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亓玉一愣瞬間有些沉默,對上嘉王的眸子,“你從哪裡聽來的消息?”
“是我家那個出去串門的時候,無意中聽來的,就是不知道真假,所以這才託個穩妥的問一問。”嘉王的聲音又低了低,“四哥你也知道,宮裡纔沒了一個孫貴人,曹貴人又失*了。”
姬亓玉的臉色就不太好看了,“你是懷疑德妃背後指使的?”
“這弟弟就不知道了,不過現在皇上一門心思的只在夏昭儀那裡……”
姬亓玉冷笑兩聲,拍拍嘉王的肩膀,“哥哥承你這個情,我記下了。”
“四哥這就跟我生分了啊,我可不樂意。”
姬亓玉就笑了,“好,一家兄弟,不說兩家話。”
嘉王跟在姬亓玉身後一前一後進了宮門,黑漆漆的宮門口只燃着幾盞宮燈,瞧着就像是一個巨大的獸口,吞噬着一切。
明梓宮。
夏迎白穿着寬鬆的松花色遍地織錦長裙,上身罩了一件桃紅的外衫,鬆鬆的繫了帶子,親手給皇帝穿衣,眉眼之間帶着幾分倦意,柔聲說道:“今日雖是佳節,皇上也要少飲幾杯,妾還等着晚上陪皇上賞燈呢。”
皇帝就笑了笑,“真是越來越愛嘮叨了,真都知道了。”
夏迎白把腰帶給他束好,又把衣裳拉平整,這才讓宮人給皇上梳頭,她就道:“妾去看看早飯準備妥當沒,皇上一忙起來總是顧不得吃飯,妾早早兒吩咐她們備上,好歹吃點再走,一忙就一整天呢。”
皇帝臉上的笑容又深了些,“朕到你這裡,倒是被你管的厲害。”就連皇后都沒這麼管着他過,不過他並不反感,只看着她眉眼之間全都是對自己濃濃的關切,就覺得舒心的很。
“妾可不敢當這話,怕你餓着也被嫌棄。”夏迎白嘟嘟嘴,轉身就出去了。
走出寢室,夏迎白臉上的笑容散了些,就對着身邊的青花說道:“催催廚房,趕緊擺飯。”
“青語已經去了,娘娘放心。”青花扶着夏迎白坐下,壓低聲音在耳邊道:“德妃娘娘那邊的宮人來過,不過萬公公給擋了。”
萬長安是皇帝身邊的大總管,他出面可就沒她什麼錯了,就點點頭,“下次再有這樣的事情,要是萬長安不主動擋着,你們也不必攔着。”
“是。”青花應道。
青語帶着人把飯菜端來擺了滿滿的一桌子,剛擺好皇帝也出來了,夏迎白就迎了過去,笑着說道:“妾備的都是皇上尋常愛吃的,您看看還有什麼添得沒有?”
四粥四湯八菜,還有各色麪食,滿滿的一桌子,香氣撲鼻。
“不用麻煩了,你也做,陪着朕一起吃。”皇帝就拉着夏迎白一起坐下,親手給她盛了碗粥放在跟前。
夏迎白微微一愣,沒想到皇帝會給她盛粥。
就這麼一愣的功夫,皇帝看着她的樣子不由得笑了起來,“一碗粥還能讓你傻了?”
“不是。”夏迎白快速的說道,“妾,一定好好地喝完這碗粥。”
皇帝輕輕搖頭,似是被夏迎白的小女態逗笑了,又給她夾了菜,“吃吧。”
“好。”夏迎白露出一個璀璨的笑容,夾起菜放進口中,慢慢的嚥了下去。
此時,前殿諸位王爺都已經到齊,齊齊的坐在偏殿裡等着聖駕。姬亓玉一如既往板着臉坐在一邊,七兄弟按照順序一溜坐下來,嘉王最小坐在最靠近門邊的地方。他旁邊坐着的是逸王姬舒辰,不知道是不是沒睡好的關係,逸王一連打了幾個呵欠,就惹得別人笑了兩聲,屋子裡冷淡的氛就緩了緩。
“六哥,你昨晚幹什麼去了,這哈欠連天的,跟弟弟說說,說說。”嘉王擠眉弄眼的看着逸王打趣。
逸王看着嘉王就道:“別提了,昨晚上一宿沒安生,困得我。”
聽着逸王這話,懷王就忍不住的笑了,醇王也笑了。他們昨晚上在逸王那裡喝酒,喝到後來的時候,就聽到逸王后院好像是折騰起來了,反正動靜不小。他們就知道肯定是後院有事,做兄弟的不好直接在那裡看熱鬧,就起身告辭了。不過走的時候,也瞥了一眼,看到二門口來來往往的奴才挺熱鬧的。
懷王跟醇王一笑,逸王臉上就有點掛不住了,不過到底也沒說什麼,但是臉色不太好看,被兄弟看了自己的熱鬧,臉色能好的纔怪。
“六哥,跟我說說唄。”嘉王鬧逸王。
逸王板着臉,“有什麼好說的,別鬧了,別鬧了,一會兒父皇就該來了。”
嘉王十分遺憾,不過也乖乖的坐了回去。姬亓玉依舊是面無表情,一張棺材臉高高掛着,他旁邊坐着的醇王就轉頭給寧王說話。寧王另一邊還坐着肅王,不過肅王素來性子傲,也跟姬亓玉一樣板着臉坐在那裡,不知道在想什麼。
七兄弟各懷心思,姬亓玉冷眼旁觀,心裡卻覺得很無聊。在這裡坐冷板凳,還不如回家陪媳婦呢。
徽瑜這個時候都吃完早飯,正在院子裡消食轉圈,雪琪雪瑩連個丫頭在旁邊伺候着,一步也不敢離開。
鍾媽媽腳步輕快地走了進來,手裡拿着張帖子,在徽瑜面前停下,“王妃,三姑奶奶送來的帖子,她身邊的管事媽媽在外面候着呢,您要不要見見?”
