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瑜的情緒反彈的如此強烈,讓姬亓玉萌發強烈的不安,這樣的她,又讓他想到了那一年邊關密林,她手持匕首一刀插進敵人的胸膛。乾淨利落,毫不猶豫,整個人就像是一柄利劍!
“我早說過,你是與衆不同的女子,你所有的真面目,我還有什麼沒見過的?”姬亓玉道。
“所以?”徽瑜昂起頭仰視着他,果然是炮灰女配嗎?所以現在邊關有什麼變故,別人家的公主瞧上她的男人,所以在皇帝眼中最應該炮灰的還是自己?可她,絕對不會再做炮灰,再也不會。她所有的努力都是想要躲避這個結局,怎麼能到現在功虧一簣呢?
“所以,不管你做什麼,我都會站在你這一邊。”
“不管做什麼嗎?”徽瑜輕聲細問,“我不是心善之人,也不是像我外祖一樣忠君忠國之人,我這樣的一個人自私自利,只爲自己幸福快樂,你也願意站在我這一邊嗎?”
這樣的徽瑜讓姬亓玉心裡也開始不安起來,總覺得事情跟他想象的不一樣,“瑤歡,叛國不可以,其他的都好商量。”
徽瑜悶笑一聲,“怎麼會有你這樣傻的人。”她就算是殺人,他也會給她做幫兇,毀屍滅跡嗎?這樣的男人,她又怎麼捨得他難過,怎麼捨得用那些見不得光的手段達到自己的目的。她有一百種一千種的辦法,可以讓皇帝自顧不暇,可她捨不得他難過。
聽到徽瑜笑了,姬亓玉猛的鬆了口氣,“你到底怎麼了?”
徽瑜環着他的腰不肯擡起頭來與他對視,悶聲悶氣的把晗妃與她見面敘話的事情講了一遍,姬亓玉的臉色瞬間就變得烏黑鐵青,良久不語。
一邊是妻子女兒,一邊是父親尊長,這樣的事情放在誰的身上只怕都是難以抉擇跟痛苦的比對。所以徽瑜纔會想自己動手,不願意看見他居中難過、憂心、痛苦。
可是若是自己一聲不吭就暗中下手,將來被姬亓玉知道,夫妻之間難以避免的就會有了嫌隙裂痕。同樣是兩難的事情,徽瑜思前想後,還是決定跟姬亓玉知會一聲,她會暗中做些事情,至於做什麼樣的事情,她就不想讓姬亓玉知道了。不知道姬亓玉能不能體諒自己,但是若是皇帝一再逼迫,她是不會手軟的。
坐而待斃還不如拼死相搏謀一線生機。
“所以,你告訴我這些,就是讓我冷眼旁觀?”
姬亓玉的聲音裡聽不出他的思緒,徽瑜縱然心裡不安,卻還是輕輕頷首。
“世上怎麼會有你這樣的傻子。”姬亓玉輕聲嘆息。
之前,她講他傻。
此刻,他講她傻。
“我一點也不傻。”徽瑜低聲說道,“我真不傻。”
“你不傻,你不傻你就以爲我能真的冷眼旁觀,什麼都不管了嗎?你就這樣對我沒信心,認爲我沒有辦法解決這次的難題?瑤歡,做我的女人,不是時時刻刻讓你準備犧牲自己,你這樣會讓我作爲一個男人的尊嚴都沒有了。”
“你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正因爲你想的太周全,我反而更覺得無顏見你。”
“你這叫什麼理論?”
“男人的理論。”
徽瑜聽着姬亓玉的話,心裡又酸又澀,又驚又喜,百轉千回間人生百味竟是在心頭轉了一圈。
“你我之間何須分的如此清楚。”徽瑜幽幽嘆息。
“既然無需分得清楚,那你又爲何做言不由衷的事情?”姬亓玉點點她的眉心控訴。
丈夫這種生物口舌太犀利果然是女人的災難,徽瑜自認爲辯才了得,此時也無言以辯。
“那你準備如何?”徽瑜惴惴問道。
“從我出生來,他就不曾盡過父親之責,雖然天家無父子,可是別的兄弟卻總比我幸運得多。縱然我一再忍耐,可是若每次犧牲的總是我一個,我也便不能坐那愚孝之人。我想要的從來都不多,可是在皇家卻是奢侈的妄想。若他想將我最後僅有的東西也拿走,你說我該怎麼辦?”他自然是要拼死相護的。
徽瑜心裡咯噔一聲,看着姬亓玉,卻再也講不出一個字了。
晗妃娘娘的宴會邀請了所有到達邊塞的夫人們,徽瑜一早就準備起來,姬亓玉依舊天沒亮便去了皇帝的大帳,她用過早飯換上得體優雅的衣裳,帶上雪瑩雪琪緩步出了帳篷。清晨的草原帶着青草的香氣,外面到處都是來回忙碌的侍衛奴僕,熱鬧的氣息瞬間就瀰漫上來。
“真巧,靖王妃出來散步?”
