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國公府裡信國公夫人忙成一團,她女兒即將臨盆,之前醇王妃的事情給她提了個醒,她正打算今日去寧王府看看女兒提點兩句,這一胎萬萬不能出差錯。
“夫人,國公爺那邊遞過來消息,讓您等等,說是來了客人。”一名大丫頭掀起簾子進來低聲稟道。
信國公夫人眉頭一凝,說好他們夫妻一起過去的,就問道:“國公爺可說要等多長時間?”
“沒說。”
“前面來的什麼人知道嗎?”
“是齊家的。”
信國公夫人神色一緩,她知道齊家是最近投效的,而且是國公爺安插的一個眼線,心口的怒氣緩了緩,“那就先等等吧,你再去看看,準備的東西齊全沒有。”
丫頭們退下之後,信國公夫人重新坐回去,揉揉額頭,又想起醇王府的鬧劇令國公夫人來訴苦,現在都覺得有些鬧心。若不是醇王的生母這麼多年來對德妃娘娘忠心耿耿,醇王追隨寧王也算是赤膽忠心,醇王府的那些爛事誰願意管。醇王這個人無大才,唯一的好處也就這麼點了,可是這回的事情真是令人頭疼。
楚珂難產,孃家探望本無可厚非,偏偏令國公夫人做事素來霸道慣了,在自己孃家胡折騰,在婆家一手遮天,如今到了女婿那裡還以爲是你的地盤不成?被靖王妃這一通鬧大家臉上都無光。認真論起來,令國公府雖然是孃家,可是靖王妃跟楚珂還是妯娌呢,這裡面的是是非非親疏遠近若是楚珂跟孃家和睦也就罷了,偏偏……
靖王妃還去宮裡找了援手,若不是後來敏貴人在德妃娘娘的示意下及時出面,這件事情若是真的告到皇后娘娘那裡,可就真成笑話了。
正因爲這樣,這次冰玉快要臨產,她也不打算去盯着,只能提前過去提點兩句,不然再鬧出醇王府的事情,寧王一系可真是……她女兒是寧王妃,將來整個家族都是要以她爲榮,所以她不能跟令國公夫人一樣做事莽撞。國公爺在外面重新將聚益開張,又扶持起齊家跟豐益對抗,靖王出征這一遭只怕是白走了,有肅王在,這軍功未必就會給他……
信國公府扶持齊家跟定國公府打擂臺,兩家國公府都不直接出面,這樣在商言商的對抗也算是另一種交鋒。
信國公府有了齊家衝鋒陷陣,徽瑜卻是將商會會長鄔成喆拖下渾水,賺錢的生意誰都想幹,足夠的利益,徽瑜也相信鄔成喆明知道這條路不好走,但是看眼前局勢也會做出一個選擇,不是寧王就是靖王,就看他如何選擇了。不過之前他已經選擇跟豐益會所合作,想來心中已經有了取捨,所以她在自己不能輕易露面的情況下,索性推他一把,讓他再往前走一步。
這一步,不好走,但是邁出去,就再也無法回頭了。
從當初徽瑜授意孫志給汪志業透露消息,就一直在等着今天,現在自己佈置完善,接下來她就可以穩坐釣魚臺,坐看風雲起。
二月二,笑安公主生辰之際,南征大軍凱旋迴京。
皇帝命寧王出城十里相迎,百姓夾道歡呼,匪軍滅,百姓安,國之幸事。
徽瑜在鳳棲宮裡帶着兩孩子一直心神不寧,她知道今日姬亓玉回來,可是偏偏是今天笑安公主的生辰。她在後宮,怎麼也望不到前殿的他。
這一日,笑安公主縱然是主角風光無限,可是最受人矚目的是肅王妃,絕大部分落在徽瑜身上的眼神帶着幾分幸災樂禍,也有幾分憐憫,這其中的滋味,只需自己才能體會。
生辰宴後,宴會散了,皇后特意將徽瑜留下,兩個孩子留在外殿有嬤嬤奶孃照顧着。
徽瑜行過禮後,立在一旁,半垂着頭。身上穿着厚重的王妃禮服,又重又硬,在皇后的眼神下幾乎令人喘不過氣來。
皇后看着徽瑜不似以前行過禮後就親親熱熱的愛着她坐下說話,就知道她明白自己把她留下來爲什麼。將手裡纏枝花鳥紋的茶盞放下,這才說道:“你可知道錯了?”
