漕船出事的事情沒幾日的功夫就在京都大肆的流傳出來,這種事情畢竟是遮掩不住的,實在是事情有些大。首當其衝被彈劾最多的就是正在南方催軍餉軍糧的董允驥,最關鍵的地方就是董允驥催的急,當地官員爲了儘快交差,只能讓軍糧搭着鹽船走,結果船隻超重翻了。
這件事情牽涉到幾方面的利益,鹽務、漕運、軍餉、海運各方面糾結在一起,事情鬧大了,京都反而越發的詭異的安靜。在這樣的情況下,誰都不願意做第一個出頭的人,董允驥身後站着北安侯、定國公府還有靖王府,他們能在摺子裡跟皇帝告狀訴苦,但是卻不敢明目張膽的在朝堂上一是一二是二的與人爭鋒。
中秋節進宮,徽瑜知道今日怕是不能安生,一大早就醒了。
姬亓玉聽到枕邊人的動靜,就睜開眼睛,“什麼時辰了?”
徽瑜打起帳子往外面瞅了一眼沙漏,轉過身對他說道:“卯時初刻了,不能耽擱了,趕緊起吧。”
姬亓玉就坐起身來,看着徽瑜披着衣服就下了*,他也跟着起身了。都卯時初刻了,確實不能耽擱了,他邊穿衣服便說道:“好像剛合上眼睛就又睜開了,你睡好沒有。”
徽瑜將裡衣穿好,就點點頭,“我比你睡得早,你昨晚上回來的時候都二半夜了,等會兒你坐轎子走吧,還能在轎子裡眯一會兒。”
姬亓玉就搖搖頭,“不用了,不礙事。”他要是坐着轎子進宮,被他的兄弟們知道了,還不是要笑死。
徽瑜聽他這麼說也沒強求,有的時候男人跟女人的腦回路不是一條線的,你不能讓男人按照女人的思維去想,女人也不能理解男人有的時候的行爲。反正只要自己高興就好了,強加給別人自己以爲好的,未必就是別人想要的,若是因此起了矛盾,各自都覺得委屈,升級成矛盾反而得不償失了。
不管什麼時候,每個人都需要有自己獨立的空間。
徽瑜穿完一整套的冠服,頓時覺得身上重了數斤,裡裡外外的這些披掛,在這樣的天氣裡,實在是有點要命的趕腳,熱啊。
兩人收拾完了就趕緊的坐下用飯,時間有點來不及了,速度的墊吧了點,然後喝口湯壓下去,就開始準備往外走。昭姐兒太小,徽瑜肯定不會帶進宮裡去的,特意讓鍾媽媽看着。府裡的事情還是尤嬤嬤打理,徽瑜就帶着兩個丫頭跟着姬亓玉往外走。馬車早就準備好,徽瑜踩着腳蹬上了車,掀開簾子就看到姬亓玉已經騎着馬走在前面了。
馬車緩緩地轉動起來,中秋節進宮算得上是家宴,但是皇上跟皇后也會給朝中橋的大臣、命婦傳旨意進宮伴駕,一般得到這種殊榮的都是帝后比較信重的,又或者是瞧的順眼的合得來的。不過皇后娘娘在這一點上都會跟皇上相同的節奏,前面皇上點了哪位大臣的名字,皇后娘娘就把這家的當家夫人給請進來說說話,皇上不宣的人,皇后娘娘這裡也不會看到這家的夫人。
總之,徽瑜就覺得皇后是個相當能忍得下自己私慾的人,能做到這一點,就聽令人佩服的。
進了宮,徽瑜就直奔鳳棲宮,皇后娘娘還在忙,她們就坐在偏殿候着,此時偏殿裡已經有了人。徽瑜一走進去,就看到了幾張熟悉的面孔,先掛上一個得體的笑容,這才擡腳走了進去。
章玉瓊跟夏冰玉已經到了,徽瑜沒看到楚珂,但是下面幾個小的也已經到了,徽瑜先給兩位嫂子問了好,又受了幾位弟妹的問好,一時間殿裡都是說笑聲,你來我往的很是繁瑣,但是又不能充大爺往那裡一坐。誰都不管吧?
