發現,他剛剛放下的公文袋已然不見了蹤影,也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被影子取走了。
這個影子,手腳竟然這麼利索?自己守在一門之隔,近在咫尺,竟然一點聲音都沒有聽到,夏德言忍不住有些驚疑。
不過他心中更多的還是惋惜,成爲影子的聯絡人之後,兩個人聯繫了這麼多長時間,這是他這些年來,第一次和影子距離如此之近,可惜仍然無緣交談一句。
夏德言回到房間裡,鎖緊了房門,將皮箱放在桌子上,輕輕解開皮扣打開,還是一箱子嶄新的美元,其他的什麼都沒有,這讓他不禁有些失望。
這一次寧志恆只是爲了迴應組織的召喚,並沒有什麼重要情報傳遞,所以沒有留下隻言片語。
回到自己的書房裡,寧志恆將公文袋打開,裡面有一個藍皮小本,還有兩頁信紙,密密麻麻寫了不少內容。
寧志恆先拿起信紙,仔細看完,這是上海地下黨組織負責人秀才給他們一封親筆信。
從措辭和字體上來看,行文講究,字跡端楷,秀拔有力,秀才本人的學識素質應該不低,倒也不負秀才這個代號。
他在信件裡高度讚揚了影子這麼長時間以來對組織的突出貢獻,並對之後的工作進行了安排,決定建立雙項聯繫渠道,並把渠道運轉的方式,詳細的介紹了一遍,且直接給出了聯絡的呼號和波長,那個藍色小本就是密碼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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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書友紫色的水菱兒,剛剛收到你的親筆書信,還有你送來的肩頸熱敷包和靈芝孢子粉,萬分感謝!也感謝廣大書友們對老藤的關心,理解和包容,讓我即使在寒冬中,亦倍感溫暖,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