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瑜在豐益會所並未見到烏博易,將會所走了一圈後就準備直接回王府。現在會所裡還有很多工程並未完成,徽瑜以前就想好的將這裡建成吃喝玩樂爲一體的購物中心這個目標,很顯然還要繼續努力。
原本徽瑜打算是要等今古齋先出手她纔會有動作,但是因爲聚益錢莊的事情,就怕到時候這邊顧不上,所以她才覺得應該要把鄔成喆拉進來,這位商會會長只在後面看熱鬧怎麼成?
這個筆筒就算是她遞給他的消息了。
出了會所的大門,徽瑜便去旁邊的點心鋪子想要給孩子們帶點好吃的回去,不想進了店,又碰到一熟人。
齊啓。
兩人乍然相逢,都有些意外,齊啓的手中還提着剛包好的點心,濃香的氣息撲面而來。
“真巧。”齊啓笑着跟徽瑜打招呼,“你也來買點心?”
大約是齊啓沒想到徽瑜居然會親自來買點心這種東西,所以神態很是有些意外的樣子。
徽瑜輕輕點點頭,“是啊,湊巧路過嗎,就進來看看。”
松石綠暗雲紋直裰垂直腳面,腰束緙絲錦帶,一頭烏黑如墨的長髮束於頭頂木簪挽住,整個人都透着一種清朗的味道。立在陽光下,白希的面容幾近透明,很少有男子的膚色這樣的乾淨,徽瑜不自在的轉開眼睛,男人長得俊,其實也挺困擾人的。
雪琪跟雪瑩笑着跟齊啓打招呼,畢竟齊啓算是王妃救命恩人,她們的態度還是很友好的。
“齊公子,你這是給誰買的點心?你家就住在附近嗎?”雪琪沒心沒肺的問道,渾然不覺的這樣問人家會不會不妥當。
“給自己買的,我就住在附近。”齊啓脾氣很好的回道。
“你怎麼自己來買,你身邊的人呢?”雪琪覺得齊啓真是可憐,居然都要自己來買點心,這樣如玉般的人兒,可恨今古齋的那個混蛋還咄咄逼人。“你自己一個人住?”
“他們有事請去忙了,嗯,我一個人住,家裡沒有別人。”齊啓又回道。
“雪琪。”徽瑜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對着齊啓道歉,“不好意思,家婢沒有惡意,就是話嘮。”
“無妨,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
齊啓的笑容帶着風光霽月的味道,就似三春的陽光,溫暖柔和,照耀到人的心底。
徽瑜忽然想起以前看到的一句話,這世上總會有一種人的笑容,讓你見到,就再也無法忘記。
徽瑜不知道別人見到這樣的笑容會覺得如何,但是她看着齊啓的笑,那種乾淨清爽又溫暖的味道,讓她不由得想起了家鄉。能讓人記起家的味道的笑容,徽瑜覺得這樣的笑容當真是讓她無法忘記。
看着徽瑜怔怔的望着自己,齊啓面色有些微紅,側過頭去,輕咳一聲,“我就不打擾了,這就告辭。”
看着齊啓幾乎是落荒而逃的腳步,徽瑜愕然,她……其實沒做什麼啊,怎麼就把他嚇成這樣了?
雪瑩跟雪琪看着王妃驚訝的神色,不由得對視一眼,雪瑩立刻岔開話題,“主子,您想買什麼給小主子?”
徽瑜回過神來,不再去想方纔的尷尬事,專心買起點心來。
此時踱步出了點心鋪的齊啓,方纔面容上的尷尬跟不知所措的呆萌漸漸地都收了起來。提着點心,走在青石鋪成的路上,輕緩的腳步,心裡卻想着怎麼這麼巧又遇到她。
上次在國安寺,初見,驚豔,隨即被她大殺四方的棋藝震撼一把。
這次偶遇,卻是她那樣身份的人無論如何也不會親自進去的點心鋪,可是她就是去了,自己也遇上了。
是不是真的冥冥之中有所註定,他會遇上她?
