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嬤嬤這次真的有自己自我了斷的衝動,昨天她就該重新再找一位信得過郎中進府候命。可是昨天實在是太亂了,這事兒就給耽擱了。今天王妃又發生這樣的事情,居然忘記請郎中!
她恨不能自己活剮了自己!
徽瑜從來沒遇上這麼不靠譜的事情,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說什麼好。若是在靖王府出現這樣的事情,姬亓玉都能提刀子把人給剁了!
“快,請太醫,拿我的帖子請太醫!”醇王從裡面衝出來對着人大喊。
令國公夫人此時也白了臉,沒想到事情居然會真的到這一步,立刻衝上前嚷道:“我去看看,我去看看。”
徽瑜沒擋着令國公夫人,壓下心口的怒氣對着武嬤嬤說道:“按照時間來推算,宮裡的人也該到了,皇后娘娘定然會派了太醫同行。嬤嬤讓人順着進宮的路迎過去,再派人去請慣用的郎中進府,兩邊同時下手。”
武嬤嬤立刻吩咐下去,這邊徽瑜對着醇王問道:“王爺,府裡可還有人蔘?”
醇王大約是沒經歷過這樣的場面,前幾個兒子出生的時候都是順順當當的,怎麼到了這一個就有危險了?一時間人就有點傻了,聽着徽瑜的話下意識的點點頭,“有,府裡還有百年人蔘。”
“立刻取來切片讓楚珂含在口中吊着命,只要撐到太醫到了就好了。”徽瑜不讓自己慌亂起來,看着醇王這副傻樣子也不指望他了,轉身對着許側妃點頭,“你去,速度。”
許側妃看着王爺沒吭聲,立刻就去庫房那東西。
“連吊命的人蔘都不知道備着,王爺這丈夫當的可真好,現在自己的妻子在裡面生死線上掙扎,你心裡可覺得開心?”
“你什麼意思?”醇王暴躁了,他真不知道這些,以前家裡女人生孩子都是好好地,妥妥當當的,哪裡需要他礙手礙腳的。
“王爺這智商真是令人佩服,當了好幾會爹了,居然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兒。”這個糊塗蛋,徽瑜都要氣瘋了!
醇王:……
活到這麼大,第一次被人這麼罵。醇王恨不能一腳把董徽瑜踹出去,別特麼的在眼前氣他!可他想起老四那冰冷無情的眼睛,他今天踹了他老婆,趕明兒他回京了就能把自己大卸八塊。雖然他不願意認慫,可是他真的不敢!
老婆在裡面生死線上掙扎,他在院子裡被董徽瑜這個惡婆娘罵的狗血噴頭,他招誰惹誰了!
醇王一肚子邪火無處發泄,徽瑜那邊已經不理會他開始檢查別的事情,止血的帶子,備好的熱水,催產的湯藥,許側妃此時速度極快的取來了人蔘,徽瑜立刻讓人切片她自己親自端着進去讓楚珂含在口中吊命。
令國公夫人本來在說着什麼,看到徽瑜的身影進來之後就閉上了嘴巴,但是神色很不好看。
徽瑜將人蔘塞進楚珂的嘴裡,看着她面色已然發黃,人也沒有多大的力氣了,產婆急得一直讓她使勁,可她現在沒力氣使不上勁。徽瑜雙拳隱在袖中,看着楚珂就挑着眉頭說道:“自古後孃最狠心,就算是一族裡的姐妹,但凡有了自己的孩子,就會覺得前頭正妻的孩子礙事,不然她自己的孩子怎麼承爵?我告訴你你別聽人說的比唱的好聽,什麼當自己親生的對待,那都是虛的,自己的孩子,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只有自己才能捧在手裡疼着護着寵愛愛着,你指着別人給你的孩子當老媽子看護,那不是笑話嗎?”
令國公夫人都要氣出血了,這個董徽瑜簡直就是明晃晃的打她的臉!
這還沒完!
徽瑜又說道:“你想想你自己,都是一個親媽肚子裡爬出來的,這待遇還是天地之別,你就是那給人墊腳的炮灰,你姐就是那天上的明月,你還指望這樣的爹孃護着你的孩子,不是可笑嗎?我跟你說,你自己不爭氣不拼着一口氣渡過這個難關,只想着把孩子託付給旁人,可你想想就算是我通天的手段,還能住在醇王府替你看孩子?這世上還有種手段叫做捧殺,你別揣着明白當糊塗,人面獸心噁心人的玩意兒多了去了,你敢一口氣嚥了輕鬆自在去,明兒個你的孩子就能被人作踐死。把希望寄託在別人的良心上,那還不如攢着力氣生下這個孩子自己照看他們。”
跟進來的醇王直接傻了,隔着屏風聽着董徽瑜句句珠心的話,他都能想象到丈母孃那發綠的臉!
她可真敢說!
後脊樑上一層層的冷汗冒出來,手腳都有些發軟,這一口氣還沒緩過來,就聽到董徽瑜連他也罵上了,“孃家指不上,醇王你就更別指望了,到了現在都還沒能分清主次,害你的人還在這王府裡安穩的呆着,你現在這一口氣上不來的也不敢跟你拍着心窩子做個保證照顧好孩子,這種狼心狗肺的男人你指着他還不如指着看門的狗!”
