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子是下午回來的,可他回來的時候異常興奮,到了裁縫店後院掏出一疊標註好中文的信紙激動的已經說不出話了。
很久,他緩了很久才說道:“繡娘,你都神了!”
“我專門找人把那份東西翻譯了出來,人家說這就是日本在東北境內的列車運輸時刻表,而且還是日軍軍方的列車運輸時刻表,連運抵何處、哪支部隊接收都清清楚楚,這東西要是進了抗聯手裡,別說是物資了,連武器都能換上一茬。”
當所有人都很高興那一刻,繡娘卻越發惆悵了起來,她考慮的問題似乎永遠和小五子他們不一樣。
“你怎麼不高興啊?”小五子試探性的問着,畢竟這主意是你想的,命令也是你下的,現在都已經把東西成功弄到手裡了,怎麼還滿臉愁容呢。
繡娘用手一指,那正是城門所在的方向說道:“怎麼送出去?”
“封城啊,我們拿了這麼個寶貝疙瘩卻送不出去,你說我能不着急麼。”
“要不我冒險闖出去?”
繡娘一閉眼,這小五子還真是什麼都不懂:“城門都關着怎麼闖?更何況北滿城外是一片平原,你還能比子彈跑的快?”
“而我們一旦運送失敗,呂翔同志的一切努力都白費了!”
“這可怎麼辦啊……”
小五子沒主意了,在院落裡來回轉圈,像是拉磨的驢。
此時,張自強敲響了小院的側門:“老闆,您的車到了,什麼時候出門啊?”
繡娘立即喊道:“還要等一會兒,您進來喝口水吧。”說着話,打開了院門,張自強再次確定身後無人,纔回應道:“那多不好意思啊。”
裁縫店老闆要出門用人力車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有相熟的車伕來家裡接也應該,大買賣家還有專門拉包月的呢,在北滿這個小地方,除了當官的,有汽車的能有幾家啊。
“有消息了!”
張自強進了院掩上院門說道:“今天早上城門開了,鬼子的軍車拉回來整整三卡車屍體,其中不光有穿着老百姓衣服的人,還有很多日軍士兵,好像還抓着活的了,專門有中日友好醫院的醫生在城門口等着,軍車一到,大夫直接上了車,一邊救治一邊開往了醫院。”
繡娘詢問道:“活着的是日軍還是藍衣社?”
“那不知道,也不敢靠近了看,昨天封城以後老百姓都不怎麼敢出家門兒了,愣往前邊湊太炸眼。”
“封城解除了麼?”
“沒呢,軍車進來以後城門很快就又關上了。”
砰!
幾人正說着話,槍聲便傳了過來,繡娘順着槍響的方向望去後,立即轉身喊道:“快走!”
小五子和張自強迅速打開了院門各自撤離,只留下她一個女人在裁縫店的後院。
那槍聲,很明顯不是衝着裁縫店來的,可繡娘卻不得不小心,萬一呢?萬一哪個環節出了問題,小鬼子萬一撲向了裁縫店呢?那三個人都不是都摁在院裡了麼?這纔是她把張自強和小五子趕走的原因。
“掌櫃的,外邊響槍了,咱關門吧。”
前院的小裁縫喊了一嗓子以後迅速關上了店門,等他出現在後院時,繡娘正望着槍聲響起的地方出神。
“繡娘,你看什麼呢?”
“我在看又有多少人爲了這個國家在拼命。”
“能看見麼,隔着牆呢。”
“不能,可你就這麼讓我聽着聲,我心裡也踏實。”
是啊,有什麼比還有人在爲這個國家拋頭顱灑熱血更讓人踏實的麼?
“小裁縫。”
“唉,掌櫃的,您吩咐。”
“晚上跟我出去一趟。”
“帶傢伙麼?”小裁縫問了一句。
繡娘想了又想,最終還是說道:“帶吧。”
作爲一名地下情報員,獲得的情報儘快送出去是她的職責所在,尤其是在不知道日本人會什麼時候出兵的情況下,就更應該及時的將這份情報送出去。
可是,這北滿還要封多久誰敢打保票啊?