二十幾年的人生,從沒想過,在短短的時間內,他會兩次遇上她。
“少爺。”
齊啓被這聲音喊回了神魂,擡頭看着同心同德站在自己面前,面上的神情也恢復了一如既往的溫和從容。
“打聽的怎麼樣了?”齊啓的腳步依舊保持之前的節奏,衣帶當風,步履從容,骨子裡頭透出來的雅緻,讓來來往往的人羣不時地側頭相望。
“聽說齊衡已經打聽到了童百年的住址,已經準備親自過去請人。”同心壓低聲音說道,跟在主子身後半步之遙。
“這事兒可不妙,如果真的被他請到童百年坐鎮,那麼今古齋以後豈不是更上火一層樓,咱們就更難對付了。”同德咬牙切齒的說道,“這件事情絕對不能讓他成功。”
“兩人交戰,各憑本事。”齊啓淡笑,渾然不當一回事兒。
“可是,如果他們請了童百年,咱們要去請誰?總不能少爺你親自出馬吧,這也太高看他們了。”同心有些爲難的說道。
“童百年這人脾氣有些倔性,咱們也不是沒有機會。”同德說道。
“打動人心的未必就是錢財。”說這話的時候,齊啓腦海中忽然就想起了那日跟靖王妃對弈她講的一句話,觀棋觀人,交人交心。
這世人汲汲營營,總是用自己的思想去約束別人,總認爲別人應該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做事,讓自己高興纔是正確的,這叫做自私。以前他受人矇蔽,認賊爲母,總認爲讓她高興是理所應當的事情,可是現在看來卻是自己眼界狹窄,那人不過一開始就用這種自私的心理以真理的口氣駕馭他罷了。
這樣想起來,倒是她那句觀棋觀人,交人交心反而有種一刀見血的味道。
徽瑜坐在馬車裡回家,伸手打起簾子,卻正看到齊啓主僕被一陌生男子帶人攔住,看那樣子兩人之間似有爭執,雙方神色頗有激動。徽瑜凝神一看,只見兩人面容肖似,如果沒錯的話那人應該就是今古齋的少東家齊衡。
沒想到,會在這樣的情況下見到齊衡。
徽瑜讓人把車在路邊停下,隔着一條馬路,聽不到對面的人在爭執什麼,但是卻能看出的來齊啓一方似乎情形不太好。
“雪琪。”
“王妃,您有什麼吩咐?”
雪琪也看到了那邊的情況,但是沒想到王妃有插手的意思,就聽到王妃吩咐道:“你讓宿俊過去走一遭。”
雪琪一愣,這是要給齊啓出頭的意思?
“王妃,這樣做會不會不妥當?”雪瑩在一旁有些猶豫的說道,雖然齊啓對王妃有救命之恩。但是齊啓畢竟是外男。若是王爺回來知道了,這可怎麼辦?
“救命之恩,自當要報,不用講了,去吧。”徽瑜道,若不是不方便,她倒是想親自會一會這個齊衡。
雪琪下了馬車將宿俊叫過來,宿俊靠過來笑着說道:“雪琪姑娘有什麼吩咐?”
雪琪瞪他一眼,擡擡下巴指着馬路對面說道:“王妃讓你去那邊走一遭,別墮了咱們的威風。”
宿俊扭過頭去一看,頓時樂了,“原來是他,王妃是抱打不平?”
“少廢話,讓你去趕緊去,主子的事情哪裡是你能隨便問的。”雪琪兇巴巴的說道。
宿俊撓撓腦袋,“行,我這就過去。”
這人對王妃有救命之恩,既然見到了受人欺負,自然是要幫一把的,宿俊覺得這也沒什麼。
雪琪回了馬車,宿俊穿過人羣朝着對面走去,還未走近就聽到那邊齊啓對面的男子聲音傳來,隱隱帶着幾分嘲諷,“大哥如今居然落魄到這種地步,不如還是回家吧,給爹孃認個錯就是,到底是一家骨肉,還能真的不管不顧?”
“這一聲大哥可真是當不起,齊二少也要判出家門不成?”
齊啓的聲音淡淡的,可是落到宿俊的耳中只覺得有種毛骨悚然的味道,真是見鬼了。
“何必激我,我也不過是可憐你罷了。”齊衡平視着齊啓,只覺得心裡有股邪火冒出來。“還以爲大哥遠走天涯,沒想到居然會在京都見面,當初大哥擲地有聲的話還在耳邊,若不是想要回家,怎麼就這麼巧的在這裡遇見?”
宿俊聽着這話恍然大悟,原來這人之前講的回家的話原來不過是試探,真是卑鄙小人。
“這世上總有些債是躲不過去的,我不過是來收債的而已。”
“就憑你們主僕幾個?”齊衡脣角帶笑,透着輕蔑,那雙眼睛在陽光下如翻滾的濃墨陰翳。
“齊少。”宿俊大步走過去,對着齊啓彎腰施禮。那日他迫不得已把人當成了肉墊子,今兒個來給人撐場面,自然是姿態做足。
齊啓跟齊衡同時轉過頭來,齊啓一看到是宿俊,立刻就想起來那日在國安寺的事情,那個把他當肉墊子的侍衛。心神一轉,眼睛似是無意的看向對面,就看到她的馬車穩穩的隔着一條街停在路邊。車簾低垂,看不清楚裡面,但是她卻讓宿俊來給他解圍?
下意識的,齊啓腦海中就想到解圍二字。
那是一種極微妙的感覺。
齊衡狐疑的看着宿俊,眼睛又落在齊啓的身上,宿俊這一身裝扮明顯是哪家的侍衛,看穿戴佩對方應該身份不低,心裡不由的就猜疑起來。
同心同德一看到宿俊臉都黑了,自然也想起了國安寺的事兒。兩人都戒備起來,不知道這人又要做什麼。
“是你啊。”齊啓笑看宿俊,本就柔和的面容,此時越發的帶了幾分光彩。“可是你家主子有什麼吩咐?”