鍾媽媽一說三姑奶奶,徽瑜愣了愣纔想起來指的是董緋菱,出嫁的女兒都稱姑奶奶,有的時候還真是轉不過彎來。伸手接過帖子,打開看了看,就道:“把人請進來吧。”
“是。”鍾媽媽轉身就去。
徽瑜扶着雪琪的手就去了花廳坐下,花廳裡燒着火炕,一點也不冷,進了門把氅衣解下,徽瑜就覺得身上鬆快了許多。很快的鐘媽媽就領着蔡媽媽進來了,徽瑜真是覺得很久沒見蔡媽媽了,只見她進門來就磕頭行禮,“老奴給王妃請安,我們少夫人讓老奴給王妃問好。”
“蔡媽媽起來吧,三妹妹可都還好?”徽瑜笑着讓蔡媽媽起來,又讓人給她搬了錦杌過來。
蔡媽媽連連告罪,這才偏着身子坐了一角,回道:“我們少夫人一切都好,就是想着許久不見王妃,想要給王妃問個安,就是不知道王妃這邊方便不方便,特意讓老奴來問問。”
“自家姐妹,有什麼方便不方便的。”徽瑜笑了笑,董緋菱是個相當知進退的人,不是有特別的事情肯定不會在這樣的時候要見她。徽瑜不知道她那邊出了什麼事情,但是既然蔡媽媽這樣說了,她就說道:“我下午正好空出來,蔡媽媽回去跟三妹妹說就是。”
蔡媽媽大喜,連忙應了。徽瑜又跟她說了會子話,就打發她走了。蔡媽媽走後,徽瑜特意把最近的事情捋了捋,也沒想到董緋菱能有什麼事情找她的。就算是郭彤回京,她也不用特意來走一遭跟她說。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索性就不想了。
用過午飯沒多久,董緋菱果然就來了。
兩姐妹也有數月未見了,只見她遍地灑金的團花紋襖子,系一條十二幅湘裙,外面罩着白狐毛的大氅,看着臉色倒還好。
“二姐。”董緋菱笑着上前跟徽瑜見禮,徽瑜就把她拉起來,“自家姐妹這麼多虛禮做什麼,快坐下。”
董緋菱這才坐下,只見她二姐穿了一件珍珠紅長袖褙子,領口袖口都鑲了三寸寬的邊,這衣服沒什麼出挑的,但是這顏色卻格外的難得,難得珍珠紅能紅的這麼正,這樣的好料子就是有錢也難買到。只見她肚子隆起,比以前倒是胖了些,就笑着說道:“看着二姐的臉色倒是挺好,我一直想來探望二姐,就是家裡事情多,一時也不得閒,還望二姐別怪着。”說着就把自己拿來的禮物遞上來。
“呀,可真漂亮。”徽瑜打開盒子一看,都是嬰兒穿的小肚兜,小衣服,董緋菱針線極好,做出來的活計更是漂亮。
“是給未來的侄子侄女的見面禮,二姐姐別嫌棄就行。”董緋菱笑着說道,這些東西是她精心做的,不管是花樣還是料子都是精心挑選的。
“瞧你說的,這可是好東西。我先替你未來的侄子侄女謝過了,真是有福氣,穿上這麼好看的衣服。”徽瑜笑着收了,就讓丫頭收起來。
雪琪帶着小丫頭奉上茶點就帶着人悄悄退下去了,屋子裡一時就安靜下來。
徽瑜看着她說道:“我現在身子不方便,連門都不出的,難得你來陪我說說話。”
“我也一直想來的,二姐也知道我一個新婦,不好總出門,總要在婆婆跟前學這些規矩纔是。”董緋菱一笑,柔聲說道。
古代跟現代是完全不用的概念,婆媳之間的相處那就是婆婆天然性的優勢直接壓倒兒媳婦。俗話說多年的媳婦熬成婆,這是一點也不假的。哪一個新媳婦進門,不都是在婆婆跟前立規矩,學道理,慢慢的熬出來的。徽瑜比較慶幸的是,姬亓玉建府在外,而且嫡親婆婆過世了,皇后娘娘又不是個爲難人的,所以她才能這般的自由。像是肅王妃跟寧王妃,還有新進門的三個弟妹,頭頂上都有嫡親婆婆,她們的日子可沒有徽瑜這麼舒服。
“這是應當的,好些事情都是要有長輩指點着才能順順當當。”徽瑜道,董緋菱上面還有個大嫂呢,還是嫡長媳,其實董緋菱的日子應該不難過,只要跟她婆婆之間處好了,這日子還是可以的。嫡長媳纔是跟婆婆之間利益比較尖銳的人。
董緋菱就笑了,看着徽瑜就說道:“我婆婆是個慈藹的人,對我很和善,很多事情也願意教我。”
聽着這話裡的意思,董緋菱得意了,那肯定是大兒媳不如婆婆的眼了。