等到大家重新坐下後,還沒來得及說句話楚珂就進來了,大家又是一通相互見禮,這麼一折騰,縱然屋子裡放着冰山,徽瑜也是一腦門的汗珠,後背上的裡衣都能感覺得到溼透了。
這下子人全了終於不用折騰了,徽瑜心裡這才鬆了口氣,坐在那裡保持微笑,看着八面玲瓏的夏冰玉跟殿裡的其他人熱絡的聊天。尤其是跟後面新進門的幾位弟妹瞧着很是熟絡的樣子,徽瑜就想還真是女主光環,不得不說,夏冰玉就是有那種到哪裡都能跟某人交好的人。但是徽瑜這樣的人就不行,或許是因爲她本身生的太過於出色,又或者是因爲她的面容過於冷豔,總之大家看着她的第一印象,就是靖王妃好嚴肅。
上回昭姐兒滿月酒,新進門的三個弟妹在她面前就戰戰兢兢的,嘉王妃還稍微好一點,許是因爲嘉王跟姬亓玉走的漸漸的緣故,見到她還是很願意多說兩句話的。懷王妃跟逸王妃就稍微差一點,見到她都有種大氣不敢出的模樣,以至於徽瑜都認爲自己是不是生了一張凶神惡煞的臉。
在容貌的親和度上徽瑜先天性的吃了點虧,楚珂又是個不愛說笑的人,唯一能與夏冰玉爭鋒的人就是章玉瓊了。章玉瓊就是未語先笑的溫柔模樣,只要她願意跟人交好,當初徽瑜都能在最短的時間內與她來往過密成了朋友,章玉瓊很有種天生的帶着真誠的親和力,這種老天爺附贈的屬性,徽瑜也只能徒添羨慕了。
“……園子裡有一片楓樹,等到過些日子楓葉飄了紅,我下個帖子大家都去賞景去。”章玉瓊笑容滿面的跟懷王妃她們笑着說道。
徽瑜保持着笑容,聽到章玉瓊這話才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來,在她快生的那個月裡,皇帝賞了肅王一座園子叫做楓園,這在所有王爺中可是頭一份兒。就這份殊榮,也讓肅王這個皇長子的名分得其所歸了。
不過更讓徽瑜感興趣的是,章玉瓊以前是相當的低調的,縱然是妯娌們都聚在一起,也沒見她話多的很。但是這次卻見她格外的積極與衆人交好,這份積極……徽瑜不由想起以前肅王傲歸傲,但是也挺低調的,就算是寧王再風光,也沒見他着急。現在皇上賞了一座楓園就能讓他得意忘形高調起來了?肅王雖然傲氣可不是沒有腦子的人。
想想現在經歷的形式,寧王的女兒被迫改名,姬亓玉這個靖王又因爲她哥哥董允驥的事情拖了後腿,衆人眼睛中兩個針鋒相對的實權王爺,現在都處於萎靡狀態,肅王是認爲他的機會來了?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章玉瓊的積極與人交往也算是能講得通了。
徽瑜雖然覺得章玉瓊疏遠了她們的閨中情分,但是現在瞧着她夫唱婦隨,也覺得人家選擇丈夫也是一輩子的依仗沒什麼好奇怪的。
如果姬亓玉現在告訴她,他想要爭大位,需要徽瑜爲她在夫人外交中做出巨大的貢獻,徽瑜也會毫不猶豫的投身其中。
“好啊,早就聽說楓園的景緻極好,終於有機會一觀,這可是好事情。”逸王妃笑着說道,表示了極大的興趣。
“是啊,我也聽說了,大嫂下了帖子,我可是一定要去的。”懷王妃也跟着說了一句,眉眼之間帶着笑。
夏冰玉帶着微笑看着大家,但是最終也沒說去或者不去。徽瑜表示只要收到帖子,是會去的。她跟章玉瓊現在也就是有來有往的關係罷了,念着往昔閨中情分,她也願意在這個時候給她捧捧場。只是也不過是這一次罷了,以後……只怕是大家終究會越走越遠了。
一直沒怎麼開口的楚珂,這個時候卻是神色跟以往一樣的淡然,口氣也是一如既往的冷漠,“我怕是沒時間的,辜負大嫂的好意了。”
衆人頓時一陣沉默,誰也沒有想到楚珂連個像樣的理由都不肯說,就這麼說不去。若是爲着大家顏面上好看,這個時候總會說一兩句面上話的,可是楚珂連這個都不肯說。大家面面相覷,徽瑜就連忙笑着說道:“知道你如今是良母,輕易不肯外出,你忙你的就是。”
“是有點忙。”楚珂道。