徽瑜看着擋在她面前的忽蘭公主,今兒個的忽蘭公主換了一身胭脂色的長裙,頭上的髮飾鑲嵌着五彩斑斕的寶石在陽光下耀眼生輝。
“忽蘭公主,果然巧的很。”徽瑜笑了笑看着她,看來她是早就等在這裡的。
“有沒有興趣跟我說兩句話?”忽蘭公主面上沒什麼笑容,那渾身傲然的氣勢卻是絲毫不減,一如那天初見。
徽瑜面色沉靜,心裡猜不透忽蘭這個時候攔住她是要做什麼,“公主請講就是。”
“你跟我來,就我們兩個。”
這樣居高臨下頤指氣使的口氣,徽瑜心裡還是有些好笑,心思電轉間,還是點頭允了,讓雪琪雪瑩候着,她跟着忽蘭拐過搭帳篷往後面的草地走去。靖王的帳篷搭建的十分的寬闊,走到帳篷後面,兩人嬌小的身形都被帳篷遮擋住,若不是有心往後面看一眼,是不會發現這兩人的存在。
是個很好的地方。
徽瑜立住腳,看着身旁的忽蘭,“公主有話直說吧,我稍後還要去晗妃娘娘的大帳,沒有太多的空閒。”
“就怕你沒命去了。”忽蘭話音一落,手中忽然多出一把極其鋒銳的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着徽瑜的心口刺來。
徽瑜沒想到對方上來居然就是要命的招式,雖然她早就有了防範,但是還是吃了一驚。徽瑜嫁給姬亓玉之後,這幾年來生活算得平靜好久不曾動武,可是隱藏在身體內的潛意識反應卻還沒有失靈,只見她身子微側堪堪避過匕首,右手同時抓向忽蘭的手腕,腳尖也在同一時刻踢向了她的膝蓋處。徽瑜沒有華美的招式,確有致命的威力。
那忽蘭卻是毫不意外徽瑜會還手,手腕一個靈巧的閃移躲開徽瑜的招式,同時腳尖一點身子輕輕旋轉,徽瑜腳下也踢了空。
兩人面對面,復又對峙。
“沒想到傳聞果然是真的,靖王妃居然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徽瑜輕輕彈彈指甲,“所以公主可要想好了,你若真的進入靖王府,我會有一百種辦法讓你死的悄無聲息沒有絲毫的把柄落於人手。”說着同時展開左手手心。
忽蘭看着徽瑜手心中的耳環,下意識的摸向自己的耳垂,那裡早已經空空。她竟沒感覺到董徽瑜是什麼時候摘下了自己的耳環,這女人……
徽瑜將耳環拋還給忽蘭,面上的笑容依舊如方纔柔和,輕緩,似這晨曦的陽光。
“不過區區一個耳環,是我大意才讓你得逞,你以爲恐嚇我兩句,就能讓我知難而退?”忽蘭神色有些不好,暗示很快的就鎮定下來,定着徽瑜言語犀利咄咄逼人。
“如果那樣的話,你也就不會是被人追逐的忽蘭公主了。”徽瑜緩緩的說道,“你進不進靖王府,對我而言,算不上什麼大事。不過是後院多了一個擺設的美人兒,可惜對你而言卻是大好年華空拋卻,當真是可惜至極。”
“你當我的族人,我的父親是死人嗎?”
“自然不能,可是如果我能給你父親高於你幸福的利益,你猜結果會如何?”
“你不過一個王妃,能有什麼與我父親交換的?用你的身體嗎?我父親可瞧不上。”
忽蘭這句話帶着極強的侮辱,徽瑜一直柔和的眸子忽然變得凜冽如刀,卻又在眨眼間輕笑起來。徽瑜本就生的極其美豔,尋常爲了擋人耳目多做溫柔嫺雅狀。此時卻是媚眼如絲,長眉斜挑,脣角勾起,那從骨子裡透出來的風情就像是濃濃的胭脂化開來,芳香中透着極致的魅惑,如滔滔江水洶涌而至。
徽瑜上前走了一步,白玉般的食指輕輕挑起忽蘭的下頜,低頭在她的耳邊輕聲呢喃,“是嗎?可是若我願意,這世上就沒有美色迷惑不了的男人。聽聽,你的心跳在加快,你在害怕嗎?你就這樣害怕了,可真是一點意思都沒有了。我們高傲無雙的忽蘭公主,就這點本事?”
忽蘭一把推開徽瑜,面色赤紅的怒視着她,“你個狐狸精。”
“世人傳言,有女忽蘭,妖冶蓋世,嫵媚絕倫,且身有異香,柔情時軟若無骨,剛毅時,渾身是膽。這樣的忽蘭公主真是令人心馳神往,迷醉不已,瞧瞧你現在這透紅的小臉蛋,莫非是個冒牌的?”