以北滿這不太重要的地理位置來說,即便封上一年,日本人也不會眨眨眼的。
還有其他方式麼?
或者,派人混進北滿鐵路,順着運輸物資的車輛把這東西帶出去?
繡娘很快就否決了這個方案,東西是在鐵路署偷的,竟然還要順着鐵路線把東西帶出去,真當人家傻麼?
還是冒險把發報機拿回來吧,趕緊把情報發出去大傢伙心裡也就都踏實了,至於封城,他愛怎麼封怎麼封。
入夜。
街面上巡邏的日軍變少了,白天的時候真是一會兒一趟一會兒一趟,有跑步前進的、有開車路過的、還有正常步行的,現在,街面上安靜的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除了街面上店鋪全關,擺攤的全撤以外,沒什麼不正常的地方。
“小裁縫。”
裁縫換了一身衣服,當身上那件長衫退去換上了一身短打扮,整個人顯得英武了很多:“咱走啊。”
“走。”
繡娘順着院門領小裁縫走出,橫穿馬路奔着街對面的小院走了過去,小裁縫就在他身後跟着,手裡還捧着一間用紙蓋好的旗袍,這是小裁縫店的規矩,他們沒有上好的包裝袋給你拎着,又覺着直接給你顯得不夠高級,乾脆,拿紙上下一夾,用根繩綁好,既節省成本,又顯得比較好看。小裁縫說,上海的裁縫師傅經常這麼幹,很多就因爲多蓋一張紙把裁縫店幹成了大買賣。
對此,繡娘任他折騰,反正她在乎的並不是裁縫店。
老許家到了,小裁縫抽出匕首順着門縫探了進去,一寸一寸的挑開門閂,在房門打開的一瞬間,二人直接進入院內。
至於院內屋門的鎖,幾乎和沒有一樣,小裁縫用力一拽,連門鼻兒都給拽斷了。
“二樓。”
溫婉曾經和繡娘描述過發報機的藏匿位置,所以這倆人一進屋根本沒去其他地方找,直奔二樓,等找到了那個帶有密碼的行李箱,小裁縫更是拎起來就走。
正當二人準備下樓的時候,車燈的閃爍伴隨着汽車轟鳴聲傳來——嗡!
“課長,這兒就是許銳鋒的家。”
“開門!”
鬼子翻牆進入院落,把剛纔小裁縫插好的房門重新打開,這夥日本人闖進來時沒有做任何停留,正好把繡娘和小裁縫堵在了樓梯上。
他們之所以這麼晚纔來,是因爲宮本明哲在二虎的審訊上費了點時間,他都要被許銳鋒氣瘋了,誰能想到一個人在萬人圍剿下宛如殺神附體一般!憋着這股氣,他差點沒給二虎打爛嘍,而得知了許銳鋒的身份以後找你家還不容易麼。
這不,一找來就堵屋裡兩個。
小裁縫、繡娘和剛進屋的鬼子撞一塊了,日本兵舉着槍用日語大喊:“你們是誰!”
小裁縫沒等他們喊完已經把槍掏了出來,衝着這幾名日本兵迅速扣動扳機——啪啪啪啪。
四槍連續射擊放倒了三名鬼子,第四個鬼子反應太快,轉身就從房門跑了出去,還背身放了一槍。
緊接着小院裡算是開鍋了,無數鬼子衝門窗玻璃開始瘋狂射擊,他們也不管子彈會打在哪,反正先用子彈把人壓制住在說。
宮本明哲的陰狠這個時候展現了出來,聽見槍響他立即回頭吩咐道:“馬上讓人守住後窗戶,一旦發現有人逃出來,即刻抓捕!”
他先堵你後路,只要後路被堵住,這倆人基本等同於甕中之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