徽瑜看了一眼楚珂,見她沒有多說的意思,就立刻轉移了話題,說起了京裡最近時興的衣料首飾胭脂水粉,免得氣氛過於糟糕。縱然章玉瓊修養較好,但是楚珂這麼冷淡也讓她有些不自在,有些難看。
“最近京裡倒是開了幾家洋貨鋪子,聽說四弟妹的鋪子如今倒是賣南貨多了,真是可惜的緊。要我說還是你的鋪子花樣新鮮,瞧着別人的總是少了幾分味道。”夏冰玉順着徽瑜的話茬就開了口。
徽瑜聞言就嘆口氣,無奈的笑了笑,“我這有什麼辦法,我們家王爺最是見不得別人說他,你們來評評理我自己開我自己的嫁妝鋪子,他竟以如今他管着海運一事兒,未免別人說他以權謀私,居然不許我多賣海外貨物,有這麼氣人的嗎?我沒嫁他之前,他沒管着海運這一攤子事兒的時候,我的鋪子也不需要他幫忙啊。現在好了,我倒是吃了大虧了。”
徽瑜長長的嘆氣,精緻的眉眼帶着幾分鬱氣跟無奈,生了孩子胖了些,倒是減去幾分凌厲,多了些柔和,配上她的故意示弱,倒是引得衆人笑了起來。夏冰玉這話說出來,徽瑜就知道她話裡有話,姬亓玉最近正在風頭浪尖上,這話難免令人多想。不過徽瑜也不是任由人捏的麪糰,這話裡話外的倒是把姬亓玉一心爲公的形象給豎起來,順便告訴他們,這位是個鐵面無私的,以後要是有什麼尋後路的事兒,也不必來找她,她是真的搭不上手。
“這倒是真是四弟做的有些不對了,難不成媳婦的家裝鋪子他也要管着?”夏冰玉看着徽瑜柔柔的說道,“要我說也是四弟妹太好性了。”
靖王跟寧王不對付,這事兒滿京裡都知道。寧王妃跟寧王側妃那數不清楚的爛帳也傳的沸沸揚揚,現在倆人話裡話外掐起來,大家真是一點都不奇怪。要是這倆人不掐起來,才讓人覺得奇怪呢。她們兩個掐起來,章玉瓊只是笑着聽不插嘴,楚珂面無表情,剩下的都是進門晚的說話沒什麼分量,只能幹看着賠笑捧場,看着她們你來我往,針鋒相對,心裡暗暗咋舌,都是有水平的人啊。
戰鬥力不夠的,那一頭撞上去,一準被填了火坑,所以大家都識趣的不插言,只在一旁笑着聽。
“二嫂就不好性了?出嫁從夫,我這也是守本分再者說了到底是王爺爲朝廷盡忠爲要,這嫁妝鋪子也不過是掙個散錢而已,咱們這樣的人,難不成還指着這點銀子過日子?說出去人家都要笑歪了嘴,自古來沒見哪家的王妃指着嫁妝過日子,是不是這個道理,二嫂?”徽瑜捏着帕子捂着脣輕笑,那笑聲宛若銀鈴,清脆,悠揚。
夏冰玉定定的看着徽瑜,笑了笑,“四弟妹說的是,你這嫁了人性子跟以前真是不一樣了,想起當年你我相交,那也是閨中的爽快人兒。”
“那可不是,不要說我,二嫂就敢說自己沒變?這裡的諸位嫂子弟妹就敢說自己沒變?要我說啊,咱們在孃家的時候那都是父母手中的掌中寶,從來都捨不得有一丁點的委屈。可是這嫁了人,咱們作爲家裡的主母,要擔着這一府的中饋,管着一府的人事,人多事多了,家大業大了,咱們要是再跟閨中一樣什麼都不管,什麼都不比較衡量細細琢磨,這要是落到別人眼裡就得說咱們缺心眼了,嫁了人了還想跟當姑娘時端着嬌養着?男人爲了家在外奔波,咱們做妻子的還要他爲家裡的瑣事分心煩擾,這也太不像話了。”徽瑜說着就笑了看着衆人。
徽瑜這話說的可有點不留情面,便是夏冰玉一時間也不好接話。做姑娘跟當人媳婦、兒媳婦自然是不一樣的。前者一大家子哄着你,後者你得哄着一大家子。夏冰玉拿着徽瑜以前在閨中的惡名來噁心她,指責她言不由衷,虛僞無雙。徽瑜就直接拿着這個糊她臉上,有本事你嫁了人也讓婆婆男人上上下下都哄着你,可是夏冰玉的情形這京裡誰不知道。
徽瑜這人就是遇強則強的人,你越是想要壓着我,我就能膈應死你。
女主跟女配,果然是天敵啊。
徽瑜打從穿越來,也曾幾度想跟夏冰玉搞好關係,可是儘管她做了努力,但是現實還是讓兩人越走越遠,如今最終成了徹底的對立面。有的時候想想,還真是有些不可思議,沒想到她不肖想姬夫晏了,以爲就不用跟她做敵人了,但是現實呢?呵呵,她嫁了姬亓玉,果然她們還是天敵!
“說什麼呢,這麼熱鬧?”
