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志恆的話讓苗勇義精神大振,他重重地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
兩個人沒有再叫黃包車,而是在武漢城內邊走邊看,邊走邊聊,武漢是華中大城,商業繁榮,市井街道別走一番景象,寧志恆這一年多,一直在敵後工作,心神都是繃着一條弦,現在也是正好有機會放鬆一下,心情也慢慢好了起來。
不覺時間到了中午,苗勇義覺得有些餓了,轉頭對寧志恆問道:“中午找點吃的吧!”
寧志恆左右看了看,伸手叫來兩個人黃包車,坐了上去,對車伕說道:“戶部大街,聯豐酒店!”
兩個人很快趕到了聯豐酒店,這是一家高檔的西式酒店,在武漢是並不多見,寧志恆進入大廳後,找了一個靠窗的座位坐了下來。
苗勇義四下看了看,大廳裡的人並不多,只有幾個桌子上有食客,無論男女都是穿着時尚,衣料考究,看得出來都是階層較高的市民。
“你怎麼知道有這個酒店的?你也沒有來過武漢?”苗勇義奇怪地問道,“這家酒店很有名嗎?”
他來到寧志恆的對面坐了下來,看了看窗外的街道,從這裡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外面來來去去的人流。
寧志恆微微一笑,伸手打了個響指,一名侍應生快步走了過來。
“兩位先生需要點什麼?”
“鵝肝醬,蔬菜湯,烤牛排,雙份!一份蔬菜沙拉,再來一瓶白葡萄酒!”寧志恆簡短地說道。
“好的,請稍候!”
點完菜式,寧志恆這才說道:“這裡你以後會常來,我今天帶你來熟悉一下環境。”
“我會常來?”苗勇義聽得一頭霧水,不過他知道寧志恆絕不會無緣無故的說這些話,靜靜地等待下文。
寧志恆選擇這裡來進餐,自然也是有他的原因。
半年前,何思明向他彙報,他的老師秋田彰仁帶着他,還有幾名精通中文的日本特工,趕往南京接收了六名中國人,這些人都是日本軍方根據他們的特殊身份,篩選出來的戰俘。
其中一名,就是現在上海特高科特工偵緝處處長聞浩,他是因爲被捕的時候消息不密,被其他中國特工知道了,已經無法完成潛伏的任務,所以才被秋田彰仁帶回了上海。
而其他五名人員,都被秋田彰仁帶到了武漢,按照他們原來的身份安插回了中國政府部門內部,配備了單獨的聯絡員和電臺,建立了相對獨立的情報渠道。
可是因爲秋田彰仁做事謹慎,在安插內線的過程,處置得非常嚴密,就連自己最信任的學生何思明都不知道具體的情況。
但是何思明還是把當時一起執行任務,精通中文的七名日本特工給記了下來,寧志恆根據這些描述,把他們的容貌都畫了下來。
何思明告訴寧志恆一個細節,在行動快要結束的時候,何思明說受他老師的指派,給其中一名日本特工送了五萬法幣的活動經費,接頭地點就是現在他們所處的這個聯豐酒店的大廳。
這名日本特工名叫宮原良平,二十九歲,並且根據當時兩個人接頭的情況,寧志恆大致判斷,此人的掩飾身份應該是附近商行或者公司的職員。
寧志恆這一次來到武漢,就準備藉着這次機會,根據這個重要的線索,找到這個日本特工,並順藤摸瓜找到他的下線情報員,也就是安插回政府重要部門的內線。
寧志恆此時並沒有對苗勇義多解釋,很快菜餚端了上來,寧志恆示意苗勇義進餐。
苗勇義手拿着刀叉,看着寧志恆熟練的使用時,不由得有些無奈地說道:“你以前是不吃這些洋菜的,可是現在被左處長給慣壞了,這些能吃飽嗎?”
有一段時間,左柔學習做西餐進步很快,手藝越發的好,寧志恆就誇獎了幾句,造成直接的後果,就是在一段時間裡,每天都是西餐,直到以寧志恆的耐性也有些吃不住了,這才作罷,苗勇義爲此還取笑過寧志恆。
寧志恆哈哈一笑,指着桌子上的菜餚說道:“勇義,你現在好歹也是軍情處的少校特工,有些東西是要學習一下了,做我們這一行的,要多聽,多看,多學,什麼都要了解一下,在大上海待了一年,你竟然連吃西餐都沒有學會,不得不說,你這個特工不太合格啊!”
上海是中國最西方化的城市,在這裡東方文化和西方文化相互碰撞融合,尤其是在公共租界和法租界,西餐館到處都是,很多上海市民都會吃西餐。
苗勇義有些笨拙地使用着刀叉,嘴裡有些不服:“我並不是不會吃西餐,只是不喜歡,這些洋人們的規矩太多,講究太多,所以我很少去西餐館吃飯,再說你平時就讓我守着譚公館,我出去的機會也很少!”
