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往重慶的輪船停靠在碼頭邊,大家都已經開始收拾行李,準備依次上船。
就在這個時候,兩輛黑色轎車快速駛入了碼頭,停在寧志恆的身邊。
車門全部打開,寧良生一家老少七口人都被帶了出來,尤其是寧良生手中還帶着手銬。
寧良生這時看着寧志恆,一雙眼睛瞪得老大,憤怒的說道:“你們這是要幹什麼?怎麼敢這麼做,快把手銬打開。”
這時寧良才和寧良品也匆匆走了過來,寧志恆看着大伯只是淡淡的一笑,沒有說話。
寧良才上前趕緊解釋道:“大哥,我這也是沒有辦法,纔出此下策,我們在杭城還留下了劉掌櫃處理家產和店鋪,您放心,你們一家人先上船,你的家產也我會讓劉掌櫃處理好,不會有任何損失!”
寧良品這在一旁勸說道:“大哥,你怎麼這麼固執,我們三兄弟全家人整整齊齊的不好嗎,又不是永遠不回來了,好好說你不聽,非得搞成這樣子!”
寧良生一聽更是不願意了,他惱火的看着寧志恆,說道:“志恆,你快讓他們把我放開,你還有沒有上下尊卑,你~!”
寧志恆一言不發,根本不會和他糾纏不清,揮了揮手,兩名隊員將寧良生夾在中間,架着就往船上送。
身後的一家人也被桑素娥帶着人接上了船,兒子寧志偉和女兒寧采薇卻是一臉的苦笑,他們雖然心中也想和全家人去往重慶,但是父親固執己見,態度堅決,他們也只好遵從,可是沒有想到,寧志恆做事手段強硬,根本沒有廢話,直接就派人硬來,最後搞得倒像是抓犯人一樣。
這時在人羣之中,左氏兄妹三人也混跡在人流之中,路過寧志恆身邊的時候,三個人和寧志恆眼神交錯了一下,寧志恆微微的點了點頭。
左氏兄妹按照他的命令,也和寧家人一起前往重慶,暗中護送寧家人,之後就直接趕回南京等待寧志恆回去。
寧志恆這時又對父親交代了幾句,又囑咐他們把苗勇義一家人照顧好,再和母親桑素娥揮淚道別,將他們都送上了船,這才眼看着輪船開出碼頭,直至遠遠地看不見蹤影,消失在視線之中。
至此,寧志恆終於完成了自己的一樁大事,把自己的親人們都送出了杭城險地,這心裡的大石頭終於放下了。
寧志恆這下子可就把精力都放在了對付河本倉士的身上了,他在青江園一直耐心的等候着河本倉士的出現。
上天不負有心人,終於在三天之後,寧志恆接到了領事館監視點的通知。
他放下電話,對着一衆手下說道:“監視點發現了河本倉士的專車出了領事館,第二監視點發現車輛向我們這個方向行駛,應該不會錯了,開始準備吧!”
河本倉士今天心情還算不錯,想着今天再去青江園看一看,他對中國的歷史文化極爲着迷,尤其喜歡收集收藏中國的古董文物,自己在中國這些年,每到一處就會收集一些,杭城作爲歷史古城,奇珍異寶甚多,上一次他就買到了兩件明朝時期的珍貴文物,拿回去細細觀賞愛不釋手,今天打算再去轉一轉,看看有沒有收穫。
他身邊一直都有護衛跟隨,但是他知道中國人一向對日本人都懷有敵視之心,所以每一次出門,他和他的護衛都換成中國人的裝束以策安全,再有就是有些古董商看見是日本人,就會刻意的擡高價格,或者是乾脆把最好的珍品收起來不做他們的生意,這纔是讓河本倉士最頭痛的事情。
車輛在青江園的路口處停下來,河本倉士就下車步行,他一身的長衫,帶着金邊眼鏡,短綹鬍鬚,一副典型的中國老式知識分子的打扮,一旁的三名護衛武官身形健壯,也是短衣打扮,一看就是保鏢之類的人物。
這年頭喜歡古董的當然就是這種有錢的,還有一定文化的知識分子,所以在附近的人羣之中,他們一行人並不顯眼。
“先生,爲了安全起見,我們還是不要太過於深入,散攤那裡人多手雜,我們還是去之前那幾家看一看吧!”身旁的一名護衛慄田太郎輕聲說道。
他是跟隨河本倉士多年的心腹,一直都是負責河本倉士的安全工作。
“好吧,慄田君,就聽你的安排。其實有很多真正的好寶貝都藏在那些不起眼的角落裡,收藏古董最有趣的就是憑藉過人的眼光搜尋別人發現不了的奇珍異寶,這種樂趣不足與外人道也!哈哈,可惜了!”河本倉士笑着說道。
雖然他很想去別處地攤上到處看一看,但是他的自律性極強,知道這樣做,會給自己的三名手下帶來很多不必要的負擔,也在安全上不能得到保證,所以點頭答應。
一行人先是來到兩處較大的古董店看了看,可是顯然沒有什麼收穫,河本倉士略微有些失望,看了看手錶,開口說道:“還是不要耽誤時間,就去上次的那家敬石齋,那裡的貨色最好,呵呵,就是那個掌櫃的太精明瞭,不好壓價錢!”