“董徽瑜,你別以爲老四護着你就無法無天!”醇王氣死了,他還不如看門狗?有這麼罵人的嗎?
“喲,沒想到王爺還是有氣性的,有這份氣性你敢不敢在楚珂面前跟她保證,她死了你一輩子不娶好好照看孩子?她死了你會給她討個公道,害他的人全都處置了?你跟她做個保證,讓她安心的走了,也讓某些人歇了心思送人進來,也讓某些人歇了可以往上爬的野心。你敢嗎?我就知道你不敢,你這樣的男人尋花問柳是好手,承擔責任就是熊了,哼,還把自己想的挺正義,好不要臉!”
靖王妃火力全開,在產房裡破口大罵,從定國公夫人罵道醇王頭上,別說定國公夫人沒見過這樣的潑婦,就連躺在牀上的楚珂都被徽瑜這樣彪悍的戰鬥力給鎮住了,一時間心裡那點萬念俱灰的心思竟一點點的退色了。心底深處有股子勁衝上來,她想看着自己的孩子平安落地,想看着兒子娶妻生子,想看着自己的人生還能有一點圓滿的地方不是這樣的失敗。之前灰白的眼睛,慢慢的凝聚起了光澤,軟軟的擱在牀上手臂漸漸地握緊起來。
董徽瑜連她娘跟醇王都罵成這樣了,她要死了,她這個潑婦的罪名一輩子摘不掉了,她不能這樣牽連她,她對不住她!
“你……閉嘴!”醇王一把推開董徽瑜,看着躺在牀上臉色灰敗的老婆,被徽瑜一激之下脫口說道:“你放心,你若是真的不好了,我這輩子絕不二娶,誠哥兒以後我親自帶着明天我就上摺子請封他爲世子,若違此誓便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徽瑜:……
令國公夫人:……
屋子裡諸人:……
楚珂聽到醇王這話,頓時嗆得咳嗽起來,伸手指着他不停地顫抖。咳嗽的厲害,心裡的話卻將不出來,請封世子,這是生怕兒子被人害不死嗎?
難產還沒死,就被他氣死了!
就在這個時候尤嬤嬤帶着宮裡的人到了,一時間產房裡擁擠起來,徽瑜知道自己在這裡沒什麼用處,對着皇后派來的產婆跟御醫交代道:“一定要把王妃跟肚子裡的孩子救下來,醇王對王妃真情不移,已然發誓若王妃真的不幸,他這輩子絕不再娶,爲了王爺的後半輩子的幸福,你們一定要盡力!”
大家:……
醇王已經被打擊的連點反抗的意思都沒有了,滿肚子的怒氣讓他疾步走出去,朝着罪魁禍首撒去了。
醇王腳步匆匆的離開,落在宮裡來的衆人眼裡卻成了不忍目睹,倉皇逃離的落寞背影,原來醇王夫妻居然這麼恩愛,那些不合的傳言都是假的啊。
有了皇后娘娘的指示,又有醇王的幸福,這些人哪裡敢怠慢,看着醇王妃口裡喊着人蔘,那太醫點點頭,立刻讓人熬藥催產,產房裡人多,又把不相關的人都請出去。
徽瑜跟令國公夫人都是那不相關的人。
出了門,就看到門外跪着以美豔的少婦正抱着醇王的腿哭訴,此時髮髻散亂,衣衫不整,正跪在地上哽咽抽泣,好不悽慘。
“商姨娘?”徽瑜惻惻頭低聲問跟着出來的武嬤嬤。
武嬤嬤點點頭,恨不能把商姨娘一腳給踩死才能解恨。
這商姨娘仗着頗有幾分姿色,府裡面的王妃、側妃竟無一人及得上她的顏色,王爺待她也的確是有幾分嬌寵,這性子就被養了起來。每每看着王妃那平凡的面容,心裡都極爲的看不起,總覺得王爺待她的情分,總有一天她也能坐上這個位置。她在王府行事慢慢地張狂,可是王爺也不曾斥責她,一日二日的,這心也給養大了。
此時,她跪在這裡抱着醇王的腿,那粉面含愁,梨花落淚的嬌怯的確有讓男人愛憐的資本。
只可惜,時機不對。
有徽瑜這麼個母老虎立着,醇王哪有心思憐香惜玉,滿腦子都是這個蠢貨害得他被董徽瑜這個惡婆娘罵的狗血噴頭,他長這麼大,他親爹親孃嫡母都沒這麼罵過,他居然就被董徽瑜給罵了!這一口邪氣他不敢朝着董徽瑜發,全都落在了商姨娘身上。一腳把她踹開,怒道:“王妃若不能安然無事,你就給她陪葬!”
商姨娘連哭都忘記了,傻傻的瞪着醇王,一副被傷透心的小模樣,真真是可憐極了。
醇王往日還能被這樣的神態給撩撥得愛憐不已,今日卻當着董徽瑜那譏笑的眼神,滿腦子都是自己丟人了,自己被罵了,可自己還不能打老四的老婆,因爲他鬥不過老四。
他憋屈。
他冤死了!