貴妃娘娘打頭扶着宮人的手姿態婀娜的緩緩走了進來,後面跟着賢妃、德妃、樑妃、晗妃、敏貴人等一衆嬪妃,呼啦啦的進來一大羣的人,屋子裡頓時就顯得小了。徽瑜等人連忙起身給衆人問安,要說起來進宮最令人頭疼的就是不停的行禮問好,不停的彎腰賠笑,等到禮數週全了,徽瑜覺得自己又出了一身的汗。
衆人又都重新坐下,徽瑜這些做兒媳的,就不能跟剛纔是一樣坐在椅子上整個屁股都擱上面。現在就要微微的側側身,只坐了一大半兒,姿態瞧着好看了,恭敬也做到了,只是這麼長時間的坐着真是個辛苦活兒。
重新做好後,又提起了方纔的話題,這次加上一衆宮妃的目光也都落在了徽瑜跟夏冰玉的身上。徽瑜都能明顯的感覺到德妃的目光在自己的身上流連時間最長,讓她隱隱的有些不舒服。
徽瑜就笑着把事情簡單的重複一遍,夏冰玉也含笑附和,兩人的側重點不同,說出來的話自然滋味也不一樣,她們兩個打口角官司,其餘的人就只能做壁上花旁觀。
“還真是各有各的理,德妃妹妹跟晗妃妹妹覺得如何?”貴妃笑着就把話題扔給了德妃跟晗妃。
夏冰玉是德妃的嫡親侄女跟兒媳婦,晗妃跟靖王妃頗有交情,讓這兩個人來表態,貴妃可真是會挑人。
德妃位份比晗妃高,她就看着貴妃笑着說道:“?貴妃姐姐不願意斷這個官司,卻要我們來費口舌。不過姐姐說話了,做妹妹也只好說一句了。”
德妃跟貴妃那是多少年的不對付,只看貴妃能一把把晗妃扶持起來,就能看出她劍指何方。此時德妃把這話以笑話般的講出來,別人反而不好說嘴了。貴妃果然只是笑了笑,淡淡的說道:“做長輩的提點一兩句小輩也是應當應分得,這兩個孩子都是好孩子,做事情也都有分寸,我是極喜歡的。能得你們一兩句的提點,那也是她們的造化跟福氣。”
德妃面上的笑容就僵了僵,但是很快的就消失不見,就淡淡的說道:“臣妾哪裡及的上貴妃姐姐有見解,這事兒還是要貴妃姐姐來指點纔是,正好讓我們也跟着學學。”
貴妃聽着德妃這話眉峰微挑,就轉頭看向了晗妃,“晗妃妹妹說呢?”
“德妃姐姐比妹妹進宮早,有見識,妹妹這才進宮幾年,哪裡敢說指點二字。”夏迎白笑容得體的望着德妃緩緩地說道,“不過貴妃姐姐要妹妹說幾句,妹妹豈能辜負姐姐的一番心意。我倒是覺得靖王妃有句話說的好,出嫁從夫。來了不走的盛名未進宮之前我也是知道的,沒想到她能捨重利,全王爺爲朝廷盡忠之心。這份魄力跟大氣臣妾覺得還是要褒揚的,畢竟這樣的事情可不是誰都能做得到的。若是人人都有這樣爲朝廷盡忠之心,自可天下承平百姓安樂。不過是妹妹的淺見,還請貴妃姐姐莫笑纔是。”
德妃推辭不肯開口評說方纔的事情,可是晗妃卻沒有推開。而且話裡的意思也帶着幾分鋒銳,開口就先說不能辜負貴妃的心意,那豈不是暗指德妃違逆了貴妃的意思。而且接下來話中只提了徽瑜絲毫沒提及夏冰玉,還把這件說起來普通的嫁妝鋪子的事情,上升到了爲國爲民爲朝廷盡忠的高度。
這麼一番話砸下來,還真是不好接茬了。
貴妃轉頭看了夏迎白一眼,定了定眼眸,這才笑着說道:“你這話說的也有幾分道理,只不過軍國大事其實我等能置喙的。”
“姐姐提點的是,妹妹記住了。”
徽瑜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她總覺得貴妃對夏迎白的態度有些奇怪,以前她是不會當着衆人的面直接說夏迎白的,這次卻是當着大家的面這麼訓誡……
徽瑜就看着夏迎白,只見她依然帶着淺笑,眉眼一如往常。
“皇后娘娘駕到!”
隨着這一聲喊,衆人都起身迎駕,貴妃領頭,徽瑜等小輩跪在最後面,伏地行大禮參拜。
“都起來吧,本宮來得晚了些,跟各家的誥命夫人多說了會子話。”皇后笑着擺擺手讓大家都坐,又掃了衆人一眼,眼神就落在了晗妃的身上,“本宮怎麼方纔進來的時候,聽着晗妃在請罪,這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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