衆人皆是一笑,知道河本倉士其實並不缺錢,只是喜歡那種與人爭利的感受。
一行人很快來到了青江園裡最大的古董店敬石齋的門口,這時就看見敬石齋門口停着兩輛黑色轎車,看來是有客人停在這裡的,慄田太郎看了兩眼,也沒有發現異常,便點頭示意,衆人進入了敬石齋。
敬石齋裡面的廳堂很寬敞,可是客人卻是隻有幾位,而且明顯是一起來的,一位年輕人,身旁還有一位儒雅的中年人,二名隨從站立身後。
這時他們圍在廳堂中間一張寬大的桌面前,不時還發出爭論的聲音。
“石掌櫃,你們敬石齋也是多年的老字號了,我可是衝着你們敬石齋的這塊招牌而來,這麼壓價錢,可是有些店大欺客之嫌啊!”其中那位身形挺拔的年輕男子語氣中帶有不滿,聲音不覺有些提高,這是一口地道的杭城口音,一聽就是本地人。
而敬石齋的大掌櫃石喬山也是很無奈的說道:“吳少爺,您這可真是冤枉我們了,現在的行情普遍不好,我們做古董生意的都是苦苦支撐,這就是我們敬石齋有些家底熬下來了,您出去打聽打聽,這一年青江園關了多少家店面。我是看您這對唐代白瓷淨瓶是刑窯的精品,我纔出四萬法幣,這絕對是最高價了!”
唐代邢窯的白瓷淨瓶!還是一對!
剛剛走進廳堂的河本倉士聽到這話,心中撲通就是一跳,眼中射出的驚喜目光。
唐代早期最著名的瓷器產地就是邢窯,邢窯以燒製白瓷而聞名於世,歷經隋唐而發展成熟,素有內丘白瓷甌,端溪紫石硯之美譽!
只是年代久遠,歷經時代變遷,戰亂頻發,邢窯在唐朝後期就被毀壞了,產出的時間短,精品少,存世的更是少見,在古董市面上難得聽到它的消息,沒有想到今天竟然能夠在這裡遇見,而且還是一對白瓷淨瓶,這個消息讓河本倉士再也忍耐不住。他身形不停快步向前,幾步就來到大桌案前。
這時桌案上赫然擺放着一對白瓷淨瓶,形狀精美,瓷肌淨白如雲,河本倉士身形再挪動向前,走到近前再仔細的端詳,身後的三名護衛武官也趕緊跟在後面。
“這位老先生,還請稍稍退後,瓷器易脆,容易損傷,出了意外說不清楚啊!這也是古董行裡的規矩,請您稍後!老劉,趕緊過來招呼客人!”石喬山看見河本倉士四人靠的太近,趕緊伸手攔住,然後向後堂高聲呼喊,把自己店裡的二掌櫃喊了出來。
今天可是一個大生意,眼前的這位年輕人,一進門就要出手一對唐代刑窯的白瓷,當時他一聽還以爲是騙子上門了。
唐代邢窯的白瓷,那絕對是稀世珍寶,他在古董行這麼多年,也不過見過有數的幾次,更別說是成形狀的一對。
可是當這位年輕人真的將這一對白瓷淨瓶擺上桌案,石喬山頓時傻了眼,他沉浸古董一輩子,敬石齋能夠在青江園獨佔頭魁,這份眼力自然是無人能比的,只一打眼就知道這對白瓷淨瓶絕對是真品,而且絕對是極品,所說絕世珍寶一點也不誇張。
他爲了保險起見,仔細檢查了良久,再次確認了這對白瓷淨瓶的價值。只是這位年輕人也不是善茬,開口就要一萬美元,頓時讓他無語。
這對白瓷淨瓶的價值當然值這個價格,可是現在古董行業不景氣也是真的,如果以這個價格入手,自己可就沒有多少利潤了,他當然要討價還價,結果雙方的價格相差太遠,根本就談不攏。
石喬山也是心中焦急,但面不改色,耐心的與這位賣家進行價格的拉鋸,可是無奈對方不做任何的讓步,真是塊難啃的骨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