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志恆說道:“我今天早上去醫院的時候,就看見日本憲兵和駐軍都已經上街設卡,開始全市大搜查了,你那裡沒有問題吧?”
易華安點頭說道:“您放心吧!那個地方我們經營多時,修建的密室非常隱蔽,原本是留給我們應對緊急情況的地方,所有工作人員都有證件和戶籍,都沒有問題。”
寧志恆這才放下心下來,易華安做事穩妥,謹慎細心,他要說沒有問題,就不會出差錯。
“那就好,但願這一次能夠過關,不然損失可就大了,今天晚上就要把電報發給總部,彙報情況並請示下一步行動,段鐵成和王漢民無能昏聵,致使人員平白犧牲,一定要嚴懲,不過現在看來,也是時候由我們出手了!”
寧志恆的心裡很清楚,現在總部已經沒有別的選擇了,銷燬法幣的任務必須完成,十億法幣呀!局座是絕不會讓這些錢流入市場的,他會不惜一切代價阻止,相信會很快指示自己來動手,看來要有所準備了。
易華安從不擔心任務是否完成,因爲從來沒有一件任務,能夠難得住眼前這個人。
“對了,”易華安想起了什麼,“就在剛纔,有一位姓秦的男子來會社找平尾,說是蘇市長的表弟,之前蘇市長和您說好的,要談一筆生意,我讓他在休息室等了一會,您看……”
蘇越的表弟!寧志恆突然想起了昨天和蘇越交談的事情,是有關於藥品份額的事。
當時自己點頭答應了下來,後來還安排平尾大智去處理,可是現在平尾大智中槍住院,他的工作只能暫時交給易華安處理了。
寧志恆點頭說道:“是有這件事情,蘇越昨天跟我談過,我答應給他一部分藥品的份額,這個人是應該就是他的經理人,平尾的工作現在由你來負責,你直接跟他談,以後他們都從我們這裡拿貨,你視情況可以多給一些,蘇越好歹是市長,也許以後我們用得上。”
“是,我這就去接待一下!”易華安點頭答應,退了出去。
休息室裡,秦樂池看見易華安進來,趕緊站起身來,笑着說道:“不知藤原會長有沒有閒暇,我好當面請教。”
易華安微微一笑,目光審視了一下秦樂池,開口說道:“秦先生,會長剛剛從醫院回來,確實有些疲憊了,他已經吩咐由我來處理藥品的事情,請到我的辦公室詳談。
說完,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赤木君,有勞了,有勞了!”秦樂池高興地答應着。
他心中一直擔心藥品的事情,今天一大早就趕到了藤原會社,可是沒有想到,經理平尾大智竟然受傷住院,這批藥品對他來說非常重要,所以只好求見會長藤原智仁,結果一直等到現在。
兩個人來到辦公室,秦樂池忍不住開口問道:“不知道平尾經理傷勢怎麼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今天一大早我來的時候,到處都是關卡,走了好長時間才趕了過來。”
易華安淡然說道:“也沒有什麼大事情,不過有些中國人在搞刺殺,平尾君受了點輕傷,他的工作暫時由我負責,秦先生,這段時間如果需要貨,你可以直接找我談。”
秦樂池急忙點頭說道:“那就請赤木君多多關照了!”
接下來的事情很順利,有會長的指示,易華安給了秦樂池不少的份額,價格方面也很公道,只這一次交易,就讓秦樂池賺了不少,哪怕他出了藤原會社的大門,一轉手就是一大筆利潤。
“秦先生,在這裡我要提醒你一句,從我這裡拿的藥品,你只能在上海市區裡散貨,絕不能運出上海,尤其是蘇南和蘇中地區,那裡都是有中國軍隊盤踞的地方,如果出了差錯,你們可擔待不起,哪怕是蘇市長,也難脫干係!”易華安目光緊盯着秦樂池,認真地叮囑道。
“這是當然,我們只不過是小本生意,哪裡會去冒這個風險!請赤木君放心。”秦樂池清楚對方的意思,連連點頭答應。
兩個人辦理完手續,秦樂池這才匆忙離開,路上的關卡很多,不過他的身份沒有問題,搜查人員很快將他放行,就是這樣也耽誤了不少的時間。
他開車回到了樂和貿易行,這是以他的名義開設的公司,但實際上都是蘇越的買賣。
他回到辦公室,思索了片刻,徒步出了公司,來到不遠處的一處茶樓裡,現在是上午十點,正是茶樓裡最上座的時候,可是今天裡面的生意非常輕淡,想來是因爲全上海大搜查,茶客們都不敢出門消遣的緣故。
偌大一個茶樓,只有區區十來個人,還都是附近的幾位常客,有一搭沒一搭的在閒聊。
看見秦樂池進來,大家都是茶友,便揮手寒暄,打了幾聲招呼。
秦樂池找了一個比較偏僻的座位,獨自要了一壺茶水,幾樣甜點,掏出一份報紙,悠閒地翻閱起來。
不一會,從後面轉出來一個身穿半舊的長衫,四十出頭的男子,鬍鬚打理的不是很乾淨,一雙眼睛略顯疲憊,頗有滄桑之感。
他就是這座茶樓的說書先生範興運,他常年在此說書爲生,茶客們都是相熟的。
一露面就和幾位茶友們打了招呼,還坐下來閒聊了幾句。
“老範,今天閒着可是無聊,再給我們來一段吧,你這書說到哪兒,上次說到先鋒廖化敗曹真,今天接着說唄!”一名茶客嬉笑着說道。
另一名茶客爲人厚道,卻是開口說道:“你瞎說什麼,今天就這幾個人,老範真上了臺開了口,你得拿多少賞錢?”
