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滿,魚水歡。
那聲近乎瘋狂的詛咒從竹葉青嘴裡喊出來時,整個房間內的憎恨已經達到了頂點。
“曲光,你生兒子世世爲匪,生姑娘代代爲娼!”
這是中國人最惡毒的詛咒,剛剛那聲詛咒響起的瞬間,曲光站在房間內整個人都是木的。
他在乎的不是咒罵,更不是竹葉青,而是自己。
投靠日本人時,曲光自詡爲識時務者,從古至今,多少人不都是這麼過來的麼?
秦瓊秦叔寶,先投瓦崗再投王世充,最後才成爲李唐大將;韓信先從項羽後歸劉邦,這才封王;
滿清入關,多少賢臣爲官;
元蒙破城,多少漢人投奔;
只要小鬼子看得起咱,那王廷更換後,這羣人的目光是羨慕還是嫉妒尚不好說,且當幾年漢奸又如何?
現在呢!
曲光懵了!
他用竹葉青的身體當賭注迫使人家張嘴吐露實情,在這個女人說出了真東西以後,自己不該停手麼?可剛纔那鬼子是什麼表情,像是壞了他好事的話,馬上就能調轉槍口衝自己扣動扳機。
這還是招賢納士的樣子麼?
這萬一有一天,自己要是在日本人手裡出點什麼事,這羣王八犢子殺起人來恐怕是絕對不會手軟的。
此時,那兩名日本人走了過來,四目相對之下,曲光眼裡盡是尷尬,可他們,卻高昂着頭,彷彿你曲光聽命於大頭兵就是應該的。
“曲桑,你得盡心盡力爲大日本帝國做事,你的,明白麼?”
他還耀武揚威的在曲光面前說了這麼一句,轉身走出了房間!
曲光彷彿了農村的農戶在被自己家狗齜牙後大罵:“你敢動彈?動彈我不整死你!”
一瞬間,內心中哪怕藏着極惡的框架也被摧殘的土崩瓦解。
當房間裡只剩下了竹葉青和曲光,身上衣衫以被撕爛的她恨得牙根直癢癢說道:“舒服呢?”
曲光低着頭沒說話,他能說什麼呢?
竹葉青站起來一把揪住了曲光的衣襟大喊:“讓兩個日本鬼子禍害完我,還再你腦袋上拉屎撒尿的感覺怎麼樣?”
“是不是特別痛快!”
曲光瞬間擡起了頭,眼中盡是憤恨:“你他媽……”
шωш▪тt kǎn▪¢O
“生氣了啊?”竹葉青已經生無可戀的罵道:“弄死我啊!”
“把你一個東北老爺們不敢衝日本人撒的火氣都發泄到我身上,弄死我啊!!”
“你多能耐啊,衝個娘們下黑手,找日本人來糟蹋中國女人,多大本事!你小心有一天小鬼子瞧上了你們家的誰,衝進院子裡去***!!!”
這不是髒話。
是竹葉青最真實的想法。
“我殺了你!”
曲光撩開衣袍掏出盒子炮,槍口已經對準了竹葉青,那種被人侮辱後還得讓誰一遍一遍提醒在着的感覺,是個人就無法接受……
“曲先生。”
一隻手很輕柔的握在了槍背上,聲音宛如潺潺小溪般流淌而出:“作爲北滿的關鍵人物,您應該時刻保持冷靜。”
曲光一回頭,身邊站着個一米五身高的小個子,這人戴着金絲眼鏡身着西裝,一張近乎冷酷的臉上盡顯精明。
“你是?”
曲光沒敢造次,他知道外邊全是日本兵守衛,在這種情況下可以在沒有任何人中出現於自己身旁的,絕非普通人。
“宮本明哲。”
“本滿地區新任特高課課長,在此之前我一直關內,是白建武事件之後纔回到北滿的。”
曲光太知道這個宮本明哲是誰了,以他和日本人的關係,多少還是可以收到一些風聲的。
據說此人是土肥原的入室弟子,初出師門第一件人物便是參與到‘五省自治’的計劃當中,白建武就是由他策反的。這一次,很可能是回來接替上一任特高課課長的職務,畢竟在上一任特高課的掌控之下,北滿血案頻繁,人心不穩。
“宮本先生……”
曲光才說出四個字,宮本明哲便高擡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隨即安撫了一句:“您辛苦了,剛纔對您不敬的兩人,我已經讓特高課的人以軍紀不檢處置,等待他們的將是歸國之後的軍事法庭,希望你不要介意。”
轉過身,宮本明哲指着眼前的竹葉青:“至於這個女人,她激怒你,分明是在尋死,其中的原因麼,有被人玷污以後的羞愧,更重要的是,她似乎感覺到了已經無法從此次事件中脫身了。”
曲光被晾在了一旁,宮本明哲衝着竹葉青說道:“我說的對麼?”
竹葉青勉強着用身上被扯碎的旗袍遮蓋身體,緊接着推後了兩步。
她是一個特工,是一個感覺十分敏銳的人,自從剛纔第一次見到宮本明哲開始,就已經察覺到了這個日本人的不尋常。
“爲什麼要這麼極端?”
面對宮本明哲的問題,竹葉青愣了一下:“什麼?”
宮本明哲繼續說道:“我見過被人玷污的女人什麼樣,尤其是剛剛完事的時候,這時候無論她們從事的是什麼職業,什麼身份,都會沉浸在傷害離開那一刻的平靜裡。在哭泣或者悲傷中,捲曲着身體給自己療傷。”
“你不太一樣,你不停的大罵,跳着腳詛咒,似乎在逼着曲桑開槍打死你。”
“彷彿剛纔那兩個人的傷害不值一提,接下來即將到來的才令你覺着恐懼,你到底在害怕什麼,一定要走向這個極端?”
竹葉青兩隻手捂着衣服,光腳站在地上怯生生說道:“我怎麼知道你們還會對我做什麼?”
“你當然知道。”
宮本明哲笑了,他的牙如同鯊魚一樣七扭八歪,在說話時還沒察覺,可笑起來那一刻,整個人彷彿吃人不吐骨頭的惡魔。
“你給了我們一個郵箱,說是那兒有聯繫北滿坐地炮大老許的方式,我們的人去了,就在剛剛,問題是,這封信塞進郵箱裡那一秒,郵局就有人選擇了離開。”
宮本明哲緩緩靠近了竹葉青,似乎根本不在乎她身上的誤會摟住她的腰走向窗口道:“我把那個人抓住了。”
“現在,給你一個機會,如果你願意把知道的都說出來,我保證,你可以和曲光先生一樣爲皇軍效力,並,再也不用遭受人和痛苦。”
“我必須要提醒你,今天,無論你是否主動說出那些事情,這個秘密你都無法守住。”
他鬆開了手,在窗口的夕陽光線中,如同要和竹葉青表白一樣牽起了她的手問道:“你信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