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志恆在院子裡扶着苗勇義一步一步試着行走,看着他腳步越來越穩,也是心中歡喜,笑着說道:“看來最多一個星期,你就可以自行走動,撤退到後方基地了。”
寧志恆知道,只要苗勇義在這段時間離開南市,撤至後方,那麼在大撤退的時候,一定可以提前撤離,躲過日軍的追擊,逃過一劫。至於以後的路,就要靠苗勇義自己了,下次相見,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
苗勇義走的有些累,找了一個橫椅坐了下來,皺着眉頭說道:“就是回到後方也是前途難測,我的部隊都不在了,對了,志恆,你剛纔說你這段時間有空閒?戰鬥這麼激烈,你們別動隊沒有作戰任務嗎?”
寧志恆搖了搖頭,說道:“現在所有的人員都頂了上去,我只是情況有些特殊,暫時沒有作戰任務。”
他當然不會把自己即將潛伏上海的事情透露出去,哪怕是他最相信的兄弟。
苗勇義想了想,最終還是開口說道:“志恆,我問你一件事。”
“什麼事?”
“在你們蘇浙別動隊裡,有沒有紅黨的人員加入?”苗勇義問道。
“紅黨?你問這個做什麼?”寧志恆詫異的問道。
“就是很好奇,你知道我在西北前線和紅黨做過戰,後來調到上海後,聽說你們別動隊裡就有一隻紅黨的隊伍,是真的嗎?”苗勇義微微一笑,裝作毫不在意的樣子。
寧志恆也是沒有多想,他也坐在苗勇義的身旁,隨手撿起一根樹枝,在地上劃拉着,開口說道:“國家興亡,匹夫有責,現在正是槍口一致對外之時,各方勢力都在爲國出力,紅黨也不例外,在第一支隊裡面,就有一支完全由紅黨黨員組成的大隊,這支隊伍作戰意志堅決,作戰力很強,據說是以前的紅軍軍官帶領,只是在這一次的戰鬥中損失也很慘重。”
寧志恆作爲軍事情報調查處,爲數不多的可以參與機密的主官之一,這些事情還是瞭解的。
在淞滬會戰之初,正好留在上海一些紅黨黨員也被組織起來,組成了一隻六百人的隊伍,並申請加入抗戰序列。
這個時候正好蘇浙別動隊成立,統帥部就把這一支紅黨部隊歸進了蘇浙別動隊的作戰系列,單獨組成了一個大隊,在整個淞滬會戰期間表現的非常英勇頑強,戰術靈活機變,作戰力也是出衆,就是自詡是國軍主力的正規部隊也是爲之側目,不過據說也是折損的極爲慘重。
聽到寧志恆的解說,苗勇義的心也終於放下了,看來王鎮江沒有說謊,自己還是可以相信他的。
寧志恆又陪着苗勇義說了一會話,把他送回了病房,就離開了醫院,他這幾天的工作也很繁重,需要在大戰結束之前,爲自己的這些手下的潛伏,做一些前期準備工作。
苗勇義確認了王鎮江的身份無誤,這才放下心來,準備和王鎮江正式接觸一下,他在離開西北之後,組織關係就斷了,正不知道該怎麼尋找黨組織,現在正好可以試一試。
苗勇義在病牀上又休息了一會,便又站起身來,準備再練一練行走,一旁的陳正文不禁勸說道:“苗兄弟,你也別練的太急了,小心傷着。”
苗勇義笑着說道:“沒事,我就是在這屋子裡待不住,還是出去到院子裡走一走。”
說到這裡,他側過頭向一旁病牀上休息的王鎮江使了個眼色,然後又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出了病房,來到院子裡慢慢練習。
王鎮江也正想找機會了解苗勇義的情況,他過了一會,也坐起身來,慢慢地向病房外走去。
他的情況其實比苗勇義要好一些,他只是左肩膀中彈,昨天因爲失血較多,頭有些眩暈,不過還是能夠穩住腳步的,正常行走是沒有問題的。
他也走到了院子裡,和苗勇義對了一下眼神,不一會苗勇義就走得疲憊,在橫椅上坐了下來,王鎮江也來到他旁邊坐下。
兩個人看了看左右無人注意,這才以極低的聲音交流起來。
“科長,你是怎麼來到上海的,還加入了蘇浙別動隊,名字也改了?”苗勇義低聲問道。
“一言難盡,你調防之後,我就在一次行動中受了重傷,西北的醫療條件不好,最後把我送到了上海來醫治,治療了很長時間,剛剛準備離開上海歸隊,可是正好趕上了上海大戰,當地的黨組織就組建了一隻部隊也要加入戰鬥,可是他們缺乏有作戰經驗的指揮員,於是就申請把我留了下來,改名王鎮江,擔任了這個大隊的大隊長,結果這一次防衛大場的戰鬥,我們傷亡慘重,我也被送到了這裡,沒想到會在這裡碰到你。”王鎮江把分別後的情況簡單地敘述了一下。
苗勇義點了點頭,這個情況基本和寧志恆所說的對上了號。
“說一說你的情況吧!”王鎮江也以疑問的目光看着苗勇義,他也需要了解苗勇義離開後的情況。
苗勇義就將自己這段時間的經歷簡單敘述了一下。
“這麼說,你現在已經和組織斷了聯繫了!”王鎮江問道。
“斷了!”苗勇義點頭回答道,想起這段時間的遭遇,他的臉色越發不好看,“部隊開拔到了上海,天天作戰,很快就打沒了,我也在蘊藻浜一戰受了重傷,就給送到這裡了,過幾天我就會撤離,等候新的分配,將來去哪個部隊也不知道,以後再想聯繫就更加困難了。”
王鎮江靜靜地思索了片刻,開口問道:“勇義,我向你詢問一個情況?”
