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打草驚蛇,就是使用虛假信息,逼着叛徒主動和上線取得聯繫。但接觸到這個信息的人,數量是有限的,這也就能縮小偵察的範圍。
有保安二團的例子擺着,日本間諜策反的對象,肯定是團附、文書、副官、參謀這樣的關鍵角色,最起碼也得是大隊長,級別太低了沒有意義,很多機密都難以接觸到。
“快點回去吧,注意自己的行動,不要被人發現,這是你的辛苦費!”曹建東說道,伸手從口袋裡掏出一根小黃魚。
“請長官放心,接進來的電話和打出去的電話,我們做詳細記錄,這是保安處的硬性規定,每月都要存檔的,不會引起懷疑。謝謝您的照顧!”少尉軍官接過小黃魚,很是驚喜的說道。
少尉軍官的月薪爲三十塊大洋,這是國難餉的標準,而一根小黃魚價值四十塊大洋,一份不起眼的記錄,竟然換來一個多月的薪水,這對他來說絕對是意外之喜。
少尉軍官走後,曹建東卻沒有着急走,很有耐心的從窗戶玻璃看着外面,等了大概十來分鐘後,他纔不慌不忙的離開飯館,走了幾里路遠,開上停在路邊的汽車,來到特別小組的駐地。
“這是團部接到第一份文件後,兩天時間對外撥出和接進來的電話記錄,我從中尋找到了規律,有資格參加會議,並且能夠使用電話的軍官不多,有兩個人在當天撥出電話,今天分別接了電話,兩次通話的時間都很短。”
“團長爲了配合我們的行動,故意找藉口說涉及到軍事機密,團部這兩天的監管比較嚴,誰要想外出,必須要向團長請假,而且沒有緊急情況絕不準假,打電話是叛徒和上線唯一的聯絡方式。”
“從明天開始,我們把監視的目標,暫時鎖定爲副團長宋宇興,機要參謀郭慶辰,以軍委會名義下發給保安處的第二份文件,明天下午就要傳給團部,如果他們還是這樣的表現,基本就能確定身份了。”
“等到團部放松管制後,我們順藤摸瓜挖出他們的上線,至於是否對叛徒和上線儘快予以抓捕,這需要請示老大,因爲抓捕行動需要警備司令部偵察大隊出面操作,我們不能暴露身份。”
“還有,對海軍艦隊和涉案官兵進行紀律處分的事情,我們軍事警察科也不要插手,老大認爲這部分案情對我們毫無意義,可能偵察大隊比較喜歡,他們爲了任務的事情,此刻正在焦頭爛額呢!”曹建東說道。
跟着韓霖破了這麼多的日諜案,他也是受益匪淺,積累了豐富的經驗,通過模糊不清的表現,就基本斷定了所尋找的目標。這也是特工的一種直覺,在特定的環境和條件下,稍微有些異常,肯定是破案的線索。
“主任,我們耗費人力物力,辛辛苦苦追查出來的線索,還把涉案人員調查的清清楚楚,就這麼白白送給了偵察大隊,幫他們完成了總部下達的春雷行動任務,豈不是讓他們坐享其成?”許寅正問道。
“就是,上次保安二團的日諜案,偵察大隊就靠着我們,緩解了自身的處境,這次又要幫他們渡過難關,就等於減少了我們的功勞,想想真有些憋屈。”高睿安說道。
戴老闆親自下達了多個外勤機構共同執行的春雷行動,二處滬市區自然也要完成任務。可是在許寅正和高睿安等人看來,憑着滬市區的那點本事,什麼時候能找到日諜的線索,然後挖出內奸,那還是個未知數!
如果把齋藤鬆間諜案的部分收穫和保安一團的日諜案收尾工作轉給滬市區負責,等於是讓他們白撿了一個大便宜,順順利利的完成了任務。
每一個日諜案的發現和破獲,都是來之不易的成果,京滬杭特別勤務辦事處做了這麼多的工作,最後卻讓滬市特區不勞而獲,難道自家老大做出這個決定,有什麼特別的說法?
“這就是取捨的道理,我們在滬市的所有行動,除非是以憲兵司令部軍事警察科的名義採取行動,否則都無法繞開滬市區設在警備司令部的偵察大隊,也就是說,我們目前高度依賴於他們的掩飾,避免被日軍特務機關察覺到我們的蛛絲馬跡。”
“爲什麼老大不願意沾手這個案件?到這家風月場所消費的海軍官兵,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日本間諜套取了情報,聽你的意思,似乎中了圈套的數量還不少!逛妓院肯定是違反軍紀的,泄密也是事實,可這件事處理起來很棘手,準確的說是弊大於利!”
“別說下面的官兵紀律渙散,整個金陵政府的官員和將領,有這樣行爲的不計其數,這是風氣的敗壞和糜爛,是一種普遍現象!金陵政府天天嚷嚷着取締風月場所,真的被取締了?”
“哪怕是泄密罪,最後的處罰結果,肯定也是從輕發落,正所謂上樑不正下樑歪,上官們不會對這些官兵處罰的太嚴厲,這樣的功勞我們也不需要。抓到日諜和叛徒,與抓到一批牽涉泄密案的官兵相比,哪個價值更高,還用我告訴你們嗎?”
“再說,按照谷司令的性格,憲兵司令部不會輕易爲這種事得罪了海軍部,我們得到谷司令的支持很多,不能讓他太爲難,因此,我們不亮明二處的身份,根本無法出面到海軍艦隊執法。”
“交給偵察大隊收尾,幫他們完成任務,也給戴老闆留下了好印象,辦事處很願意和兄弟部門搞好關係。春雷行動,我們辦事處在金陵和滬市都偵破了日諜案,旗開得勝馬到成功,別的外勤機構卻一無所獲,戴老闆心裡能好受嗎?”曹建東搖了搖頭說道。
他也知道弟兄們對這個決定不理解,所以囉囉嗦嗦的說了很多,把韓霖的顧慮和意圖,說給大家領會。
聽到曹建東的話,在場的人都沉默了,這是無可爭辯的事實。
誰也別想着隨心所欲的做事,哪怕是戴老闆,戴老闆的老闆,同樣都要受到現實的約束,不得不做出妥協,更何況是一個小小的辦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