“是,兒媳知道。”徽瑜連忙應道,醇王府的事情有皇后娘娘派出去的人,能瞞別人但是絕對瞞不過皇后,這一點徽瑜心知肚明。
“既然知道是錯的,就不該魯莽行事。”皇后斥責。
徽瑜微微沉默,然後才說道:“母后責罵我是因爲看重我,我明白。我也知道自己不該魯莽行事,可是若我不盡我之能護她,這輩子都心中難安,畢竟是兩條性命。”
聽着徽瑜的話皇后有幾分無奈,“醇王妃難產之際,敏貴人都能坐得住,你爲何不能?我一直以爲你聰明,遇事沉穩,小四在外出徵,你更應當守好門戶,不惹是非。”她也知道楚珂跟徽瑜之間的情分,可是寧王跟靖王涇渭分明,徽瑜強行插手很有可能會導致惡劣的後果,她不相信她想不到這些,只是到底是心太軟,還做不到看透生死,自善其身。楚珂是敏貴人的嫡親兒媳婦,徽瑜送消息進宮之後,敏貴人那邊自然也知道了,比起徽瑜在醇王府替人出頭,敏貴人這個嫡親婆婆都不出面爲的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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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的是不與寧王交惡!
兒媳孫子不重要嗎?重要!但是比起他們,敏貴人更在乎醇王,只要有醇王在,就會有別的醇王妃,將來還會有其他的孩子。令國公夫人在那種時候想着再送一個族裡的女孩進去,看着薄情寡義,毫無親情可言,可是在楚珂生死難料的情況下,爲家族謀劃最大的利益是作爲一個宗婦應該盡的責任!不要說是不受*的楚珂,就算是當時躺在那裡的是楚婧,令國公夫人也得這麼做,沒得選擇。
人人都知道趨利避害,人人都能捨下無關緊要的東西自善其身,偏偏她眼中沉穩睿智的靖王妃卻做了這樣的事情。
徽瑜聽着皇后的話,知道這是什麼意思,也明白皇后是好意,指點自己走在岔路口,應該做什麼樣的選擇纔是最正確的。
皇后無親生子女,能在後宮穩坐寶座至今,憑的就是這個。
徽瑜明白,可她真的做不到。
“母后教訓的是,我讓您失望了。”徽瑜低頭認錯,如果這能做到漠視不管,她也就不是她了。
“唉,知道你是個好的,可只有善心是不成的。行了,你帶着孩子回去吧,小四回來了,你們夫妻也該團聚了。”說到這裡皇后一頓,看着徽瑜語重心長的說道:“南邊的事情讓小四定下心來。”
徽瑜一愣,不知道皇后是什麼意思,想了想就回道:“是,當初王爺請旨以副手南下的時候,就沒想着爭什麼,母后寬心。”
皇后點點頭,“聰明人多思,總把別人想的太傻。笨人腦子慢,行動緩,可有時候也能撞大運。行了,你去吧。”
徽瑜行禮告退,心裡卻思量着皇后這是什麼意思?腦子慢,行動緩,撞大運?是暗示他們不要動也能有運氣自己撞上來?