宿俊是姬亓玉身邊的侍衛,能留在姬亓玉身邊的人,自然是有些本事的。
“是,我們偶過此地恰遇齊少,瞧着您似乎遇到點麻煩,我們主子讓我過來看看,別讓那些不長眼的壞了您的興致。”宿俊道。
被人稱爲不長眼的齊衡,此時面色可有夠難看的,但是他自認爲風度好,自然不會跟這些上不得檯面的人說話。更何況齊啓纔來京都,能認識什麼大人物,還不知道這個人是哪個旮旯裡竄出來的。
齊衡不開口,但是他身後的長隨平和卻不會這麼輕易揭過去,立刻對着宿俊道:“哪裡來的狗奴才,還不躲一邊去,這裡的事情也是你能插嘴的。”這人名字叫做平和,但是講出來的話實在是不平和。
“狗奴才跟誰說話呢,連你爺爺我都不認識,還真是犄角旮旯出來的。”宿俊樂了,這人真有意思,這滿京都的勳貴官員多了去了,撒把石子都能砸到幾個,這麼不長眼的開口就得罪人,還真是個棒槌。
“你罵誰呢?欠收拾是不是?”平和跟着他們少爺威風慣了,還真沒人敢這麼罵他的。
“喲,在京都這地界上,你一個外鄉人還敢來逞強,感情是坐井觀天的那隻癩蛤蟆吧。”
這話可真不客氣,同心同德都忍不住笑了,齊啓也沒想到宿俊嘴這麼損,輕輕搖頭對着他說道:“我這邊無事,讓你們擔心了。”
對着齊啓,宿俊又恢復了恭敬之姿,“齊少真是太客氣了,這點小事在您這裡自然是不在話下。”轉過頭又看着平和譏諷道:“不久前才託人哭爹喊孃的求到我們府裡,我們主子做了指點卻被狗咬了,這世上的人總有那麼幾個忘恩負義的無恥之徒,真把自己當人看了呢。”
王妃既然讓他過來了,自然是不打算瞞着身份幫忙。宿俊自然曉得這一點,想要替齊啓開路,擺開車馬才能讓別人長長眼。
當初齊家做的事情不地道,他現在貼身保護王妃的安危不說,還在會所這邊來回遞消息,裡面的事情自然是知道一些。他最看不上這樣的小人,有這個機會當然好好的譏諷一番。
宿俊一提這話,齊衡主僕自然就明白了他背後是誰,臉色頓時都有些難看,沒想到居然會在這樣的情況下狹路相逢。最緊要的是,齊啓怎麼會跟靖王府扯上關係?瞧這名侍衛對他十分恭敬,不像是假的,這是怎麼回事?
同心看着齊衡主僕的臉色心中很是痛快,立刻就說道:“嘖嘖,難得你跟我還能有想到一處的時候,你說的一點也沒錯,樹還要皮,可是有些人啊臉都不要的。”
遇上靖王府,齊衡自然不會再逞口舌之快,狐疑的看着宿俊,但是還是說道:“這裡面有些小誤會,日後自然會親自上門請罪講個明白。”
“別,別用你的腳踩髒了我們的地界。”宿俊一本正經的說道。
同心不厚道的笑了,同德也有了幾分笑意,齊啓無奈的搖搖頭,沒想到齊衡居然跟她還有些過節,兩人之間又有了一個共同點。
齊衡大怒,卻又不能輕易得罪靖王府的人,他雖然纔到京都,但是他也聽說了靖王的名頭。更何況想要報仇以後有的是機會,犯不着現在當着齊啓的面繼續丟人,立刻就說道:“既是如此,我們有事就先告辭。”
宿俊看着齊衡,“廢話那麼多,該滾就滾吧。”
齊衡:……
齊衡主僕走了之後,宿俊這纔對着齊啓講道:“齊少,這個齊衡不是個好東西,陰着呢,您以後遇上他小心點。”
“多謝指點。”齊啓笑着說道,“累你們主子費心了,替我轉達謝意,這大街之上我就不過去了,免得招人耳目。”
齊啓想得周到,宿俊對他又有了幾分好感,抱拳行禮,“小人這就告辭了,我會轉達的。”
齊啓對着馬車的方向略略施禮,宿俊轉頭離開。
同心看着宿俊朝着一輛馬車而去,驚訝的說道:“難道是……”靖王妃來了?
同德白了他一眼,這樣明顯的事實還用說嗎?
只是沒想到靖王妃倒是知恩圖報的人,他們少爺總算是沒有白白的當了一回肉墊子。
齊衡離開之後,卻沒有回齊府,而是拐了彎,直接往信國公府而去。既然靖王妃要插手此事,他總要先跟信國公打個招呼,定國公府那邊水潑不進,也許從靖王府下手還能另闢蹊徑也未必!
靖王妃……