苗勇義擡頭看了看王鎮江,淡淡的回答道:“你問吧,什麼情況?”
“剛纔看望你的那位少校軍官是誰?”王鎮江低聲問道。
苗勇義一愣,沒有想到王鎮江竟然會詢問這個問題,回答道:“是我的同窗好友,叫寧志恆!”
“職務?”
“軍事情報調查處的少校,現在好像是你們蘇浙別動隊特務大隊的大隊長,怎麼?你們見過?”苗勇義有些詫異的看向王鎮江,不明白他爲什麼會對自己的好友這麼感興趣。
“你對他了解嗎?瞭解到什麼程度,你們之間的關係怎麼樣?”王鎮江拋出了一連串的問題,目光炯炯地看向苗勇義,神情很是嚴肅。
王鎮江的異常表現,讓苗勇義很敏銳地感覺出了不對,他想了想,如實的回答道:“我和志恆都是杭城人,從小一起長大,一直都是同窗,情同手足,後來我想要投筆從戎,就硬拉着他一起報考了黃埔軍校,可以說從小到大,幾乎沒有分開過,直到一年前,從黃埔軍校畢業,他的老師背景很深,畢業後,把他送進了軍事情報調查處做了情報特工,據他說,是破了幾個案子,就順風順水的提升至少校,這仕途上,可比我順利多了。”
說到最後,不由得咧嘴一笑,接着說道:“他這個人從小性格就內向的很,不愛說話,除了我之外,幾乎沒有朋友,直到後來進了黃埔軍校,他的性格纔好了一些,真是沒有想到,他這樣的性子,竟然會成爲一個特務,真是不可思議!”
王鎮江緩緩地點頭說道:“看來你們之間的關係確實很好,只是你對他並不是非常瞭解。
勇義,作爲同志,我要對你提出一個忠告,你的這位從小一起長大的同窗,並不是你想象的那樣簡單。
你在和他相處的時候,一定要提高警覺,一言一行之中,千萬不能露出一點蛛絲馬跡,不然,他會很容易覺察出你的身份。
勇義,雖然兩黨已經聯合抗戰,可是情報戰線上的鬥爭是複雜的,要知道,他可是特務,是信仰三民主義的忠實信徒,你的身份一旦暴露,後果是很嚴重的。”
王鎮江的一番話,讓苗勇義有些不以爲然,他自認對寧志恆的瞭解,遠遠超過任何人,而王鎮江對寧志恆的描述明顯有些危言聳聽。
“科長,你的反應太過激了,志恆這個人看着外表冷漠,可是心腸卻是最軟的,他~”
“好了!苗勇義同志,不要太想當然,我再強調一次,你對寧志恆一定要保持足夠的戒心,不然你會追悔莫及,這也是組織紀律的要求!”還沒有等苗勇義說完,王鎮江就擡手打斷他的話,“你知道嗎?你的這位同窗寧志恆,是軍事情報調查處的行動科行動組長,背景極爲深厚,軍事情報調查處的特工們私下裡,都叫他‘寧閻王’,出了名的行動高手,做事心狠手辣,手上沾滿了鮮血,絕對不是你想象的那樣!”
“科長,你在說什麼?這怎麼可能?你的消息確實嗎?”苗勇義睜大了雙眼,不可思議地看着王鎮江,他根本不相信王鎮江所說的話。
王鎮江發出一聲苦笑,再次說道:“別忘了,我就在蘇浙別動隊,身邊的人都是軍事情報調查處的特工,這幾個月以來,從他們平時不經意的交談中,經常會提及你的這位同窗,他可是軍事情報調查處有數的實權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