徽瑜不知道有什麼運氣自己撞上來,她這會兒只想親眼見一見姬亓玉。
抱着譽哥兒牽着昭姐兒,一路往宮外走去。青石鋪就的長街似乎望不到頭,遠遠地巍峨高聳的宮門漸漸出現在眼簾中。長街盡頭,青石板上,立着一道人影,徽瑜望着不由得頓住了腳步。
銀色鎧甲,腰懸寶刀,陽光映照其上,折射回來的光線,讓人幾乎睜不開眼睛。
“爹爹。”昭姐兒掙脫開母親的手就風一樣的跑了過去,“爹爹……”
徽瑜看着遠處的人蹲下身子將女兒一把抱了起來,緩緩地往自己這邊走來。嘴角緩緩勾起,低頭看着懷裡睡得正香的兒子,他們一家終於團聚了。
“我回來了。”
“我看到了。”徽瑜笑,他答應她會安然無恙的回來的。
數月不見,相隔千里,如今重逢,只這一句,卻可頂得千言萬語。
姬亓玉接過徽瑜懷裡睡得正香的兒子,昭姐兒已經十分乖巧的不跟弟弟爭*了,拉着母親的手走在旁邊,唧唧喳喳給她爹告譽哥兒的狀。
姬亓玉抱着兒子,牽着妻女,聽着女兒清脆的聲音不停地在耳邊環繞,這數月以來的疲憊似一掃而光,精雕細啄的俊顏上,帶着柔和的笑容,側耳傾聽。
回了王府先把睡着的兒子安頓好,昭姐兒纏着他爹講故事,徽瑜讓人去備熱水,親自找了換洗的衣服給他放到淨房裡去。這一路趕回來,風塵僕僕的直接進了宮,是要好好的洗一洗。
廚房裡徽瑜吩咐下去做了姬亓玉最愛吃的菜色,飯菜上桌之後,姬亓玉洗漱完畢換了家常的素色衣衫出來,譽哥兒正好也醒了抱了過來。一走數月,譽哥兒對他爹無疑是十分陌生的,抱着徽瑜的脖子不肯找他。昭姐兒拿了譽哥兒魯班鎖逗他,還給他爹告狀,“都給拆下來了,但是還不能裝回去,爹爹你看,這裡這個小坑就是上回譽哥兒裝不回去氣急摔得,脾氣可大了,還不愛搭理人。”
徽瑜讓兒子坐在自己身邊,又招呼昭姐兒坐下,親自給她們盛飯,連伺候的丫頭都遣了下去。正忙着就看到姬亓玉拿着被譽哥兒拆散的魯班鎖三兩下就給裝回去了,然後在譽哥兒眼前顯擺,“叫爹爹,我就教你。”
譽哥兒的大眼睛看着三兩下就被裝回去的魯班鎖似乎還沒回過神來,他幾個月也沒搗鼓上,結果眼前這個還有點陌生的男人這麼快就裝回去了,頓時傻眼了。
“你怎麼還欺負孩子?”徽瑜不樂意了,低頭在兒子臉頰上親一口安慰他,“他纔多大啊,還沒週歲呢。”
“我是給他樹立一個可以超越的目標。”
徽瑜:……
昭姐兒吃飯跟譽哥兒是完全不同的,雖然瞧着儀態還過得去,但是速度快,徽瑜爲了讓她保持淑女的形象真是費勁了心思。譽哥兒筷子還拿不住,用勺子吃飯細嚼慢嚥不慌不忙,鼓起的兩腮特別的萌,尤其是那一板一眼正經吃飯的架勢,出現在這樣的小孩子身上,真是覺得好搞笑。
用完飯,姬亓玉陪着女兒跟兒子玩了一會兒,徽瑜在一旁坐着看着他們三個,屋子裡充滿了快樂的氣息,連帶她這些日子的煩悶都像是一掃而空了。
兒子打呵欠了,姬亓玉才讓奶孃把他抱回去,昭姐兒也被鍾媽媽領走了。雪琪跟雪瑩鋪好了*也悄悄的退了下去,落下了簾子,掩好門。
一室燈光,四目相望。