徽瑜又迫近一步,那低沉柔和的語調,像是一根羽毛輕輕滑過忽蘭的心扉。忽蘭又退後一步,像是頂着怪物一樣看着徽瑜,方纔通紅的臉頰此時已經漸漸地慘白透着幾分青色。
“忽蘭公主,還有興趣來靖王府嗎?”徽瑜又恢復了那端莊嫺雅大家閨秀矜持自傲的神色,面上的笑容又恍若晨曦般溫暖柔和。
忽蘭臉色陰晴不定的望着徽瑜,一時間竟有些恍惚哪一個纔是真正的董徽瑜,她拿到的情報都是假的,假的,這女人就像是一團迷霧中的妖怪。
“你……”她想要說什麼,卻發現自己居然什麼也說不出來,她應該說什麼才能讓她不這樣的狼狽?
“我是極願意跟公主做姐妹的,更何況公主進了我們王府,王爺的實力更進一步,我又有人陪着說話聊天,兩全其美的事情不是嗎?”
“我……”
“哦,公主這麼傾慕我家王爺想來是極願意。”徽瑜低聲輕笑,就在此時她素手一揚,一道銀光閃過,“就是不知道帳篷後面那人舍不捨得。”
忽蘭的身形一顫,轉頭,就看到阿里不哥熊壯挺拔的身姿緩緩地走出帳篷的陰影。
“你怎麼在這裡?”忽蘭大吃一驚。
阿里不哥卻是看也不看忽蘭,凝神望着徽瑜,手指間夾着一柄如柳葉般輕薄的飛刀。
徽瑜笑着回望着他,纖手一晃,那飛刀又回到了她的掌心,然後她動作優雅的簪回發間,“區區小技,讓首領見笑了。想來首領跟忽蘭公主有很多話要說,妾身便先告辭。”
阿里不哥看着徽瑜轉身離開,那湖水藍的曳地長裙滑過草地,腳步輕柔,似弱柳扶風般消失在帳篷之後,只留餘香繞鼻。
“你來這裡做什麼?”忽蘭看着阿里不哥的背影再一次怒問。
阿里不哥回過身來,嘴角噙着笑,“真沒想到,一向無往不利的忽蘭公主,居然也會有這樣的一天,這滋味如何?”
“我不過是示弱給她看,你還真當真了,這可不像你那犀利的眼睛會看出來的結果。”忽蘭挺直腰背譏諷道。
“哦,原來我竟是看了一出鬧劇,不過還真是精彩啊。那就祝你好運,美麗的公主。”阿里不哥擡腳就走。
忽蘭瞬間臉色都變黑了,一把拉住阿里不哥的衣袖,“你就一定要看着我難過痛苦纔會開心是不是?”
“呵呵,忽蘭公主是上天的*兒,草原上的漢子都爲你傾倒,你懂得什麼叫做痛苦?這可真是讓人驚訝,第一次從你口中聽到這兩個字真是太驚奇了。”
“阿里不哥!”
“請稱呼我爲首領,再會,美麗的公主。”
“你……你是不是喜歡上靖王妃了?”忽蘭用力拽着阿里不哥的袖子不肯鬆手質問。
阿里不哥身形一僵,對上忽蘭的眸子卻是悶聲笑了起來,“這跟公主有什麼關係?你要是這般問我會以爲公主愛慕在下呢,誤會了可真不好,你爹只怕都要氣的要殺了我泄憤。”
忽蘭聽着阿里不哥的話忽而也笑了,“也是,不過靖王妃那樣的女人只怕是眼角都不給你一個,祝你好運。也許你把她搶走了,姬亓玉就是我的了,祝我們合作愉快。”
忽蘭轉身往另一個方向離開,跟阿里不哥背道而馳。
忽蘭離開後,從另一邊的小帳篷後面緩緩踱出一個人影,那達木德低笑兩聲,“可真是一出好戲。不過,靖王妃真是出人意料之外的……彪悍啊。”
真是有意思。
阿里不哥看着那達木德,“看夠了?”
“生氣了?我說咱們現在好歹是聯盟,你能別冷着一張臉,笑一笑。”那達木德微胖的臉帶着大大的笑容像彌勒佛般的和善。
“別忘記咱們之前講好的事情,其他的事兒你少摻和。”阿里不哥看了一眼那達木德說道。
“嘖嘖,中原有句話叫做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你可真夠絕情的,忽蘭這樣的美人兒你都能捨棄。”
“你顛三倒四的本事倒是越來越強了。”阿里不哥冷哼一聲擡腳就走了。
那達木德‘呵呵’一笑,轉頭朝着另一邊走去,那陰暗的背光處,只見一身形略顯瘦弱的男子背光而立看不清楚容顏,他對着他說道:“你看到了,我答應你的可都做到了,接下來是你做出兌現的時候了。”
“那達木德首領也太心急了些,有句話心急吃不了熱豆腐,首領若是信不過我,大家一拍兩散。”
“嘖嘖,你跟你老子一點都不像,我跟他那麼多年的交情,自然是信得過的。”那達木德笑米米的說道,“不知道賢侄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上面指令未到,您就是催我我也沒有答覆。”那男子冷冷的說道。
那達木德的神色就有些不悅,不過還是維持着笑臉,“那我就等賢侄的消息了,再會。”
那達木德走後,男子緩緩地離開,眼睛落在靖王的帳篷上,一閃而過的厲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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