令國公夫人掃了一眼商姨娘,眼角都沒動一動,這樣以色侍人的女人哪家府裡沒有一兩個的,便是她府裡也有。不過是個玩意,惹了主人直接打殺了就是,都是楚珂連這點事情都做不好,反被人給算計了,連累她在董徽瑜面前也丟臉。
徽瑜的眼睛從商姨娘身上收回來,心裡掛着產房裡的楚珂,心裡實在是擔憂不已,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
商姨娘捱了兩記窩心腳也不敢再使別的手段,只是低聲哽咽,重複自己是無辜的,被人陷害了云云。
醇王黑着臉立在一旁,徽瑜看着熬好的催產藥被端進產房,握着雪瑩的手指不由的收緊,仰頭看着天,總說好人有好報,楚珂這樣的好人爲什麼不能有好報?
令國公夫人在院子裡來回踱步,努力讓自己安定下來,她其實也不願意女兒真的遇上什麼危險,她現在生死邊緣徘徊她心裡也難受,可是這麼大的家族,如果她真有有個好歹,難不成醇王妃的位置還能便宜別人去?她這樣做沒錯,是爲了孩子着想,這樣的事情多了去了,妹妹作爲繼室照顧姐姐的孩子不是很正常嗎?怎麼到了董徽瑜的嘴裡就是十惡不赦?想起董徽瑜硬逼着醇王立下那樣的誓言,心裡就能嘔出血來,回去怎麼跟家裡交代?
徽瑜轉過頭,就看到院門口誠哥兒立在那裡不知道站了多久,小小的孩子臉上沒有了往昔歡快霸氣的笑容,一雙眼睛呆呆愣愣的,似是迷失了方向。
“誠哥兒。”徽瑜開口輕喊他的名字,“到我這裡來,好不好?”
徽瑜的聲音驚動了院子裡的衆人,令國公夫人也對着誠哥兒露出笑容,讓他過去。
可是誠哥兒看也不看徽瑜跟外祖母,眼睛慢慢的落在醇王的身上,“爹,娘呢?”
醇王對兒子招招手,“過來。”
“爹,我娘呢?”誠哥兒不肯過去,大大的眼睛裡帶着未知的恐懼,抓着門框的手泛白。
看着兒子的眼神,醇王那滿腔的暴怒,一下子被沖刷的影都沒了。對着這樣乾淨帶着幾分質問又有幾許茫然的眸子。醇王第一次發現,他沒辦法直視兒子的眼睛,竟有些手足無措的窘迫。
“誠哥兒……你……你先過來……”醇王不知道怎麼說,磕磕絆絆的看着兒子。
“昨天娘還跟我說上元節讓我看燈,還說天暖和了帶着我去莊子上抓蛐蛐,還說去年沒讓我掏鳥窩,今年不攔着我了……”
徽瑜背過身去,眼眶又酸又澀,淚珠都要止不住的留下來。
令國公夫人上前一步,看着誠哥兒說道:“好孩子,外祖母陪你說說話好不好?你娘正在給你生弟弟妹妹,她會安然無恙的,你看你都好好地是不是?”
“我不要聽你說話,你對我娘不好,每次來看她都要罵她,每次你走了我娘都會哭,我討厭你,我一點也不喜歡你。”
醇王過去一把把兒子抱住了,“你娘……會沒事的……你看她那麼討厭我,纔不會讓我後半輩子清淨呢。”
“我也討厭你,你總讓我娘傷心,上回你還把這個女人擡進府裡,她對我娘不敬你都不管,你滾開!”
誠哥兒一把推開了自己爹,哭着朝着產房跑去。
小孩子可不能去那種地方,徽瑜眼疾手快,一把將誠哥兒抱進懷裡,緊緊箍着他,“誠哥兒,你是個男人,你忘了你娘怎麼教你的?你不能進去,瑜姨陪着你好不好?相信我,你娘會沒事的,不信你在窗子外面喊她一聲,她一定會應你的。”
誠哥兒滿臉帶淚,看了徽瑜一眼,一溜小跑到了窗戶下面,“娘……娘……我是誠哥兒,你應我一聲,我怕……”
醇王聽着兒子的喊聲抱着頭蹲在地上,徽瑜看着他,眼中滿是不屑。
所謂渣男,總覺得自己是情聖,對哪個女人都是情深意切永不辜負。
屋子裡沒有迴應聲,誠哥兒害怕起來,又要往裡闖,徽瑜連忙奔過去,令國公夫人也抱住了誠哥兒,誠哥兒使勁的掙扎,大喊大叫。令國公夫人很是尷尬,醇王看着兒子這樣,也不再抱頭反悔了,將兒子從岳母手裡接過來。誠哥兒本就是個脾氣大的孩子,此時又是害怕又是傷心看着他爹都要恨死了,想也不想的一頭撞在了醇王的胸口,醇王一個趔趄撲通一聲四爪朝天仰躺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