陪着兒女玩鬧,徽瑜鬢角有散發垂落下來,姬亓玉伸手爲她抿到耳後,“你瘦了許多,這些日子辛苦你了。”將人擁入懷中,雙臂收緊,似是要嵌進骨血裡去。
姬亓玉雙臂的力量極大,勒的他幾乎要喘不過氣來,伏在他的胸口,聽着強有力的心跳,那麼多日日夜夜的擔憂,殫精竭慮的謀劃,此時此刻都卸了下來,“你也瘦了,可是比以前更好看了。”
姬亓玉:……
“是嗎?那你多看兩眼。”
徽瑜:……
這樣對話的節奏有點跑偏,哪有久別重逢的夫妻是這樣的,徽瑜正要抗議,卻被姬亓玉攔腰抱起大步走向內室。內室的燈光比外間暗一些,新換的櫻桃紅薄紗帳子燈光下逶迤如幻影,整個人被壓在玉色錦褥間越發襯得美人花顏美不勝收。
姬亓玉低頭吻上徽瑜的脣,記憶中的味道一如往昔不曾改變。徽瑜緊緊環着姬亓玉的腰身,熱切的迴應他,教纏在一起。
紅綃帳暖,一室*。
天色矇矇亮,徽瑜就感覺到身邊的人有動靜,剎那間睜開眼睛,就看到姬亓玉已經坐起身正要穿衣。
“不是有幾天休沐?”徽瑜伸手揉揉眼睛,眼睛略過姬亓玉背上深淺不一的抓痕,微微有些不自在。
“吵到你了?”姬亓玉回過頭來很是自然的在徽瑜脣上親了一下,“本來有,取消了。你再睡會兒,有事情等我回來說。”
徽瑜伸手扯過衣裳披在身上,看着他問道:“什麼時候的事情?”
“宮裡送來的消息,你方纔睡着沒聽到。”姬亓玉起身套上褲子,轉過身將徽瑜又按回去,“昨天朝堂上很多事情都沒講,南邊的事情肅王具折上奏,皇上看了摺子卻留中未發。”
徽瑜明白了,今日早朝怕就是要論功行賞了,看着姬亓玉淡然的神色她就說道:“嗯,早晚的事兒,忙完早些回來,我也有好些事情要跟你講。”她笑的歡快,自然是不希望姬亓玉心裡不舒服,縱然是自己不在乎,若是皇上真的太過,也總會令人心寒。
姬亓玉將衣架的朝服穿戴完畢,看着徽瑜擱在錦被外面的半邊肩膀胳膊上被他弄出來的痕跡,不由面色一紅,將簾子落下來,輕輕頷首,“嗯,很快回來。”
姬亓玉的略帶狼狽的樣子,徽瑜輕笑出聲,隔着簾子應下了,這才聽到姬亓玉離開的腳步聲。
雖然被姬亓玉按了回去,但是徽瑜卻已經是了無睡意,昨晚上燈光下看到姬亓玉身上留下的疤痕,再也笑不出來。其中有一道疤痕很深,想來當時應該受了重傷,可他卻隻字未提。
說好的很快回來,可是一直到了中午姬亓玉都沒回來,徽瑜心裡難免擔心,但是又想不到還能有什麼事情能絆住腳。反正功績沒打算要,又打了勝仗,應該不會有人爲難纔是,可是爲什麼還未回來?
就在徽瑜忍不住要讓人出去打探消息的時候,姬亓玉回來了。
徽瑜忙迎了上去,看着他的神色似乎不太好,心裡咯噔一聲,“怎麼這麼晚,可是出了什麼事情?”
姬亓玉搖搖頭,握着徽瑜的手讓她在自己身邊坐下,將屋子裡伺候的人遣下去,這纔開口說道:“肅王……遞了請罪折,將初始兵敗之罪認了下來。”
徽瑜看着姬亓玉似是有點不敢相信,肅王……怎麼會……
“他還詳細陳述了勝利的經過,力保我立了首功。”
徽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