寧志恆頓時無語,苗勇義的職責就是保衛情報站機關,所以一直很少出去執行任務,這也是寧志恆特意爲之的,苗勇義很不喜歡這樣的工作,之前就已經多次向寧志恆提出做外勤,可是寧志恆都找各種藉口拒絕了,主要是怕他了解太多情報站的情況。
自從苗勇義加入情報站以來,一直都是蟄伏狀態,從來沒有向地下黨發出過一次消息,主要是有些情報對地下黨沒有什麼價值,現在看來是對他有些太過於約束了,所以寧志恆打算給他找點事做。
寧志恆熟練地切下一塊牛排肉,用叉子送進了嘴裡,然後開口說道:“勇義,我知道你不喜歡守在譚公館,所以這一次來武漢特意帶上你,畢竟你現在隸屬於軍情處,回到總部瞭解一下是很有必要的,再有就是讓你散散心,你不是想出外勤任務嗎,這一次我就交給你一個任務!”
苗勇義一聽就來了興致,趕緊問道:“什麼任務,我一定保證完成的漂漂亮亮。”
“先吃飯吧!吃完飯我和你好好說一說!”
兩個人很快吃完了主餐,侍應生端上兩杯咖啡,寧志恆這纔開始說道:“我們得到了一個消息,日本特高課潛伏在武漢的情報人員,有一個就是隱藏在這個聯豐酒店附近,但是具體位置不詳,你這一次的任務就是要找出這個日本間諜。”
“日本間諜?”苗勇義一聽趕緊連連點頭,他最願意做的事情,就是對付日本人,現在不能上戰場殺敵,可是在情報戰線上對付日本間諜,當然是他心中所願!
“有沒有什麼線索?總要有些依據吧?”苗勇義急忙問道。
寧志恆輕輕地喝了一口咖啡,低聲說道:“這個日本人的情況我們有些瞭解,這個人名叫宮原良平,年齡三十歲左右,據我判斷他的隱藏身份是這附近的貿易行或者公司的職員,但這只是我的判斷,你不能完全以此爲依據,並且我手裡還有這個日本人的畫像。”
“畫像!就是他們常說的,你有一手憑空畫像的絕技,沒有見過真人,就可以畫的和真人一模一樣!”苗勇義低聲說道,不禁好奇之心大起。
“你這本事都是從哪裡學的?特工訓練還教這些?要不是我們倆從小在一起,你化成灰我都認識,我都懷疑你是不是被人掉包了!”
苗勇義身邊不乏有寧志恆從南京帶過去的老行動隊員,經常在苗勇義的耳邊說起寧志恆當初在南京城大顯身手的事蹟,開始的時候總認爲這些人在以訛傳訛,拍寧志恆的馬屁,直到後來才知道,自己這位兄弟真的是名不虛傳,在軍情處總部享有偌大的威名,更是軍情處首屈一指的反諜高手。
“這些傢伙,連保密條例都忘了!嘴裡沒有一個把門的,什麼都說!”
寧志恆不禁啞然失笑,他不想和苗勇義多加解釋,自己在南京的事蹟現在也不是絕密了,事情過去了這麼久,自己的這些老部下拿出來吹噓一下也是難免。
苗勇義嘿嘿笑道:“都是平時無事閒聊,都是我主動打聽的,你可別找他們的麻煩。”
說完趕緊把話題轉開,情報處紀律森嚴,如果真要是計較,自己那些兄弟只怕要倒黴。
“志恆,你就把這件事情交給我,我肯定抓住這個傢伙,絕不會讓你失望!”
寧志恆擺了擺手,臉色變得嚴肅起來,他沉聲說道:“我讓你找人,不是讓你抓人,這個人你只要找到就好,絕對不能驚動他,我要順着這條線找到他的情報員,記住,這件事情是絕密,我給你調五個人,這件案子只限於你們知道,找到以後彙報給我,之後下達封口令,對任何人也不能提及,明白了嗎?”
苗勇義看着寧志恆如此慎重其事,自然知道這件事情的重要性,他也是訓練有素的黃埔軍官,紀律和服從當然是絕沒有問題的,馬上低聲回答道:“是,一定不驚動目標,行動後下達封口令,絕不外泄!”
寧志恆滿意地點了點頭,說道:“這次是你第一次主持情報行動,我知道你自從加入情報站以來,和身邊的隊員們也學了不少,不過這一次是實戰,你凡事都要過一過腦子,多想一想!”
“是!”苗勇義點頭領命。
寧志恆這一次尋找這個目標,目的只是想暗中找到情報員,查明他的身份就可以了,做到心中有數,但絕不會動手抓捕,因爲這個內線潛伏的時間還短,如果沒有任何收集情報的動作,就被自己給抓了,那就會讓日本人懷疑到上海方面,對何思明帶來一定要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