“這可是好事,你要好好的學學。自己當家理事,才知道這裡面的門道跟難處,就像我,要不是身邊有鍾媽媽跟尤嬤嬤幫襯着,也沒這麼快上手。”王府裡這一茬,鍾媽媽能給徽瑜極大的助力,但是關於宮裡跟姬亓玉跟哪家的關係如何如何卻是尤嬤嬤知之甚深。
敘了些舊事,氣氛融洽起來,話題慢慢的就往深了說去。董緋菱的性子徽瑜最知道,所以也不主動詢問,反正她早早晚晚都要說的,她就是太謹慎了些,不管做什麼事情都要鋪墊好了。
“年後我回孃家,大姐姐跟二姐姐你都有孕沒能回去,倒是沒有以前熱鬧了。”董緋菱嘆口氣。
徽瑜想想也覺得有些意思,就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我們這個樣子不好出門。心裡也很是過意不去,家裡人都還好吧?”
“祖母身體還算康健,還問起了你跟大姐姐,也替你們開心。”董緋菱就說起了年後回去在董家的事情,徽瑜也順口問了家裡人的情況,兩人倒是相談甚歡,說到最後,董緋菱就道:“過年的喜慶日子裡,我倒是看着母親有些不太開心,可我畢竟是庶出的也不好多問。”年前宮裡出了夏冰玉早產一事,大夫人能順心纔怪。
徽瑜微微一默,就道:“大伯母擔着一府中饋,肯定是勞心費力,許是過年累着了。”不管怎麼說,董緋菱都是大房的人,自從董婉的事情之後,徽瑜現在提到大房都特別的謹慎。董緋菱這次上門,也不知道有沒有大房的意思在裡面,她說每一句話都要思量思量。
董緋菱聽着徽瑜這麼一說,心裡其實也明白了,想了想就說道:“二姐姐,年後母親帶着我一起去看大姐姐了。”
徽瑜就愣了愣,擡頭看向了董緋菱。
董緋菱嘴角就有幾分苦澀,一字一字的說道:“寧王妃這一胎所生之女似是有些不妥當,因早產一事跟大姐姐有關,所以大姐姐的日子現在有些不太好。”
徽瑜愕然,她就說近親結婚必然不妥,但是又不能肯定是不是因爲這個,思量一番,還是開口問道:“怎麼不妥當?”
董緋菱聽着徽瑜的話,臉色有些遲疑,頓了頓才道:“妹妹也說不出來,不過我雖然自己還沒孩子,可是也見過別人家的孩子。寧王嫡長女好像特別的沉默,小孩子都愛哭,可她不怎麼哭,而且……眼睛不太有神采的樣子。”
“小孩子小的時候這樣長大後未必就不好。”徽瑜道,“這纔多大的孩子,能看出什麼來,也太心急了些。”徽瑜總不能說近親結婚的危害,也只能這樣比較‘公正’的開口。
“是,我也這麼覺得。但是大姐姐卻說這孩子不哭不鬧就是半天不吃奶都不帶哭一下的……”董緋菱凝眉細語,“大姐姐是個謹慎的人。”
是啊,董婉是個謹慎的人,她能這麼說,這就代表着夏冰玉的女兒真的有些問題。最重要的是當初夏冰玉早產的時候,董婉是在身邊的。不管董婉當時有沒有做什麼,就算是她成功的洗白了自己,但是隻要寧王看到那個孩子,就會想起她爲什麼會這樣,只要他想起這個,董婉就算是無辜的,也會令人覺得膈應。
徽瑜知道近親結婚的危害,但是這裡的人不知道。
董婉如果真的沒有下手,那麼這個黑鍋也背定了。
她就算是委屈的,那也沒有辦法。
沒有哪個當父親的,看到早產的女兒智商有些問題,還能對可疑之人心懷慈悲的。
董婉……徽瑜仰頭看着五彩承塵的房樑,除非是這輩子能有什麼驚天逆轉,不然寧王肯定不會對她有任何的感情了,他會更愧對夏冰玉,會更愧對這個女兒,他會因此好好的補償她們。
也許董婉正是想到了這一點,纔會想要跟定國公府想辦法的吧。
除非是點國公府能把這個孩子還原成正常孩子,不然董婉的處境就會變得尷尬跟難處。
可是,董緋菱告訴她這些又是爲了什麼?
是想幫着大房來做說客請她幫忙,還是有別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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