說到這裡,又笑着對範興運說道:“老範,不要理他,今天日本人搞搜查,沒有幾個人會來的,也就我們幾個實在無聊纔來這泡一會,你就踏實地聊會天,說會話!中午我請客,不讓你白來一趟!”
範興運連連拱手道謝,大家都知道他孑然一身,全靠一張嘴吃飯,借茶樓這塊地方掙幾份賞錢,一天不說書,就沒有收入,可是茶客太少了,也掙不着錢,老茶客們都對他很是照顧。
範興運笑着說道:“多謝美意,我今天沒了着落,去找秦老闆打個秋風去。”
說完站起身來拱了拱手,向秦樂池這邊走來,大家都是相熟的茶客,知道秦樂池是貿易行的老闆,與範興運平時也談得來,算得上是相熟的朋友。
範興運走到了秦樂池的面前,兩個人一拱手,算是打了招呼。
範興運在秦樂池的對面坐下,秦樂池爲他倒上茶水,範興運也不客氣,拿起桌子上的甜點就吃了起來。
“你慢點吃,都是給你點的!”秦樂池笑着說道。
範興運哈哈一笑,低聲說道:“還是你這個資本家好啊,豐衣足食,我這兩天都沒有好好吃飯!”
他緊吃了幾口,這才一杯茶水衝了衝嗓子,接着低聲說道:“你今天不該出來和我見面,日本人到處設卡搜捕,今天一大早就把這茶樓搜了一遍,差點把掌櫃的都抓了去,還是警察局的劉警長作保,說了好話,這才放過去,你要小心一些。”
秦樂池搖了搖頭,壓低聲音說道:“今天有好消息,我們急需的藥品解決了,我剛剛從藤原會社趕過來,他們已經同意給我一批藥品,而且貨量不小,絕對能夠救我們部隊的燃眉之急,現在多耽誤一秒,就有可能損失一個將士的生命,我們必須馬上把藥品運出去,你要通知組織做好運輸的準備。”
範興運聽到這裡眼睛一亮,忍不住說道:“太好了,這可真是一個好消息,我馬上向上級彙報,現在山裡面都急壞了,這一次日本人下了大力氣,我們的損失很大,部隊被迫上山,傷員們就等着這批藥品救命呢!”
原來這兩個人,都是紅黨上海地下黨成員,秦樂池作爲一線情報員,範興運則是他的上線聯絡員。
秦樂池早年就加入共產黨,是一名資深的老黨員,蘇越從日本回國後,一直都鼓吹日本的體制和文化,是典型的親日派,上海地下黨組織就關注了此人,於是找來與蘇越有親戚關係的秦樂池,早早地就打入蘇越的身邊,因爲秦樂池精明能幹,經營有方,很快得到了蘇越的賞識,最後乾脆把家中的生意都交給他打理。
淞滬大戰之後,蘇越憑藉着在日本高層中的人脈,更是一躍成爲上海市市長,秦樂池的位置就越發的重要了。
這麼長時間以來,秦樂池藉着這個身份便利,爲組織收集藥品和緊缺物資,源源不斷的輸送到蘇南遊擊區和浦東地區,爲組織做出了極大的貢獻,爲此專門爲秦樂池配備了範興運這個上線聯絡員,兩個人直接接受市委的領導,地位很重要。
日本人佔領上海以後,藥品馬上成爲了管制商品,貨源向來都非常的緊張,一直以來都是由秦樂池從日本走私商會,今川商會裡勉強搞到一些,送至蘇南地區新四軍的手中。
可是前段時間裡,上海的藥品市場突然資源枯竭,作爲秦樂池上家的今川商會因爲得罪了藤原會社而迅速倒閉。
而又正值這一次日本軍隊在蘇南地區進行清鄉圍剿,歷時四個多月,戰鬥非常艱苦,新四軍的戰鬥人員減員很多,大量的人員負有輕重傷,藥品的缺口極大,於是市委指示,必須要儘快收集到足夠的藥品運往蘇南,最後秦樂池沒有辦法,費盡了力氣,說動蘇越親自向走私市場的幕後人藤原智仁開口,纔要下了一些份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